龐雜混亂的信息驟然襲來,就像是浪潮拍打在礁石之上,被多次衝刷過的礁石露出了星星點點的斑駁,傅輕歌滿腦子都被摩根的話語所佔據,沉湎在思索之中。
人的腦袋是一塊不太好使的電腦硬盤,它雖然能夠存儲海量的信息,但是這些信息不定時就會被擦除,在磁盤扇區內,只會記載著最近或者印象深刻的往事,因此記憶需要時常回憶。
但哪怕時常回憶,也會漸漸地忘記其中的細節,能夠記得的東西越來越少,到最後全部消失。
傅輕歌勉力回憶著有關於自己的往事,這個身體的主人本不是他,但是現在又確實是他,這樣幾乎是悖論一般的存在,在傅輕歌身上完美的契合了,難以分割,他有著兩世的全部記憶,當然也包括小時候“傅輕歌”的記憶。
雖然人的腦子不太好使,很多故事都被遺忘,但它和磁盤確實也是相近的,就算是被擦除掉的記憶,也會有複原的時候,就像是誤刪除了磁盤上的文件,總還是有機會將其複原。
傅輕歌在浩如煙海的記憶中尋找著證明摩根話語錯誤的證據,尋找著證明自己一直以來都是一個普通人的證據。
在他所獲得的這個身體原本的他的記憶裡,只有十歲之後的記憶,他和父母從始至終一直生活在魔都裡,基本上一輩子都是在魔都生活的原住民。
原本按照他家裡的狀況,是根本沒有資格在魔都裡站住腳跟,還是得益於拆遷的福,祖屋被拆了之後才分到了一套補償的安置房,然而這個祖屋的由來根本就不清楚,好像是他有記憶以來就存在的東西,他的父母也從來沒跟他說過。
更別說其他的長輩了,他也是一個都沒見過,還有所謂的親戚們,一個也沒有。
因此傅輕歌還曾經懷疑過,自己的父母是不是某個武道世家私奔出來的武道高手,因為不可說的秘密,決定一輩子不再施展武技,在魔都市艱難的安身,生下了自己。
自從有了這樣回憶的傅輕歌就開始觀察起了自己的父母。
但是很可惜,無論他觀察了多久,他的父親傅堅依舊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中年男人,渾渾噩噩沒有什麽志氣,喜歡看綜藝節目,每天準點收看魔都新聞,對著魔都新聞評評點點,發表著自己短淺的見識,不但如此,每次做生意基本上都是慘淡收場,但每次都會有新的契機讓他振作起來,繼續失敗。
而他的母親更是一個務實的中年婦女,每天基本上就是兩點一線,紡織廠和家裡,基本上沒有任何的活動,也沒有任何的朋友,讓傅輕歌不由得懷疑母親是經歷過了某些精神創傷,與人交際方面存在著障礙。
還真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出身了,的確沒有任何值得回憶的地方,但這也能說明傅輕歌確實是一個普通人,至少曾經是。
“你這是在回憶嗎?別白費力氣了,不可能回想起來的,你就是那麽一個無父無母的存在,你以為你是一個正常的人類?”摩根譏諷道,表情漸漸扭曲,摧毀別人的幻想和回憶讓他感到無比的快慰。
“從始至終,你就是我們神臨計劃的一部分,你的鬼化程度還在零號之上,可是在培育的過程中,你的基因組發生了錯誤,重要的大多數血線出現連接的錯誤,讓你幾乎無法修行武道,雖然在血線境能夠快速修行,但終生無法踏入氣穴境!”摩根一邊解釋著,一邊指著零號,看著零號黑色的羽翼,流露出的向往是不言而喻的。
“所以我就是你們培育出來的東西是嗎?”
傅輕歌並沒有如摩根所想象的那般,聽到了事實的真相而惱羞成怒,反而平靜的可怕,就像是面對風暴巍然不動的高峰。
“沒錯,你說的沒錯,我們的目的是為了,培養一個既是武道天才,又是極致鬼化的怪物,只有這樣的怪物才能夠成為完美生物,雖然零號的武道天賦遠遠不及你,但是她的身體卻在鬼化中,獲得了完美的進化,正是如此,她才成為了我們計劃的最關鍵一步!”
摩根拿出了一個平板電腦,這個平板電腦很是普通,厚重的像是塊大理石板,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產品,或許不是正常人可以使用的電子產品,而是機密機構所使用的的東西。
平板電腦的屏幕是亮著的,上面有著密密麻麻的圖形,還有著不少的文字說明,有一副圖描繪在這份文件的最中央位置,大體上繪製的是一個人形,這個圖形跟傅輕歌在系統裡看到的自己的身體透視圖是一模一樣的,就連氣穴裡的“天門”穴不在頭部的最中央處,而是略微偏向一邊的非正常特征,也絲毫不差。
毫無疑問,摩根丟出來的這份文件,正是他將自己親手培育出來的證據。
傅輕歌拿著平板電腦的手無端的顫抖起來, 這一瞬間被摩根所捕捉到了,摩根越加開懷的笑起來,就像是看到了一出最精彩的戲碼在自己眼前上演。
他是這出戲碼的男主角,至少在現在他的確是。
“人體合成這樣的禁忌一直都是存在的,無論是之前還是現在,克隆人本身存在的倫理問題就已經讓人們對它敬而遠之,但是你可不是克隆人,你是通過技術合成的,如果真的要說你的父母是誰,那麽除了合成你的那些儀器,最恰當的解釋就是我了。”摩根突然眼中的銳利軟化了,就像是慈祥的老父親一樣,看著自己胡鬧孩子的眼神。
“我才是你的父親啊,傅輕歌。”摩根溫柔的說道。
可是摩根並沒有想到,此時的傅輕歌並不是他親手培育出來的“傅輕歌”,不是他用著最好的培養液,最好的基因編織法創造出來的那個孩子,哪怕是“傅輕歌”存在的心靈的弱點,對現在的他來說,也不過是一個別人的故事。
“喂,你聽過一個故事嗎,摩根?”傅輕歌淡淡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