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場景歷歷在目。

　　屍橫遍野，車身破碎，一片殘碎之景。

　　死者也不全是女子，焚燒之前葉墨隨意看過幾眼，通過簡單辨認，也的確有幾個侍衛、車夫、以及差使的小廝模樣的男子。

　　更奇怪的一點，所有的人服飾都像是一個體系的，包括孫凡和酒童子。

　　而現在坐在葉墨面前的兩人穿著完全不是一個風格的衣衫。

　　在監察司的大宅裡，大叔孫凡古言古語，自我稱謂都說的‘余’，此時又隻說‘我’、‘孫某’，隨意了很多，是不是當時在掩飾什麽?

　　當時在監察司孫凡解釋是說搭了一個商隊，酒童子說是一個冒牌戲班子。

　　還有那什麽‘一夜紅塵千萬裡，夢醒才是方外人’……

　　疑點太多了。

　　但即使葉墨不放火，按照車夫所說，沒幾天‘現場’什麽都不會剩下，等到專業追查消息的人去查，也查不出來個什麽。

　　而且，所謂民不報官不究，那什麽‘尋寶’商隊除了這兩人已經全滅，分不清究竟是內部爭鬥還是外部廝殺，但既然無人報官，監察司也只是記錄備案一二，不會去細查。

　　葉墨自己猜測這兩人的確是受害者，不過他依舊比較好奇，想探探口風。

　　在監察司，葉墨也沒有揭穿。

　　思緒扯回來，葉墨打量了一番這兩人的反應。說起這事，剛才努力往允兒身上擠的酒童子也安定下來，孫凡的目光多了些滄桑和……說不清道不明的思緒。

　　大叔沉思了一會兒，食指摩挲著臉上的胡茬，眼神有些空洞，唏噓地說:“這個就說來話長了。”

　　葉墨習慣性就接口:“那就…長話短說?”

　　“撲哧~！”允兒冷不防被驚出戲，笑出聲來。酒童子對著孫凡瞅了一眼。

　　孫凡:“……”

　　“既然葉少想知道，說一下也沒什麽大不了。”

　　“我和酒童子的確是數月前相識。”

　　“酒童子也的確不是十二歲。”

　　“小家夥的身世比我有趣得多，你們感興趣的話待會問他便是，至於這次的事情，說起來還是我鬼迷心竅。”

　　葉墨雖然聽得雲裡霧裡，卻也未出言打斷。

　　“在荒城扣留了一段時間，下一站的確是鄴城。本來準備兩人結道同行，出發前兩天，那個叫做【尋寶】的商隊找上了我，領頭的是個女人，長相十分……嗯，出色。”孫凡臉上浮現那種‘你懂的’意味的笑容。

　　“現在回想起來，大抵是我和酒童子經常出入各種酒樓裡，被人當做肥羊盯上了。”

　　“某次去的，嗯，記不清了，去的哪個酒樓，喝到酣暢時，酒意正濃，那個女人‘恰巧’撞在我身上，扯皮了幾句，也就認識了。”孫凡說到‘恰巧’的時候，語氣頗重。

　　“當時先問的我們最近的出行計劃，那時候也沒想太多，話匣子一打開就止不住了。

　　知道我們要去鄴城，她說手下有一個小隊，也需要來鄴城，就問我們是否能同行，互相照應。”

　　葉墨尋思:等等，不對勁啊，這不是和之前說的劇情一樣…麽?

　　酒童子偷偷在桌下伸腳踢了踢孫凡，瞪了他一眼。

　　孫凡打住不言，瞪著他不說話。

　　酒童子不甘示弱，回瞪著他，還挑著眉。

　　兩三息過去，孫凡表情緩和下來，“說真話?”

　　酒童子瞪圓的眼睛水汪汪的，點了點頭，“孫兄，自然之心的反饋，

恩人身上有一股親切的氣息……”　　“既然這樣，我就放心了。”孫凡眼神也柔和下來，這一次再看著葉墨，眼神中的感情更加真實。

　　葉墨:還帶這樣玩的?他伸手示意孫凡:

　　說出你的故事！

　　Emmm，我雖然有酒，不過果然還是算了，大中午的。

　　孫凡剛要開口，又打住不言。

　　葉墨感覺自己要吐血了，您這是又怎了?

　　“嘟嘟嘟！”

　　店小二敲了兩聲門。

　　“幾位客官，菜來了~能進來嗎?”

　　倒是挺有禮貌呢的，允兒離門口最近，便直接答了話:“進來吧。”

　　小二很快放了菜離開，這次再無人打擾，幾人坐下開吃，孫大叔隨意夾了菜便開口訴說。

　　“想必聽完故事，就沒人會覺得我故意隱瞞了。”

　　“這事情最早得從十幾年前說起。”

　　“我孫家雖然說不上家大業大，但也有嫡庶之分，而我，是孫家的庶子。”

　　孫凡說到這裡，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似乎並不在意。

　　“我哥孫勝自小才思敏捷，各方面表現優異，家裡都默認他未來繼承家業，恰巧我從小就渴望像那些遊俠一般能四處闖蕩，族內無人不知這一點。”

　　“我二十四歲那年，已經能獨自闖蕩，但家中非要讓我帶上一隊人馬，實在拗不過， 我答應下來，那時候滿心希望不要有什麽束縛，路經荒城時我便找機會偷偷跑了，躲藏在一個酒館中。在那裡，我才知道原來酒是這麽棒的好東西，少了這玩意兒還做什麽遊俠?也是在那家酒館，我遇到了酒童子。”

　　“當時他還只是一棵樹。”

　　允兒和葉墨聽得瞪大了眼睛，對望一眼，能看到對方眼中的難以置信。

　　孫凡笑了起來，“酒也是蘊含微量靈氣的，有些酒液中用過很多很珍貴的靈植，釀酒時有廢液、賣酒時有剩酒，那家酒館就全給倒進院子裡，倒正好讓雜糅的酒香飄出巷子，讓路人知道那裡有個酒館。”

　　“院中有一顆常青樹，很大，數百年樹齡，也許是附近靈氣稀薄，一直沒能蛻變成靈植，依舊是一顆普通的景觀樹。”

　　孫凡頓了頓，“我後來問起來時酒館的人都是這麽說的。”

　　“也許是這麽多年過去，那顆常青樹一直慢慢吸收著酒液中的靈氣，漸漸養靈成了精，”他臉上露出追憶之色，“隻記得我偷跑進去的那個晚上，隨便喝了什麽酒，便整個人昏昏沉沉，不知怎地，去到了院中，靠在常青樹下。”

　　“夢裡聽到有個聲音呼喚著，我已經不記得做過什麽了……醒來後，懷裡多了一個嬰兒。”

　　“本來以為是哪個沒心沒肺父母遺棄的孤兒，後來才知道，這就是樹妖(精)化形成人。”

　　“所以要說酒童子十二歲，也對，也不對。他啊，其實有三階的實力，只不過被我封印了。”

　　孫凡撇撇嘴，“不然一天淨搗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