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船飛走了。
準確來說,是先升上天空,與地面保持一定的高度,以避免遭受來自地面的襲擊。
從弗格接過指揮權,到飛船起飛,差不多只有10分鍾的時間。
這10分鍾是他們留給外面掉隊者們回歸的時間。
在這10分鍾內,唐夢芊沒有看到沈言的身影。
仿佛天都要塌下來一般。
她幾乎是扶著牆壁回到自己的起居室的。
一路上眼壓很高,四周的光線暗淡。
弗格召集船上剩余的人員舉行了一次會議,商量著下一個落腳點。
按照他的判斷,這顆星球的危險系數非常高。
不排除有智慧生物的存在可能。
之前沒有探測到,只能說人類在星球數據方面的設想還不夠全面,根本就沒有考慮過非有機的生命體存在的情況,所以才會誤打誤撞來到了這樣一顆可怕的星球。
現在經歷過昨晚事件的人們一個個如同驚弓之鳥。
出於責任,他們需要在這裡進行開拓,出於個人情感,他們實在無法忍受像昨天一樣的情況再次發生。
已經死了好幾個人。
誰都不想死。
這是人的天性決定的。
弗格替他們做出了決定,所以他說,你們該感謝我。
至少你們不用背負反人類的罪名。
沒人回答他。
或許弗格說的話是對的。
但負罪感讓他們沒法認同。
那些被弗格拋棄的人該怎麽辦。
比如沈言。
剩下的問題在於,接下來怎麽辦?
“距離最近的一顆開拓星球,離我們現在有30光年的距離。”天文學家坎特說,“那是HX-2011的目標,他們預計會在200年後到達那裡。”
HX-2011是種子飛船的編號,比他們還要早30年出發的一隻飛船。
它還有另外一個比較容易叫的名字——
曙光號。
就像他們的這艘飛船,除了HX-2019的編號外,還有一個通俗的名字——
銀色黎明號。
而他們要到達的那顆星球,據說是一個遍布海洋的藍色星球,在人類的開拓目標中,那顆星球的成功率遠遠高於其他。
“那我們去找他們,需要航行多久?”弗格問。
“我們的反物質飛船,最多能加速到光速的1/10,去到那裡得有400年的時間,除了加速和減速需要的耗時之外,穿越星雲和避開太空中的障礙也需要耗費時間。”坎特回答。
“很好。”
在弗格的心目中,500年都過來了,300年其實不算什麽。
“那我們就去找曙光號。”
他用激昂的聲音說完這句話。
卻沒有任何人響應。
“我們的任務已經失敗了。”弗格換了個語氣,用慈父的目光掃視著船上的這群頑固的科學家們,“我們的武器沒法消滅遇到的所有金屬敵人,事實證明,我們在戰鬥中處於下風。
我們的人太少了,武器也不夠,沒有在生存下來的前提下,就無法談拓荒的問題。”
“我們失敗了。”
弗格再次強調了這一點。
過了許久,人們才接著點了點頭。
……
弗格的行動異常果斷。
HX-2019銀色黎明號的開拓者們離開了這顆他們的目標星球。
當飛船升上天空,
看著底下那顆因為背向太陽而變得漆黑的星球,唐夢芊的心中就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迷茫與惆悵。 她想起了沈言。
那個擁有者世界最高榮譽的生物學家,在很多時候都像個靦腆的大男孩。
他的目光是溫柔的。
就像是冬日裡溫暖的日光。
她第一次見到沈言的時候就被他的儒雅和內斂所吸引了。
交談下來,才發現沈言就是她想要的那種男人。
對新鮮事物充滿了好奇,知識淵博。
他喜歡看書,跟她一樣喜歡小王子。
沈言喝奶茶的時候,就像是抿嘴笑。
淺淺的,飽含情感的享受生活。
唐夢芊覺得,要是能開拓成功,跟他在一起生活該有多麽幸福。
她無數次幻想過,夢見過——
他們居住在一顆漂亮的星球上,居住在蔚藍的湖邊,夜幕降臨的時候,他們在一起看星星。
天氣好的時候,他們一邊享受這和煦的風,一邊在美麗的蔥鬱的森林裡散步。
可是——
這一切好像跟下面的金屬星一起,逐漸遠離了她。
唐夢芊到現在還沒來得及跟他說那句喜歡,也許以後也沒有機會了。
還來不及說再見。
卻已是永別。
……
飛船從地面離開,加速到該星球的第一宇宙速度隻用了兩個小時的時間。
如果不是因為人體承受不了,這個加速過程還可以更快。
在這之後,他們還要用5年的時間把飛船加速到最高速度——
光速的1/10.
對於人的一生來說,5年是其中的一部分,在5年裡面可以發生無數的事情,讓回憶塞滿整個大腦。
對於宇宙來說,5年只不過一瞬間。
當他們進入冬眠之後,無數個5年也會很快過去。
在飛船中的導航設備沒有被修理好以前,暫時由人工進行駕駛。
整個脫離星球的過程中,處於慎重起見,弗格讓船員們關閉了船上的一切電子設備。
經歷過那可怕的猶如噩夢一般的一天,他們現在有理由相信, 在這顆星球上,有智慧生物的存在。
並且這種未知的生物還能通過發射強大的電磁武器對飛船中的電子設備造成破壞。
……
當飛船完全脫離金屬星的引力,並航行了至少一天之後,弗格這才讓人打開了飛船中的電子系統。
只不過要完全修複之前破損的故障設備,還需要幾天的時間。
而船員們進入冷凍艙進行冬眠的時間也不得不延後。
好在這幾天人們的情緒逐漸平靜下來。
就像是一個從燙水中縮回手的病人,雖然傷痛還在,至少沒了以前的驚慌。
但是,伴隨著傷痛記憶的,還有一種新的恐懼在船員中蔓延。
在舷窗外。
後面的巨大的金屬星在恆星的照耀下閃閃發光,美麗得一塌糊塗。
只不過,那種銀白的金屬色,讓船員們深感恐懼。
金屬恐懼症。
這種病先是在化學家羅莎琳德的身上發生的。
按照習慣,羅莎琳德女士在每天醒來的時候,都會收拾打扮一番,先是為自己化好妝容,然後選出今天的漂亮服飾,再佩戴好首飾。
她穿著一身天藍色的精美絲織長裙坐在梳妝台前,就像是一隻高傲美麗的白天鵝。
羅莎琳德在為自己佩戴那條銀色的三角型吊墜項鏈時,她整個人愣住了。
手指在首飾盒外顫抖著,卻怎麽也沒敢去碰裡面的金屬。
包括項鏈、耳環、手鐲和其他的一切金屬飾品,在羅莎琳德的眼中突然變得可怕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