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羅莎琳德開始,金屬恐懼症就像是傳染病一樣在人們之中蔓延開。
肯每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面,不停地用洗手液對手進行清理。
因為他之前被金屬葉片割傷過,所以在他的心裡面產生一種奇妙的懷疑——
萬一那種金屬植物裡面有什麽未知的病毒該怎麽辦?
萬一那顆星球的空氣中有什麽可怕的病菌存在怎麽辦?
他每隔幾個小時就要去做一次檢查。
檢查時不可避免地要進行抽血。
每次取少量的靜脈血,差不多2毫升左右。
但是次數多了肯定也是不行的。
唐夢芊告訴他,他的血液指標很正常,裡面的微量元素是符合人體指標的。
肯只是點點頭,自己踱步回房間。
然後再過4、5個小時來一次。
直到他的雙手手腕和手背上都布滿了針孔。
這種心理唐夢芊很容易理解——
就像恐艾症一樣,有些人進行過高危交際之後,他們總是懷疑自己是否感染上了艾滋絕症。
所以每天都會處於極度的恐慌之中。
也像被攜帶狂犬病的貓狗咬傷的病人一樣,他們不確定自己是否得了狂犬病,就會終日恐慌。
特別在查了相關的資料之後,會發現自己不自覺地幻想得了絕症以後的過程。
慢慢的,原來沒有金屬恐懼症的人也開始出現了金屬恐懼症的症狀。
他們不敢接觸金屬,哪怕是看到金屬都不行。
於是飛船裡面有很多地方都用黑布遮蓋起來。
這使得整艘飛船充滿了陰森可怖的氣息。
原本沒有金屬恐懼症的病人被傳染,唐夢芊把這個行為歸結為人類的共情作用。
就像是一個正常人生活在一堆艾滋病人的中間。
哪怕他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被傳染,但是也會每天過得小心翼翼,吃飯的時候避免跟他們一起吃飯,別人用過的馬桶要洗刷好幾遍才放心。
即使是跟病人握手也不行。
時間一長,就會覺得好像連呼吸也會傳染一樣。
金屬恐懼症的病人越多,感染的幅度就越快越深。
……
為了治好船員們的金屬恐懼症,弗格開始強迫他們使用金屬製品。
比如金屬杯、金屬刀叉。
穿有金屬鍍裝的衣服,使用金屬製造的筆記本電腦等等……
他似乎很享受現在的權利,這是在地球上,在其他的任何地方都沒法感受到的。
可是,人們並沒有因此克服掉金屬恐懼症。
只是相比起來,弗格更加可怕一些。
所以人們盡可能在弗格的面前不表現出來對金屬的恐懼,否則就有可能遭到像肯那樣的待遇——
肯因為極度害怕金屬,被弗格強製喂下了一塊銀箔。
很薄,大概還沒有半根頭髮絲那麽粗。
在很久以前,地球上的人們喜歡在冰激凌的外面裹上薄薄的一層透亮銀箔,讓它得到更高的價值,看起來更前衛。
銀是沒有什麽味道的,真要說有什麽味道的話,那麽大概是自己口腔的味道。
因為不會被人體消化吸收,少量的銀箔之後會隨著大便排出體外。
在這個過程中,肯處於極度恐慌的狀態,並為此咬破了舌頭。
血液混合著銀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這個滋味並不好受。
接受過弗格的【治療】之後,
肯變得更加抑鬱起來。 他不敢說話,不敢張開嘴巴。
每天要刷無數次牙。
如果可以的話,他恨不得把舌頭和腸胃從身體裡面拉出來。
……
第5天的時候,肯死了。
死於自殺。
他把自己的舌頭用鉗子拔了出來。
之後割開了自己的腹部。
人們是在浴室裡發現他的,當時的景象說起來有些恐怖。
在肯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唐夢芊猜測,他解脫了。
一方面是洗滌乾淨了身體,從內而外的。
另外一方面,也許是在生命的終點,肯終於克服了內心對金屬的恐懼。
肯是自殺的。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死於弗格的謀殺。
唐夢芊直接把熱水潑到弗格的臉上。
可是,有著專業訓練的弗格身手異常矯健,他躲開了唐醫生的襲擊,只有少數的幾滴滾燙的沸水濺到他的臉上起了泡。
弗格帶著陰森的笑容把唐夢芊壓到牆上,就像當初他對羅尼特做的那樣。
“如果你們想回到那顆該死的金屬星球上,我不介意送你們回去。”
……
登陸日的第5天晚上(地球記時,這也是唐夢芊自己在筆記本上的記時方法。)
一艘救生艇脫離了銀色黎明號飛船,向著相反的方向飛去。
也就是說,這艘逃生船將回到銀白色的金屬星。
等弗格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 已經是在第6天的早上,在唐夢芊乘坐的救生艇離開母船6個小時以後。
當他坐到駕駛室裡面查詢最近的飛船記錄時,才發現有人叛逃了。
叛逃者有4個人。
醫生唐夢芊和駕駛飛船的萊納,以及地質學家佐藤未來和一名叫做傑克·霍華德的士兵。
除此外,還有一隻貓。
弗格對此感到有些意外,並為之傻笑起來——
唐夢芊根本不需要他送她回去,她自己回去了。
多麽硬氣,多麽驕傲。
而且還帶走了3個人。
對於只有不到20人的開拓者們來說,3個人是一筆寶貴的財富。
“讓這群叛逃者們回去好了,既然他們想要去地獄,沒有人會阻攔他們。”
在說出叛逃者這幾個字的時候,木村教授用輕蔑的口氣嘀咕了一句——
“不知道誰才是叛逃者。”
弗格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除了木村的嘲諷之外,最令他感到不快的是,唐夢芊他們的離開,居然沒有任何人來通知他這件事情。
這表明他在飛船中的威望持續降低,這令他的心情更加煩躁,臉色也更加難看起來。
好在他的難看沒有持續多久——
在這個時候,飛船的尾部閃耀起來。
是的,弗格覺得整艘飛船都閃耀起來,一道巨大的光芒刺破了黑暗,船艙的牆壁在迅速溶解,並且變得支離破碎。
一場爆炸。
弗格的大腦中隻閃過這麽一道短暫的念頭,就再也沒有什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