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萬籟俱寂。
我和春亭來這千佛寺本是為了尋找他曾經的記憶,由於事關重大,所以才在這無人之時暗中來此調查。
而這本是我們偷偷為之的事情,沒想到卻在我和春亭已經檢查過的地方,忽然冒出來一位不知根底的大和尚。
見此情景,我和春亭不敢貿然行動,由於來人看起來年歲已大,我二人連忙深施一禮,恭敬的對眼前之人輕呼佛號。
“阿彌陀佛,大師這廂有禮了。”
眼前之人微微頷首,卻腳步未停,待到他步履穩健的走到我們身旁,這才緩緩開口。
“阿彌陀佛,二位施主深夜不請自來,不知所為何事?”
春亭由於位高權重,所以一向都是上位者的身份,性子太直不懂曲折,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麽,我連忙暗中拉了他一下,同時向前一步,雙手合十,對眼前高僧恭敬的開口。
“阿彌陀佛,敢問師父您上下?”
不管來者何人,首先禮數上要讓對方挑不出毛病,古語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正是此意。
常理來說,對出家人的稱呼不得單稱名字,對年長比丘當尊稱為長老、老師父、大和尚、上人、師父等,若想知道師父名號,當先合掌,然後詢問如:“請問大師您上下?”或“請問師父德號?”
果然,古人誠不欺我,正所謂禮多人不怪,這大和尚見我態度恭敬,滿意的點了點頭,自報家門。
“施主有禮了,貧僧法號法如。”
原來這大和尚法號是法如。
等等,法如?
福慧智子覺,了本圓可悟。周洪普廣宗,道慶同玄祖。德行永延恆,妙體常堅固。心朗照幽深,性明鑒崇祚。衷正善禧禪,謹愨原濟度。雪庭為導師,引汝歸鉉路。
這是被譽為少林寺中興之主的福裕禪師,於晚年所留下的宗門師承字輩,俗稱七十字詩,少林寺僧人來自五湖四海,七十字詩傳承譜系,僧眾出外參學,一說出自己的法名,就知道他是哪一宗的哪一輩,自然互相親近。
可這福裕禪師為元初時人,這字輩自然是後世所用,元時之前不在字輩當中,眼前這大和尚卻說自己法號為法如,七十字詩中並無這一字輩,但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唐時有一得道高僧,其法號便名為法如。
法如,上黨人,俗姓王,唐初北方禪宗領袖,幼年時跟隨其舅父到豐陽,先侍奉青布明為師,十九歲時毅然出家,通過青布明指點,他又投禪宗五祖弘忍為師,深得弘忍其旨為弘忍門下高足,侍奉弘忍前後共十六年,直至弘忍滅度。
弘忍滅度之後,法如北遊嵩嶽,居少林寺六年,與垂拱二年開法,後在此傳法三載,其間再振玄綱,興複正化,成為北方禪宗的定門之首,被認為是傳自弘忍的又一位禪宗六祖,在唐永昌元年,法如圓寂於少林寺,世壽五十二歲,徒眾為之建塔於寺西。
佛門規矩甚多,而法號更是如此,從未聽過有人所用法號相同之事,難道眼前這突然出現的大和尚便是唐時的得道高僧?
這自稱法如的大和尚雖然看起來年過耄耋,不過心思著實細膩,他看著我的表情便猜出了我為何驚訝,他輕輕的笑了一下,然後不慌不忙的對我做出了解釋。
“施主莫驚,法如祖師乃我輩師祖,貧僧又怎敢妄自比擬先人,實是我這一脈曾有祖訓,但凡此脈中人,法號皆為法如,世代傳承不得更改。”
我聽完後長出一口氣,暗道原來如此。
不能怪我太過異想天開,實在是最近這段時間接觸的秘聞太多,讓我不自覺的就會開始聯想,特別是這大和尚法號如此詭異,我又怎麽可能不暗中思量。
還未等我詢問他為何在此,這名為法如的大和尚便在我之前搶先開口,神情中滿是嚴肅。
“不知二位施主身上是否有一塊令牌?”
令牌?
我與春亭由於擔心被人發現,出來之時一切從簡,什麽都沒有攜帶,我們又不知此處居然會有人會突然出現,怎麽可能會事先準備好什麽令牌?
我剛要開口否認,春亭卻似乎想到了什麽,伸出右手,右手食指直直的指向我的胸口,卻並未開口解釋。
我順著他手指的指向伸手入懷,這才想起原來我身上確實有一塊令牌。
或者說是一塊別人贈予我的令牌。
鬼谷令。
我試探的將其取出,遞給眼前的大和尚,同時觀察他見到鬼谷令的反應。
這大和尚雙手接過鬼谷令,神態中是前所未有的虔誠,仿佛他眼前不是一塊普普通通的令牌,而是佛陀親至。
待得他仔細查看過後,他將鬼谷令重新交還於我手,然後雙手合十,輕呼佛號。
“阿彌陀佛,二位施主此行的來意我已清楚,不過時機未到,還請回吧。”
我聽法如所說,忍不住心中焦急,連忙開口,試圖從他身上得到一些收獲。
“法如大師,非是我等有意為難,實是事關重大……”
法如淡淡一笑,打斷了我口中尚未說完的言語,卻沒有對我有所交代,而是望向春亭。
“這位想必就是春亭施主?”
春亭雖然不擅交際,不過見法如態度良好,他倒是不至於出手為敵,見法如主動詢問,他同樣雙手合十,面帶疑惑。
“正是,我與大師素未謀面,不知大師從何處得知我的名字?”
法如並未直接回答,而是手持禪杖,走到古樹旁,他向上望著古樹的枝芽,幽幽開口。
“在你們今夜來前,夜白施主也曾到此處找過我。”
原來夜白已經來過。
可是從我幾次與夜白的接觸,不難發現他都是想讓我找回曾經的記憶,即便他曾經來過此處,也斷然沒有讓這大和尚阻攔我與春亭的道理。
法如似乎下定了什麽決心,他不再望著古樹,轉身邁步而出,同時示意我們跟隨他的腳步,走進他剛才棲身的羅漢殿之中。
待得我們走進殿中,他關好殿門,看著我們問出了兩個問題。
“二位施主,可否好奇我這一脈為何盡皆法號法如?”
“二位施主可否又想過,這黎陽為什麽會建有千佛寺與千佛洞?”
俗話說的好,好奇心害死貓,更何況這大和尚看起來慈眉善目,不似歹人,既然他都主動開口,我們又怎麽可能不好奇他口中所說的兩樣謎題到底為何。
法如歎了一口氣,看著我與春亭,言辭真切。
“我這一脈確是有一陳年舊事,歷代傳人謹遵師祖命令,不敢與旁人說起,如今二位深夜前來,我倒是終於有機會一吐為快,若是二位對此感興趣,不妨坐下來聽我講一段故事。”
我與春亭對視一眼,很明顯,這又是一段千年前的秘聞。
只是不知,這大和尚口中從不敢與旁人說起的故事,如今為何可以因為我和春亭破例開口。
左右時間尚早,我二人也沒有想到其他的辦法,還不如安心聽他講完這段故事,興許在這故事中還會有所發現。
想到這裡,我看向慈眉善目卻憂心忡忡的法如,雙手合十,誠心誠意。
“大師,願聞其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