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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山紀年》第22章 黎陽
  春亭走後,我們同時散去,準備出發。
  我一邊收拾行裝,一邊在心理猜測這次的黎陽之行,是否真的如春亭所說那麽簡單,只是單純的借道而已。
  因為我仔細想去,這個地方其實並不尋常,除了剛才那些之外,我又想起了一些關於黎陽另外的記載。
  黎陽,夏代稱浚地,地處冀州、兗州、豫州三州之交,商代稱黎,春秋時,浚地有牽城、雍榆、頓丘,分屬晉、衛兩國,直到西漢高祖時置郡,始稱黎陽。
  而重要的是,據《尚書.禹貢》記載,夏朝初期,大禹治水之時曾經路過浚地,還特意遊覽了境內的大伾山,如今大伾山上的禹王廟、懷禹橋以及通向山南的懷禹路都可以作為佐證,同時因為大禹曾經登臨此地,所以這裡歷代均被稱為“禹貢名山”。
  此地自古以來為兵家重地,在地理上屬於海河流域,有衛河自城邊流過,既然大禹治水時曾特意登臨此處,再聯想到大禹的真實身份,我們這一次奔赴黎陽,也許並沒有春亭口中那般輕描淡寫,或許還會有意外的收獲。
  剛剛思索到這裡,就聽見凌顏輕輕扣門,隔著門對我說道
  “川哥,亭哥讓我叫你們,說是已經可以出發了。”
  “好,我知道了,你可以去通知他們了。”
  我連忙對他回應,同時不在深思,而是拿著行李準備出發。
  省心,效率。
  這就是相處的時間越長,我對春亭越大的感受。
  春亭深得兵法中“其疾如風”的精髓,從他說完奔赴黎陽開始,才過去短短一會,就聽見凌顏挨個房間通知我們可以出發,如此效率真是驚為天人。
  我、春亭、凌軒、亓芷、薛楠、沈浪,外加……一隻依然在捧著桃子啃個不停的猴子。
  這個奇怪的組合就是我們此行黎陽的最終配置。
  雖然不知道為何春亭執意要帶上無雙一同前往,不過看他的樣子,應該是有著必須要帶上的理由,只不過我們並不清楚而已。
  出得凌雲閣的正門,就看見在兩尊石獅旁停了兩輛車,外觀低調沉穩,內飾高端大氣,可我左右巡視並未見有司機,正在我疑惑之時,凌軒和沈浪二人分別坐上了兩輛車的駕駛位。
  亓芷見我迷惑對我解釋,原來是此行諸多隱秘,春亭不放心外人行駛,怕我們此行的目的被有心之人暗中留意,這才只找了車,由我們自己人開往黎陽。
  最終決定春亭、薛楠、沈浪在前車帶路,而我與凌軒、亓芷、無雙在後車隨行。
  一切就緒,眾人都安坐車中,兩輛車相繼開始行駛,我想想這次的目的地,忍不住感慨低吟出聲。
  “曾笑陳家歌玉樹,卻隨後主看瓊花。四方正是無虞日,誰信黎陽有古家?”
  亓芷聽見了我的低吟,卻並未聽懂,撫摸著無雙好奇的問我。
  “川哥哥,這又是什麽意思?”
  我已經慢慢習慣了這樣刺激的生活,仿佛每一天都會迎接新的挑戰,這次又開始了一場新的探索,我心情良好,笑意盈盈的對亓芷解釋道。
  “這是唐代吳融所寫《隋堤》一詩的頸尾二聯,詩中所寫之地正是黎陽。”
  所謂首、頷、頸、尾是指律詩的四聯,古詩的順序是第一聯叫首聯,第二聯叫頷聯,第三聯叫頸聯,第四聯叫尾聯,每首律詩的頷、頸兩聯上下句慣例是對仗句,首聯和尾聯可對可不對。
  而吳融是唐代詩人,他生於唐宣宗大中四年,卒於唐昭宗天複三年,他生在晚唐後期,卒於唐朝滅亡前三年,因此,吳融可以說是整個大唐帝國走向滅亡的見證者之一,這首《隋堤》就是他的大作。
  搔首隋堤落日斜,已無餘柳可藏鴉。岸傍昔道牽龍艦,河底今來走犢車。
  曾笑陳家歌玉樹,卻隨後主看瓊花。四方正是無虞日,誰信黎陽有古家?
  吳融這首《隋堤》,其首聯寫景,有落日,有隋堤,有柳樹,景物之中帶著蕭瑟,而頷聯則寫到故道龍船,今朝牛車,古今對比,感歎之意溢於言表。
  頸聯則是暗諷隋煬帝楊廣,楊廣曾經嘲笑陳後主,嘲笑他作那被稱為亡國之音的玉樹後庭花,但到了最後楊廣卻驕奢淫逸,窮兵黷武,和那陳後主並無區別。
  當然,吳融雖不知,如今我們卻已經知道,關於楊廣其人並無驕奢淫逸窮兵黷武之說,他的失敗與弱水有關,純粹是“天之亡也,非戰之罪”。
  說回《隋堤》,這首詩的尾聯則更有深意。其中有古是有遠謀的意思,有古家則很有可能指的是隋朝將領,楊玄感。
  楊玄感是隋朝司徒楊素之子,楊素攻滅陳朝,協助隋煬帝奪取皇位,平定漢王叛亂,積累功勳封楚國公,進位司徒,其子楊玄感自幼好讀書,愛騎射,因父親楊素的軍功授柱國,與楊素均官拜二品,上朝拜見皇帝之時父子同列,被稱為一段佳話。
  據說其人體貌雄偉,須髯漂亮,喜好讀書,精於弓馬,但是因聲名過盛,受到隋煬帝猜忌,他內心不安策劃謀反,於大業九年,隋煬帝二次出征高句麗時趁機反叛,最終為大將軍宇文述所敗,令其弟楊積善殺死,獻首於朝廷。
  而當年楊玄感兵變之處正是在黎陽,隋書中記載著他起兵的說辭:“我身為上柱國,家累巨萬金,至於富貴,無所求也。今者不顧破家滅族者,但為天下解倒懸之急,救黎元之命耳。”
  如此看來, 楊玄感起兵的理由說起來居然是為了天下,而吳融的最後一聯其實是反問,如果真的天下太平,又有誰會相信他的說辭?暗指天下其實並不太平,實則動亂不休。
  亓芷在一旁嘖嘖稱奇,好奇的看著我。
  “川哥哥,怎麽你們都這麽博學多才,什麽都知道啊,和你們一比顯得我孤陋寡聞少見多怪的。”
  我自嘲的一笑,順手又遞給無雙一隻桃子,看著氣質無奈的說道。
  “沒辦法,我也就這麽點嘴上的本事了,我除了這些哪還有什麽?”
  亓芷不知想到了什麽,俏臉一紅,抱著無雙不再看我,隔了好久我才從她口中聽見如蚊子一般大小的聲音。
  “你還……有我啊……”
  我心中一暖,卻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你說什麽?我沒聽清。”
  亓芷剛要重複,抬頭看見我臉上的笑容,哪裡還不知道我是有意裝作沒聽清,伸手在我腿上狠狠的掐了一把,轉過頭去一聲嬌哼。
  “討厭!”
  凌軒在駕駛位都忍不住笑出了聲,一時之間,車內氣氛極度融洽。
  可這一路旅途太長,乾坐久了也實在是無事,於是我和凌軒說好,一會他開累了換我繼續,我前一夜睡的不好,想要休息一會。
  凌軒見我疲倦的樣子,哪裡有不同意的道理,於是我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拿過亓芷早已準備好的枕頭,在車中安穩的補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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