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歐文，這次來是對你進行學習進度測試。”

　　陸奇老老實實的站立著，偷偷打量面前這位，二十來歲，相貌白皙俊美的‘老學徒’:他身穿絲質黑袍，舉止矜持的坐在練習室中唯一一把椅子上，仿佛那是一張王座。

　　這個練習室位於圖書館二樓後南端，佔據了約三分之一的層樓空間。一面牆上開了兩個窗口，但窗外的風景乏善可陳，只能看見黑堡內牆上的黑色石塊。

　　練習室的牆上插著火把，但並未點燃，天花板上雕刻著某些簡單的裝飾性線條。除此之外，整個室內空無一物，原本在此的書架早已被轉移到其它藏書室去。

　　石質的地面、牆上，遍布著坑洞、裂紋、和灼燒的黑印。

　　“你現在學會哪一環的法術了?”歐文隨意道。

　　陸奇感到相當意外，但不是對於測試者的到來，而是對於自己的測試比別人遲感到意外。他從室友那裡了解到，他們基本上是一個星期測試一次，就在這間練習室裡，有時候是幾人一起。

　　但對於陸奇，這還是第一次，雖然他並不怎麽介意這種，沒人關心的狀況。

　　實際上，他反而希望暫時沒人注意到他，至少等到他完成‘改良’所有低環法術咒文、將其‘輸入’模型球‘系統’再說。在那之前，他都沒什麽精力去學習二環以上的法術，要是測試的標準是看法術等級，那十有八九要糟。

　　萬一協會看他進步緩慢，覺得他朽木不可雕，而決定將他踢出門牆怎辦?

　　“我已經完成了所有零環法術，目前正在學習一環法術。”

　　“這是我最近學會的。。。”他裝模作樣的念出了一段咒語。

　　幾秒後，一個圓形的立場出現在陸奇周圍。立場本身是完全透明的，可是窗外照射進來的陽光，在其上造成了如同水面一般的反射，暴露出了它的存在。

　　陸奇的本意是，通過對低環法術的解析，重構，從而了解法術咒語的基本組成方式。等這一步完成後，再學習高一環的法術，但將重點放在低環法術裡沒有的相關法則上。

　　比如現在這個護盾術，是對身周立場的改變，在零環戲法裡面沒有的。

　　相比之下，像二環中的‘大風術’、‘風遁術’，這種明顯是陣風術升級版的法術，陸奇就只打算參考、比較一下，而不去費時記學習了。

　　也幸好他剛剛完成對護盾術的重編，對於原版咒文還記得比較清楚，現在才念得出來。

　　歐文打量著眼前新學徒身邊的透明護盾，眉頭皺了一下，這和他想的不太一樣。

　　他是在隱藏實力麽?

　　看來，這位新人需要一點壓力。

　　他從椅子上站起，開聲念咒，手上快速比劃著某種圖案。

　　陸奇目不轉睛的盯著歐文的手勢，想到了先前‘歐比旺大師’在念誦火球術時，同樣比劃著的手勢，這明顯是一種輔助施法的技能，但是書上卻沒提到。

　　這也許又是一種‘進階技能’，就像‘內心世界’一樣。

　　在陸奇敏銳的感知中，歐文的手勢牽動了他身上的魔力，組成了一個符文線圈，看起來和他最近一直在研究的魔法公式非常相似。

　　看到這裡，陸奇心中有個猜測:也許手勢和‘內心世界’一樣，都是用來輔助施法的工具，但是明顯走的是不同路線。

　　前者就像是學生解題時，將方程式寫在紙上，填入數據，然後一行一行完成答案。

　　而後者，

則像是將數據敲入電腦，然後電腦直接吐出答案，效率不可同日而語。　　但是要做到後者，先要對世界構成、魔法本質有一定了解，然後自己打造一台電腦(世界模型)，再輸入相關程序(魔法公式)。。。顯然不是一般學徒能做到。

　　不過無論如何，兩者應該都是為了應對越來越冗長、複雜的高環咒語，而開發的工具。

　　兩者在《魔法學徒手冊》中，都沒被提到。

　　可想而知，想要在沒有導師的教導下，自學成才，是多麽不容易。

　　陸奇腦中胡思亂想不過幾秒鍾，歐文的法術已經完成。一團發著綠光的魔力團出現在他手上，在離手的一瞬間變化成了一隻綠色的箭矢，然後咻地一聲向陸奇飛來！

　　陸奇立馬認出，這是二環攻擊法術:酸箭術！

　　他之所以認得，是因為這個法術，正是書上第一個零環戲法:酸潑術--的進階法術。

　　陸奇馬上就知道，現在這個‘一環護盾術’是阻擋不了酸箭術的，透明護盾或許能擋下箭矢的攢射，但緊接著爆發的濃酸液體也足以要他小命，毀容都是輕的！

　　他下意識的伸出右手，對著空中急速飛射而來的綠箭，猛然一握！

　　就在綠箭碰觸到護盾的前一刻，它仿佛被一隻無形之手抓住，緊接著砰的一聲爆發開來！

　　歐文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己的魔法箭矢，在空中被截停，隨後的爆炸也好像隔了一層布一樣，並沒有像往常那樣噴濺開來，造成二次殺傷，而是被無形之手握住、阻擋，然後無力的滴落到地面的石板上，呲呲作響，發出了味道刺鼻的煙霧。

　　陸奇松了口氣，上一次他的心跳得如此之快，還是‘歐比旺大師’依然健在的時候，他不自覺的被勾起了許多不怎麽好的記憶。

　　“這不可能。。。”歐文喃喃自語。

　　他不奇怪陸奇會緘默施法，他自己也可以不用念咒就施展零環、甚至一環法術。

　　但是，這樣的‘法師之手’。。。！

　　他記得自己剛學會時，只能堪堪控制無形之手從甲點挪移到乙點;用之移動物體，就像用吊錘去撞擊。直到今天，他使用法師之手，也不過就像碼頭的吊架移動貨箱，一樣的狀態，而且承重度還遠遠不如。

　　像陸奇這樣靈活的操作，他只在正式法師們身上見過。

　　突然，他記起了今日來此的目的，前日在廣場上跳舞的風之精靈，閃過他的腦海。

　　沒錯，就是如此，這就是我所見到的法術掌控度。

　　“下次您這麽做之前，請先給我提示，歐文前輩，那差點要了我的小命。”

　　陸奇的聲音喚回了歐文的注意力，把他的視線從地上的侵蝕痕跡，轉移到面前面露不善的新學徒身上。

　　歐文略顯尷尬的輕咳一聲，面露歉意道:“真是抱歉，陸奇，我不該那麽著急，只不過。。。你知道，我對你有著相當高的期望，而測試結果也證實了，我的期望是有道理的。”

　　他指向了地上冒煙的黑斑:“雖然你現在學得的法術還不多，但是顯然你對它們的掌握非常高明。。。”

　　“我將會如實的向法師們傳達你的進度。”歐文面露矜持的微笑，做出了他對此次測試的評估。

　　陸奇感到自己的心跳總算緩了下來。要是再來幾次這樣的‘突襲’，他就不得不使用他的改良版法術。到時候，要麽是當著這位前輩的面，念出一段從來沒人聽過的新咒文，要不就是‘瞬發高環法術’--兩者皆不是他一個新學徒應該能接觸到的，那時再要施展忽悠大法可沒那麽容易了。

　　測試完畢，兩人一同向練習室門口走去。

　　“怎麽樣，想好要向哪一方向發展了麽?”歐文不經意的問道。

　　“額，還沒怎麽想過。。。”陸奇暗自抓頭。

　　‘哪一方向’指的是什麽‘方向’?他直覺感到，對方說的發展方向和他想的應該很不一樣。

　　“對於一般學徒來說，學習低環法術，或許需要幾年的時間，但是對於天賦不凡者，如你這樣的，”歐文以欣慰的目光看向陸奇:“或許應該早日考慮了。”

　　“我的導師，尊敬的莫迪魔法師，對於元素操控、召喚，皆有很深的造詣。他可以讓元素隨他的意願而舞蹈， 如同活物一般行動，真是蔚為奇觀。。。”

　　他臉上露出了崇敬、向往的神色，然後羨慕的對陸奇道:“如果你成為導師的門徒，以你的天賦，他必定會對你悉心教導、傾囊相授。。。”

　　陸奇認真的聽著，心下卻在奇怪:他這是在替他導師招攬我?但為什麽呢?我的表現有那麽好?而且，難道‘好學生’可以自己選擇導師?那我可得向阿肯打聽打聽先。。。

　　“非常感謝您的指導，歐文前輩。。。就目前而言，我連《學徒魔法手冊》上的法術都還沒學會一半。。。等我掌握了這些基礎法術，相信會對未來的路，有更明確的想法。。。”陸奇隨口應付著對方的招攬，直到他們來到外邊走廊的分岔處。

　　“很高興能和您談話，歐文前輩，我學到了很多，我就不再打擾了，再見。”陸奇微微躬身行禮。

　　歐文出於禮貌，也隻得回禮。當他直起身來時，陸奇已經消失在了樓梯口。

　　歐文頗有些無語的站在原地，望著空蕩蕩的樓梯，臉上露出不解的神色。

　　換了其他學徒，得知有機會被法師選中為門徒，都應該激動的跳起來，表示萬分願意才對，因為這是他們唯一能夠成為正式法師的途徑。

　　“可為什麽這個陸奇竟然好像沒什麽興趣?甚至好像有意要避開我。。。”

　　“而且，這家夥。。。說話也太有條有理了，那裡像個泥腿子?”

　　幾分鍾後，歐文順著同一道樓梯下到了一樓大廳，向門口走去。

　　“得找個法子，確認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