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常常都說,十二年就是一個生命的輪回。生命將會在新的輪回迎來全新的開始。而劉慈溪,以前也是那麽想的。
劉慈溪的名字和二十一世紀初的一名偉大的科幻作家僅僅隻相差了一個字。但是劉慈溪敢拍胸脯保證,在生命的頭一個十二年裡,他們兩人的生活軌跡是完全不一樣的。
劉慈溪出生在三十年代,那時候剛剛成型的聯邦正在逐步穩定。沒過多久,很多以往只能在科幻小說中才能看得見的新奇設備產物如同雨後春筍一般出現。
在上個世紀,曾經有漫畫家通過漫畫的方式暢想一百年之後的世界會有什麽改變。其實那些幾十年前的作家同樣也在以此架構夢想。
幾十年後,夢想終於逐漸成真。
但是這一切,都和劉慈溪沒有任何關系。
劉慈溪只是一個普通人,生活在聯邦一個不為人所知的小村。而劉慈溪,就生活在這個籍籍無名的小村莊內的一個同樣籍籍無名的家中。
甚至,即便是在這個村莊裡,劉慈溪都時常感覺到一陣深深的自卑。
父母在他年幼時就已離婚,母親遠走他鄉。因為只有在外面闖蕩,才有可能更上發展越來越快的世界,才能避免在這個毫無希望的家繼續留下去。
而父親則絲毫不關心這一點。在他的眼裡,只有酒。
存放越久的白酒才會更有味道。劉慈溪的父親常常以自己家中有一個裡面滿是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白酒的地下酒窖而感到自豪。
但是他似乎是忘記了,只有白酒,才是存放越久更有價值。而人,卻不是。
默默無聞的小村似乎是有些跟不上外面發展的速度。當外界的人們早已用虛擬交互來達到互相交流的目的,用人工智能來充當生活管家時,村子裡面的人還在看50寸的老式LED電視,用傳統的四輪轎車或者摩托來代步,甚至兜裡還要隨時放一個4到5寸的“智能”手機來和他人交流。
這不是潮流,這是落伍,是一種被生活的淘汰。
而劉慈溪家,甚至連這樣的最低標準,他們都沒有達到。
劉慈溪家完全沒有任何收入,本來劉父完全可以憑借那祖上傳下來的酒窖過上很滋潤的小日子。這些酒毫無疑問是一個價值連城的寶藏。
但是嗜酒如命的劉父卻從來沒有想過賣酒。在他看來,這些酒的最大價值就是在他們家一直流傳下去。卻不知道,在他的糟踐之下,酒窖中的酒,早就被消耗殆盡了。
酒?肯定要喝的。錢呢?沒錢。
在如今那年代,貧苦人家會有生活保障,學生也可以享受十二年的免費入學。這是幾十年前就已經實施的政策,如今已經越來越完善。
所以,劉父會擔心什麽?什麽都不用擔心嘛!
但是劉慈溪,卻注定要在村裡人白眼和冷嘲熱諷當中,深受各種歧視和煎熬。
“你以後再不聽話,我就把你送到劉家去。”
父母這樣對小孩的“威脅”,往往也非常奏效。有時候,這類嘲諷的話,甚至還會當著劉慈溪的面來說。
因為誰都知道,說劉慈溪有父母,其實和沒有也沒有多大區別。母親早已遠走他鄉,父親對他的生活不管不問,甚至有時候,幾乎都要忘了他的存在。
七歲的年紀,很多孩子都不知道家以外的世界到底是什麽樣的。而劉慈溪,已經離家出走過一次了。
他在相鄰的村莊裡躲了三天,
這三天的時間,有時候是有好心人為他送一些食物,有時候是自己在山中獨自找食物吃。睡覺就直接睡在野外。 直到第三天,實在已經堅持不住的劉慈溪,步履蹣跚回到家中。
此時他的衣衫早就十分凌亂,鞋子還在這三天裡掉了一隻。渾身上下髒兮兮的,頭上也滿是樹葉。
而劉父在發現他之後,只是若無其事從他身邊走過,去酒窖拿酒。
他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親生兒子其實已經離家三天了!
年幼的劉慈溪看著父親那消瘦的背影,第一次感到了什麽叫作恨。
誰想離家出走?懵懂的他只是以為,只要自己走丟了,那麽他父親就會瘋狂地四處去找他。而且他也僅僅只是在相隔不到兩公裡的臨近村落,要是劉父真的要找的話,輕而易舉。
而他的父親,親生父親,在他回家之後,卻連正眼看他一眼都沒有。在他的眼裡,只有酒。
一瓶82年的白酒,每天倒上那麽三小杯。輕輕抿一口,生活美滋滋,給個皇帝當都不換。
有時候劉慈溪真的想要當著自己的父親面問個清楚,到底是他更重要,還是那些透明的液體重要?可是,他不敢。
他不敢反抗。雖然在他的記憶裡,對自己母親的印象並不深。但是從坊間傳聞來看,母親的離家有一個主要的原因,暴力。
不管是冷暴力還是真正的暴力,很顯然,已經離開的母親兩樣都有著深刻的體會。
雖說在劉父的心裡,大概真的是自己的這個兒子要比老婆要重要一點,至少劉慈溪沒有體驗過被自己父親拳打腳踢是什麽滋味。但年幼的劉慈溪卻知道,不反抗,自己至少還有住的地方。但是反抗,那就是連棲身的地方都沒了。
哪怕只是這三天的時間,都是劉慈溪鼓起莫大的勇氣才做的一個嘗試。
而到底是酒重要還是他重要這個問題,現在也已經有了答案了。
十二載,萬物皆輪回。
十二歲的劉慈溪終於下定決心,外出闖蕩。即便那時候的他,看起來和七歲時並沒有什麽兩樣。
營養不良的他面黃肌瘦,在同齡人之中,他只能算是一個小孩,被欺辱的對象。
到了又一個輪回,二十四歲的劉慈溪一路摸爬滾打走來,卻還僅僅只是一個街邊的小混混。身上滿是為了生活而留下來的傷疤。
這第二個十二年中,劉慈溪在聯邦的各處遊蕩,由於沒有身份信息,根本無法找到什麽正常工作,只能憑借長久以來鍛煉出來的敏銳嗅覺試圖抓住一個個難得的機會。
可是到頭來,他什麽都沒有得到。
沒有錢,沒有朋友, 當然更不用說是什麽另外一半了。人們對劉慈溪,只有一個想法,工具人,便宜,脾氣好,讓他幹什麽就幹什麽。
至於平等看待?開什麽玩笑?
不過也就是在二十四歲生日的這一天,他總算是悟出來了一個道理。
有時候,你一個人想要跟天鬥,卻只能被天玩得團團轉。
之後,他開始改變自己的態度,從之前的勉強忍耐,變成了後來徹底的卑躬屈膝。你打我左臉?打夠了嗎?要不要我把右臉也伸過來給你打?我沒事,你高興就行。
改變了性格的劉慈溪完全變了一個人,雖說依舊被人看不起,但至少也能左右逢源了。狗,當久了,也是能做主人的。
很快,劉慈溪就小有成就。到了這第三個輪回的時候,劉慈溪總算是搖身一變,成為了一個成功的商人,外加當地的小混混頭子。而這一切,都是他利用關系一步步換來的。
“以前,別人把我當做狗一樣使喚,這是不對的。因為狗比較容易不滿足,你要是逼急了,他還要對你齜牙。使喚人,要像那推磨的驢一樣,給他戴上一個眼罩,讓他以為自己正在為了夢想環遊世界,但其實,他永遠都逃不出這個磨了。”
然而,他的享受並沒有維持多久。在第三個輪回結束的那個生日,一次意外忽然降臨。
在他那用血汗錢買來的別墅內忽然發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漏電事故,劉慈溪雖然沒有立刻死亡,卻來到了往生。
他應該感到慶幸,因為安排關系把他送入往生內的那些驢,眼罩暫時還沒有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