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年,二哥和四弟學會了出入煙花之地,並且喜歡上同一個姑娘,那姑娘是頭牌,為博一笑擲千金的公子哥不少,這兩毛頭小子也常常衝冠一怒為紅顏大鬧花船,也暗地下黑手掃除情敵。
最後情敵沒有了,可兄弟之間反目成仇。
大姐同為女人心思細膩看的清醒,雖然沒經驗卻也知道這不過是那頭牌的花言巧語惹起衝突,為的就是享受爭風吃醋的那一刹虛榮歡愉。
一天夜裡,身手矯健的大姐摸上了閣樓,在清冷的月色中割下頭牌的腦袋帶了回去,半夜搖醒韓曙三兄弟,看的二哥和四弟頭呲欲裂,青筋暴起。
一顆嬌美頭顱閉著雙眼立在桌上,上面點著一根蠟燭,火光照耀著他們大姐殘忍的笑容。
二哥開始更加勤奮練功,四弟卻意志消沉。
春夏秋冬,十七年都過了,一年當然很快。
大姐和養育自己多年的修羅在一個雨夜展開了生死之戰,戰況很慘烈,二哥全程帶著冷笑觀戰,仿佛像是童年時鬥蛐蛐巴不得他們爭鬥越凶狠越好,四弟學會喝悶酒,一杯一杯的喝著還轉著圈提著壺變著法喝。
韓曙的心揪著,誰死他都不好受。
大姐一手梅花鏢例無虛發,加上輕靈的身法在這種天氣光線下猶如神助,只不過老修羅生死搏鬥經驗頗豐,手法也狠辣,知道奈何不了大姐時轉而故意露出破綻以傷換傷,橫斬了她的右手。
大姐吃痛左手死死扣住梅花鏢扎進老修羅眼睛,又在上面補了一擊方才抽身後退,梅花鏢帶著紅白穢物透腦而出釘在了遠處的一根樹乾上。
鮮血和雨水混雜流淌了一地,韓曙抱著紗布在屋簷下躊躇,二哥凶狠的眼神最後逼退了他。
大姐跪在老修羅的身前磕了三個頭,起身時渾身被血水泥汙染了個遍,再然後她就冒雨把老修羅埋了在墳前跪了三天。
倚著門框冷哼的二哥吐出一句:“假慈悲”
從那天起她就成了新一代修羅,只是不知道能當多久。
日子一天天過著,這一年注定不太平,因為韓曙四姐弟生日在同一年。
六月,春風拂柳帶著幾分夏臨前的小燥,幾隻不知死活的新蟬冒出地面被一隻大腳碾死,今天是二哥的生日,修羅的成年禮不需要蛋糕和蠟燭,他頭天晚上就開始磨刀,“謔謔”的聲音吵得韓曙一晚沒睡著,天蒙蒙亮時才倒頭睡了。
再睜開眼時,二哥坐在椅子上,桌上正擺著一顆上好頭顱,鮮血順著桌角流到地面二哥癲狂的笑聲讓韓曙不寒而栗。
在大姐死後二哥常常會一個人坐在門檻上看月亮說些瘋言瘋語,大姐有寫隨筆的習慣,韓曙在成年禮的前一天無疑翻到了大姐的簿子,其中有一句寫著“如殺掉此賤婢,最好結果是二弟四弟與吾反目,吾死得其所——韓清。”
收起簿子,放在哪都不合適,韓曙決定把它綁在身上,明天就這麽一起帶著死也好,至少留個念想,只是希望自己的血不要太濃稠染了這大姐的遺物。
想到明天就要赴死,韓曙心裡沒由來的惆悵,心說也得像大姐一樣留點東西以證明沒白來這世上一遭——死,也是為兄弟之活路而死。
提起筆的時候韓曙才拍腦袋怨恨自己沒好好和私塾老師多學兩個字,想了幾句有氣勢的佳句卻又不知道如何下筆,像遺書這種東西他又不好意思請別人代筆,最後隻好花了幾個私房錢買了上好的宣紙寫下自己的大名。
半夜,韓曙又爬起床在紙上塗塗改改繼續增筆。
大早上,韓曙早早起來穿戴整齊,他也怕想上次一樣睜眼看見在桌上有顆腦袋,要還是自己的就怪嚇人的。
在屋外屏氣凝神,二哥屋內久久沒有動靜。
從清晨到晌午,太陽也換了個角度曬,韓曙小心翼翼的敲了敲二哥的房門卻沒聽見聲響,鼓足勇氣用力一踹——
一顆頭顱瞪大眼睛,面上表情似喜非喜的平躺在哪,也沒屍首分家就是姿勢有些奇怪。
後來送郎中一驗屍才發現二哥是吸食“喜樂膏”過量這才猝死的,躲過死劫,沒了二哥,韓曙不知道自己該喜該愁。
眼瞅著四弟的生辰快到了,韓曙在想要不要自己也去試試喜樂膏,聽說那樣死的快活些,只是他又想把這些小碎錢攢下留給四弟,這孩子總有些膽小怯懦,沒了哥哥姐姐的照應韓曙還真怕他流落街頭。
於是趁著這些天韓曙又去打了幾份工,不把自己的命當命可了勁的賺錢。
晚上兩兄弟也沒什麽話,只是偶爾四弟會端碗面候著,韓曙心中也是感動更加拚命工作。
一天兩天還好,久了韓曙就換上了頭疼的毛病,不痛還好,一痛起來就要命,不過掐著指頭也快到了四弟成年,韓曙也就沒花閑錢去看病想著能省一個子是一個。
秋高怒號, 在臨近四弟生日那天韓曙幫人搬貨,忽感頭疼從貨架上摔下來,好在修羅體質好僅僅摔了點輕傷,只是抱著腦袋不斷打滾四肢也開始無力了起來。
掌櫃人還算好,沒管韓曙要摔壞的貨錢,反而差人送他去郎中那看病,四弟聞訊也趕來了,哭的一把鼻涕,臉色蒼白的韓曙卻拍了拍他腦袋,輕聲說:“沒事。”
夜裡,韓曙感覺躺了太久骨頭都硬了於是爬起身想活動活動,害怕打擾到四弟休息動作也格外的輕巧。
推開房門卻瞧見客廳裡有微弱的燭火閃爍,唯恐錢財不保的韓曙貓步摸到廳外順著門縫向裡瞧。
這一眼令他心肝俱顫,一股無法言喻的錐心刺骨之痛深入骨髓。
四弟,他正往茶壺裡加著一包暗紅色藥粉!
每次晚歸,韓曙總會坐在客廳倒上一大碗涼茶歇口氣,他原本還感歎四弟懂事每每都提前燒好水候著,知道自己辛苦還心存感恩的體恤哥哥,可誰知竟是這般毒蠍心腸。
心痛牽動神經帶著腦袋一塊劇痛起來,四弟聞聲推開門發現韓曙倒在門口抽搐,知道事情敗露後四弟露出與平日裡頹廢截然相反的冷笑,從腰間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笑道:“三哥呀三哥,本還想讓你睡個舒服覺多活一晚,可你竟然不好好珍惜這個機會,那也休怪弟弟我無情了!”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打更人的聲音在整點準時響起,今天是四弟成年,修羅的廝殺畫上了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