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大巫妖的話來說死太久啥都記不大清,只有成為亡靈的一段記憶,剩下的滿腦子學術問題和知識刻在腦中怎麽也甩不掉。
他依稀記得自己以前挺牛逼,是某某地方大佬,後來可能是遭誰嫉妒兩眼一抹黑就暴屍荒野了,他說過去不值得記住,忘了的都該忘。
可大靖從他有些擰巴的眉毛上能看出他絕不止記得這些,或許還有更多不願提及的故事等著誰帶著酒和他分享,反正一頓涼白開大靖在大巫妖惆悵的調調中喝出高粱酒的感覺,名字接地氣,度數也高。
最後大靖也是受不了這憂鬱氣氛,強行加戲轉移話題:“大巫妖,你叫什麽名字呀?”
問完,大靖抽了自己一嘴巴。
大巫妖抬起棱角分明的小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金絲邊薄片眼鏡被燈光映射模糊了鏡片上的水霧,一個低沉富有磁性的渾厚男聲響起,帶著三分惆悵,五分孤單:“韓曙。”
看著陷入藍色生死戀調調的大巫妖韓曙大靖扶額,從背包拿出幾顆寶珠擺在桌上,原本映射在鏡片的光像是知道誰更貴一樣立馬打在了寶珠身上,一時間將辦公室照的光彩奪目。
韓曙隨手扯了塊餐巾紙擦拭鏡片,又從口袋裡掏出個放大鏡仔細觀察。
“嘖嘖,這可是個好東西呀。”這是韓曙脫離憂鬱狀態的第一句。
“這好東西要是不在我手上簡直就是被豬拱的白菜。”第二句。
大靖及時打斷了他的第三句,他知道下一句就是韓曙要厚著臉皮把寶珠要過去,如果自己不答應那麽還會有第四句——討價還價。
把寶珠推到他身前,大靖不願意浪費口舌:“大巫妖,這些送你了,但是我有些疑惑和問題還想請教你,你最近有空嗎?”
韓曙一拍胸膛,豪氣乾雲的說:“以後你就是我過命的兄弟,我一定知無不言言不盡!”
由此可見亡靈族的尿性差不多,給材料就是兄弟,多給點或許就是爹了。
韓曙現在手上的研究項目是《論黑耀六角晶的穩定結構與複合重構形態的轉換》,韓曙嘟嘟嘟嘴巴像是機關槍一樣橫掃,每個字都是昏睡彈,就這麽接連打在大靖眼皮子上,最後他終於熬不住了,兩眼一閉——睡著了。
接下來的幾天裡大靖成功響應了敗家子的稱號,原本把背包佔滿的史詩材料被他肆意揮霍實驗,而亡靈族也不負“燒錢機器”的名頭,韓曙和大靖一舉將僅剩的材料也揮霍一空。
當最後一顆寶珠投入煉金術隊列時大靖松了一口氣,莫名的有種使命完成,不負眾望的奇妙感覺。
韓曙也是被一堆史詩材料刺激到了,好在本身就不用睡覺,要不然非得周瑜上身,頂起兩個大大的黑眼圈。
不過饒是精力無限的亡靈族也是有些吃不消這麽高強度的刺激實驗,韓曙也很沒風度的和大靖並排躺在地上,身上的西裝襯衫早不知道扔哪去了,露出一身的健碩肌肉。
大靖喘著氣,撇頭看見韓曙那可以媲美健身房教練的大塊肌肉,調笑道:“老韓,你怎麽換個身子都這麽臭美呢,這體型虎背熊腰的厲害呀,不過你這故意往身上刻傷痕的做法我是強烈譴責啊。”
像是被戳中傷心事,韓曙原本還笑嘻嘻的一下子沒了聲,雙眼呆呆的望著天花板,嘴裡喃喃自語:“誰會故意往身上刻傷痕呢……”
背包大清倉,大靖也從背包裡翻出了許多放在角落藏灰的好東西,桂花釀,這是大靖在第一次轉職後主城裡摸NPC道具時從一位商人那摸來的,這酒甜而不膩,回味悠長,只是後勁大,而且東西越來越多大靖也就忘在了角落。
“來來來,老韓,咱們喝一個,哦,你這身子能喝酒吧?”大靖也怕他突然來一句喝酒會生鏽只能喝汽油之類的話,那就尷尬大發了。
韓曙接過酒猛灌一口,粗獷的喝法也激起了大靖的酒興,一撞瓶,碎了……
手忙腳亂的把碎瓶子收拾好,兩人換到沙發繼續喝,還沒喝兩口韓曙搖搖晃晃的甩腦袋,人偶臉上一片暈紅。
這絕不是害羞,這是後勁上來了!
大靖沒懂為什麽一具人偶也會喝醉,難道出廠的時候沒裝水循環系統和廢水排出裝置嗎?
戳了戳他的二頭肌,嘶,硬實的肌肉上蒙著一層皮肉,還挺逼真。
韓曙迷迷糊糊的倒下雙手不斷亂搖像是在擺什麽招式,大靖也是費了兩把子力氣才將他按住,手停了,嘴動了。
酒喝了,故事也姍姍來遲。
修羅族向來一脈單傳,無論族員有多少,成年的只能有一個。
和韓曙同輩的還有三個,一女兩男,出生隻相差幾個月。
從小時候起這四個小娃娃就知道了他們只能安安穩穩的度過十八年, 成年的那一天就是伴隨著腥風血雨刀劍相向的開始。
韓曙排名老三,底下一個弟弟,四人關系表面和睦暗裡卻互相較勁,連吃飯的時候也不例外,好像誰能搶到雞腿以後就能活下來似的。
月末過了十三歲生日的韓曙無聊的看著窗外,他厭倦了這種生活,明明大姐發燒生病了也會說著擔心害怕的囈語,二哥每次見血雙腿都會打抖,在夜深時弟弟老是會拱進自己被窩,為什麽只能活下一個?
於是年少的他開始了漫長的逃亡——他認為只要失蹤了那麽比賽就可以不繼續。
願望很美好,現實很殘酷。
唯一一個修羅是他們的父親,名義上的,修羅靠意志繁衍,極致的戰意會誕生出新的修羅,新的修羅如果不把其他成年的修羅殺掉那麽他們會融為一體然後“碰”的一聲,就像氣球一樣爆炸。
逃亡了三年,他一直不知道的是所有人都在背後默默跟著他,以至於他還天真的以為是自己的計劃完美無缺。
直到有一天韓曙被一群野狼圍攻,體力不支就要葬身狼口的時候,他們出現了,明明死一個就能少一份威脅,可這群家夥卻問也不問的擋在他的身前。
成年修羅說:“成年之前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死。”
大姐:“傻孩子”
二哥:“傻不傻呀”
四弟:“三哥笨死了”
他哭的聲嘶力竭,哭的泣血,哭的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