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淑貞一聽說喝藥,抿了抿嘴,不過又想到這不是兒戲,隻得點頭道:“嗯!”
董漱玉叮囑完畢,見妹妹的臉色無比鄭重並點頭之後,她就轉身出了祝修遠的房門,穿過小客廳,來到庭院中。
她的貼身小丫鬟春雪和冬梅緊跟其後,春雪和冬梅也是一臉焦急之色,低頭默默往前走著。
忽然,正低頭往前走的春雪身形頓止,卻是被旁邊的冬梅一把拽住了胳膊。
春雪忙往旁邊的冬梅看去,面色疑惑,正欲開口詢問為什麽拽她一把的時候,冬梅卻做了個禁聲的手勢。
並將春雪的視線導到了前面大小姐的背影上。
春雪茫然往前看去,卻見大小姐董漱玉背影猶如刀削,三千青絲中的一千披肩而下……最重要的是,大小姐停下了腳步。
大小姐駐足在前,腦袋微微往上仰,似乎正在抬頭看天。
如果不是冬梅拽了春雪一把,春雪鐵定一頭撞上大小姐的背影……
“啊……”
春雪無聲輕呼,兩手捂著張圓的嘴巴,兩眼睜得溜圓,瞧了冬梅一眼,似乎是在感謝冬梅拉了她一把。
不然撞上了大小姐……大小姐性格還是比較溫婉的,待她們這些下人也很好,不一定就會責怪春雪的魯莽。
但是,春雪自己也會過意不去的。
冬梅無聲的笑了笑,好似在說:“不用客氣。”
兩個小丫鬟眼神交流完畢,又一同瞧向大小姐的背影。
大小姐為什麽會忽然停下腳步呢,又為什麽會抬頭望天呢?
兩個小丫鬟也跟著抬頭望天——
只見黑漆漆的天空上,懸掛半輪殘月,沒有星星,沒有陪襯,只有那半輪殘月獨自綻放於星空。
月亮雖然只有一半,但也算比較明亮,它發出的光芒雖然沒有滿月時候那麽亮,只有一半,但也足夠驅散夜晚無盡的黑暗了。
就算不打燈籠,借著這月光也能勉強看清道路。
……
話說董漱玉駐足抬頭望天,其實就是在看這輪殘月。
此時此刻,她的心虛複雜難言,就如同這半輪殘月般,始終不得圓滿。
就在她趕來祝修遠房間之前,她收到爹爹托人傳回來的一頁字紙,爹爹在上面說如今正值關鍵時期,他就不回府了,準備徹夜堅守衙門……
爹爹為了整個江州,為了他們的董府,正在外面徹夜奮鬥著。
然而,奮鬥的結果卻很難說,有可能全城的人都感染瘟疫,然後大家一起死。
前途未知。
就算有祝修遠的瘟疫防治之法,董漱玉心中也相信此法能夠湊效,但是,失敗的可能性也很大。
而作為董家另外一員的祝修遠,竟然累暈在抗擊瘟疫的前線上,如今正躺著,還沒有醒來……
“哎!” 董漱玉輕歎口氣,仰起的腦袋放了下來,也不回頭,淡然道:“如今守護修遠為重,我們且先回去好好休息,等午夜一過,我們再來此處。”
“是,小姐!”春雪和冬梅齊聲答應。
然後主仆三人緩緩離開東院,返回董漱玉居住的內院,簡單洗漱一番後,各自就寢……
……
江州衙門。
整個衙門中燈火通明,走廊上懸掛燈籠無數,往來進出衙門的人手中,各自舉著一根火把。
靜的是燈籠,動的是火把。
一靜一動,將整個衙門內外照得白天一般。
董誠一直堅守在錄事參軍簽押房中,穩坐於書案後方的椅子。
書案上,擺有筆墨紙硯等文房四寶,也有一個陶瓷燒製的茶壺,壺嘴冒著熱氣,旁邊一個茶杯靜靜矗立著,杯中裝著半杯熱茶,也正冒著騰騰熱氣。
茶是個好東西,提神醒腦,而且還是熱的。
在這種讓人焦慮的晚上,在這種比較寒冷的晚上,喝茶簡直再好不過了。
而書案前方,來來往往不停有人走上前來,或匯報某個問題,或交接某項任務,或者領一個新的任務……
來來往往,書案前從來未曾停歇過。
祝修遠的瘟疫防治之法,對他們這些古人來說,本就顯得不可思議,甚至奇葩,理解起來有些難度。
實際動手去做的時候,還會發現更多的新問題,這些問題往往十分棘手。
而這些棘手的問題,最後都會在董誠的書案前被匯報。
接著商議對策,然後分派人手去執行……
祝修遠倒是暈倒了,回去躺著睡大覺去了,可是卻苦了董誠。
因為董誠是少數幾個徹底弄明白那四點瘟疫防治之法的人。
“大人,不好了,姑爺他在城隍廟中暈倒了!”祝修遠暈倒後不久,就有人將這條消息帶到了簽押房。
董誠當時腦袋就是一暈,天旋地轉,差點崩潰。
這個時候暈倒,難保不會是感染上了瘟疫。
如果他的賢婿感染了瘟疫的話……那可怎麽辦!
不過好在那人又接著說:“張神醫診過脈了, 說並未感染瘟疫,只是勞累過度暈睡過去了而已,回去睡上一覺就好,並開了一副藥。”
一聽這話,董誠方才重重舒了口氣……
不僅衙門中一片忙碌,今天晚上,全城都是一片沸騰,一片熱火朝天的模樣。
城隍廟街前,熬藥的幾百口大鐵鍋徹夜不歇。
城隍廟中,張神醫以及城中的大夫等,正忙碌著分辨真假藥材。
城隍廟後面的隔離區,感染瘟疫的人還在被源源不斷的送進來,到現在,瘟疫的擴散還未得到有效控制。
城外,重症瘟疫感染者集中的區域,也有新的病患被源源不斷送來,同時,被瘟疫奪走生命的人,立即又被抬走,拉到某個集中的地方一起火化……
為了防止感染瘟疫,那些搬抬病患的州兵、民夫等,操作起來十分困難,比如要穿上一種祝修遠糾集眾婦女縫出來的“防毒衣”,口鼻還要帶上一種名為“口罩”的東西,戴上之後,呼吸都不太順暢……
盡管條件艱苦,操作困難,但他們仍舊無怨無悔,默默的忙碌著……
城內的街道上,不時走過一隊一隊的人,他們舉著火把,有的拿著奇怪的工具,到處收走各種屍體、穢物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