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因為如今的道訣都以修至巔峰了，所以賴一年難得的睡了一覺。

　　雖然睡了覺，但他依舊保持這多年來的習慣，雄雞初鳴，天未亮時便起床。

　　拿起拂塵，掃掉正殿裡的灰後，賴一年悄悄的把師傅的陶罐請回了道君像裡。

　　介於觀中有了新人，誦經的時候賴一年難得念了一個時辰《高天上聖大慈仁者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道德妙言真經》。

　　待他誦完經，比秋靈才迷迷糊糊的醒來。見賴一年已在正殿誦經，她忙跑了過來，給賴一年作揖請安，然後便跪在賴一年身旁誦經。

　　每日誦經一個時辰，賴一年之前給比秋靈留下的字條上有這個要求，故而她每日都在堅持。

　　讀了近一個月的真經，比秋靈覺得自己有了許多領悟，但都懵懵懂懂，不甚分明。

　　故而她對賴一年道了疑惑，想請賴一年講解一二。

　　賴一年尤記得當年師傅在的時候，每日都要於他講經。講真經、魔經、佛經、妖經、鬼經，但凡天地所有，不論淫丨書邪功或道德真言，師傅都講。

　　這道德妙言真經，蒼雲道人也給賴一年講過，賴一年天生聰慧一聽就懂。對道德妙言真經，他也能說出一二個理來。

　　故而賴一年欣然同意，說道:“待吃過早飯，你便去召集眾人來為師屋中聽講。”

　　言罷賴一年起身離去，如今他還不打算教比秋靈修煉。故而講經就算他們培養師徒感情的重要途經，對賴一年來說很有必要。

　　賴一年做好早飯，眾人吃過後，便去他屋中聽講。

　　本來是沒給方有靈留位的，但她要來，賴一年自然沒有阻止的道理，留她在眼皮子地下，總好過放她在觀中到處走動好吧。

　　如今張玲、比秋炎去柳州府布施流民，沒有大半個月恐怕回不來。因而坐下聽講的只有三人，比秋靈、季常和方有靈。

　　比秋靈、季常倒是端坐於蒲團之上，一副認真聽講的模樣。

　　方有靈則顯得懶散，嘴角噙笑，假裝癡癡的望著賴一年，實則心中還對昨晚的事耿耿於懷，痛罵不止。

　　辛虧賴一年沒有讀心術，否則方有靈恐怕活不過今晚。

　　賴一年並非無能之輩，他集天下眾家之學於一身，直講得:

　　天花亂墜，地湧金蓮。妙演三乘教，精微萬法全。慢搖麈尾噴玉珠，響振雷霆動九天。說一會道，講一會禪，三家配合本如然。開明一字皈誠理，指引無生了性玄。注1

　　不知不覺就過了上午，比秋靈如醍醐灌頂，念頭豁然通達，喜得她眉眼彎彎，帶笑含春。

　　眾人與賴一年見禮道謝後離開，賴一年順道把做飯的事交給了季常，命他日後需要早起做飯。

　　見方有靈還留在屋中，賴一年嘻嘻笑道:“你這妖女，何故還不離開！莫不是肚兒不餓，不消吃東西。”

　　方有靈單手支地，斜坐蒲團上，摸著肚兒，可憐巴巴的說:“吃再多，沒你那一粒解藥，我不是還得死。”

　　賴一年嘻嘻一笑，卻不接這話，笑道:“且隨小道人去觀外走走。”

　　對賴一年而言，殺不殺方有靈，不過他一念翻轉之事。

　　他現在雖留著方有靈，但念頭稍有偏轉，或許就要殺了她。

　　但就目前而言，賴一年是傾向於將方有靈控制起來的。

　　一是小蒼雲觀是賴一年唯一在乎的東西，他不想在小蒼雲觀裡殺人。

　　二是就現在看來，

黃羊寨的匪人應該還不知道小蒼雲觀的所在，但方有靈既然敢明目張膽的出現在小蒼雲觀。　　賴一年就不得不考慮她是不是有恃無恐。擔心她有後手，貿然殺之，會陷小蒼雲觀於危機之中。

　　如今賴一年還沒有能力和黃羊寨正面相抗，故而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將小蒼雲觀暴露出來。

　　所以他不殺方有靈。

　　但昨晚給方有靈吃藥的時候，她稍有反抗，賴一年也一定會殺了她。

　　因為賴一年也不是太怕黃羊寨。黃花和尚來的時候，他就能棄觀而逃。

　　這次黃羊寨若攻過來，抵擋不住的話，賴一年大不了帶著人跑了便是，只要人還在，小蒼雲觀便在。

　　來到觀外，行至無人處，賴一年才開口問道:“聽說黃羊寨掌握了一個古仙人洞府?”

　　聞言方有靈轉頭笑道:“季無常告訴你的?”

　　賴一年嘻嘻一笑，他喜歡掌握主動，自己問什麽別人就答什麽，不喜歡方有靈這樣，他問她也問。

　　故而賴一年笑道:“你怎知不是呂寒真告訴小道人。你可知他是怎麽死的?哦，你不知道，他被燒焦。嘻嘻，該留著給你們看看的，他死前可一直叫著你的名字呢。”

　　方有靈臉上笑容消去，想到呂寒真那個人，再想到他臨死前一直在叫自己的名字。

　　方有靈便不自覺的繃緊了身子，感覺莫名的惡心。

　　“這並不奇怪。”她依舊嘴硬的說道。

　　“也是。”賴一年笑道:“我也不想和你討論奇不奇怪的事情。”他再次問道:“黃羊寨是不是掌握了一個古仙人洞府?”

　　方有靈:“是。”她老實的回答道。

　　賴一年:“下個月就要開啟了是吧。”他又問。

　　方有靈笑問道:“你莫不是對古仙人洞府來興趣了?想進去走走。”

　　賴一年不答反問:“你下個月就要回去?”

　　“你舍不得我。”方有靈昂首笑道。

　　賴一年忍住立刻打死她的衝動，笑道:“你想不想看看心火一日丸毒發之時的症狀，想不想知道你能撐多久。”

　　方有靈沒意思的哼了一聲道:“不回去，那個洞府邪異得很，我不想再回去。”

　　“邪異?”賴一年重複了一遍，問道:“哪兒邪異了?”

　　“哪兒都邪異。”方有靈道:“一地的乾屍、吸血的石像、挖心的蟲豸、奪人法力的血池浮屍、吞噬神通的泥塑傀儡……”

　　方有靈以一副說不盡道不完的表情道:“太多邪異的地方了，我是不想再回去了。”

　　“不，你要回去。”賴一年比方有靈矮，故而仰頭望著她笑道。

　　“不去。”方有靈薄嗔道:“你這是把我往火坑裡推！我都說了，我是你的人了，你怎麽還不相信我，非要我把心挖出來給你看嗎！”

　　說著還真一副欲要解衣挖心的模樣。

　　注1 出自《西遊記》第二回，悟徹菩提真妙理，斷魔歸本合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