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凌盯著莫子玉，沉著的臉上，抿出一抹若有似無的嘲諷，淡淡的說道:“郡主乃是本王的堂妹，她有時候的確有些心直口爽，與她有些摩擦，可到底不是什麽深仇大恨，為何本王需要記恨，連她的葬禮都不來參加?”

　莫子玉嘴唇動了一下，還想要再說什麽，不過這轉念一下，何必跟他過多爭執呢，他日隻管叫他在郡主的靈位前懺悔就是，

　她將劉凌冷冷的看了一眼，轉身離去。

　“想必她是因為郡主過世，傷心過度，故而有些口不擇言，七弟不要放在心上。”劉旭開口替莫子玉說話，頓了頓又道，“聽聞弟妹有孕，恭喜了。”

　劉凌淡淡的笑了笑，說道:“不管怎麽說，禮數不能忘，二哥，我還是想要提醒你一句，這女人不能慣，不然就會忘記自己的身份。今日她冒犯本王，本王倒是可不跟她計較，若是因著傷心冒犯了他人呢?”

　“七弟說得對，回去之後本王會責罵她的。”劉旭說道，“告辭了。”

　劉旭一直都莫子玉對於劉凌有一股莫名的敵意，每一次劉凌一出現，她就像是一隻將所有人的刺全部都張開的刺蝟一般，對他有著防備，有著憎惡，以及想要毀滅一切的怒火。

　僅僅只是因為劉凌之前企圖傷害她的原因嗎?

　回去的馬車上，莫子玉臉色不是很好，靠著閉目養神。

　劉旭一直看著她，眼神之中有不少疑惑。

　莫子玉輕輕蹙眉，問道:“王爺為什麽一直盯著妾身?”

　“沒什麽，覺得你瘦了不少。”劉旭說道，“你這些日子一直窩在王府內，又因著郡主的事情精神不佳，今兒好不容易出來了，去散散心如何?”

　“去哪兒?”

　“頤園的戲班子新排了一出戲，近來倒是風靡京城，不少婦人小姐都感動的痛哭流涕的，你要不也去瞧瞧?”

　莫子玉點頭:“也好。”能夠暫時忘卻煩憂，能得一時清淨也是好的。

　劉旭讓車夫調轉車頭，去了頤園，他們來的巧，這一出戲正要開始了，鑼鼓已經敲了起來。

　安排了二樓的雅座兒，上了茶水，莫子玉與劉旭坐下來聽戲。

　這角兒是京城裡面最紅的角兒，這戲文不新鮮，左右到底是小姐花園夜遇書生，一見鍾情互許終身，後來書生高中狀元，二人經歷坎坷，有情人終成眷屬。不過唱得好，這詞兒也優美，故事一波三折，倒是賺了不少觀眾的眼淚。

　莫子玉聽得入迷，劉旭剝了一粒葡萄塞到她的嘴裡，說道:“你若是喜歡看，本王便在王府內搭個戲台子，叫他們每日都來唱上兩出。”

　葡萄有些酸，莫子玉輕輕蹙眉，搖頭道:“偶爾聽一回就行了，日日都聽著，便是煩了。”

　“你日日見著本王，可煩?”劉旭楊唇笑問道。

　“如這戲文裡一般，向來都是男子始亂終棄的，哪有女子會厭煩的?向來男兒薄幸，這女子的情是越來越深的，若有一日女子不愛男子了，便是男子做了什麽事情，狠狠的傷了她的心，亦或者殺死了她的心。”莫子玉淡淡的說道，“王爺日日看到妾身不厭煩妾身就好，妾身倒是盼著見著王爺，怎麽會厭煩呢?”

　劉旭聽著莫子玉說前面的話臉色沉了一下，聽了後面的話又是一喜，他握住了莫子玉的手，輕聲說道:“能夠走到一起，不容易，能夠走一輩子更加不易，但願你我二人能夠走上一輩子。”

　“誰都知道過日子不容易，縱然是夫妻，之間的齟齬都不會少。”莫子玉淡淡的說道，“所以這一般的戲文都是唱到兩人成婚那一刻，仿佛所有最美好的故事都停留在這裡了一般，因為婚後的那些柴米油鹽就不會美好。王爺想跟妾身走一輩子，都是真話?”

　“真話。”

　“那咱們就衝著一輩子去吧。”

　說話間，這一出戲這唱完了，台上的戲子正在感謝觀眾，台下的觀眾也是給足了面子，爆發出熱烈的掌聲與歡呼聲。這當中瘋狂也不少，只見著一個穿金戴銀的小姐手上捧著一個托盤，一邊哭著喊著一邊朝著台上的角兒扔金銀珠寶。

　“那是誰?”莫子玉奇怪的問道。

　“那是舒家的小姐，迷上了個戲子，整日都盤桓在這裡，要死要活的要嫁給他，舒家也算是書香世家，縱然女兒嫁給一個種地的，也不會讓女兒交給一個戲子的。”劉旭說道。

　“她喜歡是他在台上的角色，真實的他，她未必會喜歡。”莫子玉說道，“也罷了，他人的事，我操心做什麽?”

　這戲演完了，莫子玉與劉旭也打算離去，剛準備起身，下面卻傳來了一道聲響:“哎呀，你怎麽打人啊！”

　兩人朝著下面望去，隻瞧著一個少年人打著另一人，狠狠的踢著，不留情面。

　這少年人不是旁人，正是羋梓。

　在莫子玉的印象之中，羋梓一直都是溫和的，陽光的，很少在他的臉色見到如此陰狠的表情，不由得微微一愣。

　劉旭朝著青躍試了一個眼神，讓青躍下去阻止，免得傷了人命，他在二樓喊道:“瞧著羋世子如此生龍活虎的模樣，想來傷勢應該好得差不多了吧?”

　羋梓停下手上的動作，抬眸朝著上方看了一眼，不出意外，眼神在莫子玉的神色停留了好一會兒，見她的神情憔悴，消瘦了幾分，看著劉旭的眼神裡面多了幾分怒氣。

　名莫子玉瞟了一眼劉旭的臉色，虧得今日來頤園是他自己提議的，不然還真不好說了。

　“多謝王爺關心，已經好的差不多了。”羋梓淡淡的說道。

　“羋世子在北夏為客，可是也該遵守北夏的規矩才是，王子犯法庶民同罪，羋世子若是弄出了人命，也是要償命的。”劉旭說道，“且不知道因為何事，要讓世子將他往死裡打?”

　“他該死。”羋梓從牙縫裡面透露出來的陰冷之意。

　就在兩人說話的功夫，那被打之人從地上爬起來，舉起旁邊的一把椅子就朝著羋梓砸去。

　就在這個時候，青躍一把抓住了那人的手臂，喝道:“王爺在此，豈敢放肆！”

　那人將椅子放在了地上，跪了下來，抱拳道:“祁王為在下做主啊，這羋世子瘋了，他想要殺了我！”

　“無緣無故，他為何要殺你?”劉旭抬眉問道。

　“在下方才還跟他說笑話呢，哪裡知道他竟然突然就動起手來，在下措手不及，實在是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啊！”那人說著就哭了起來，“這羋世子，自恃南楚世子的身份，在北夏無法無天，實在是不將北夏的律法放在眼中，王爺，定要為在下做主啊！”

　劉旭又看向了羋梓，問道:“世子不是真的瘋了，打人總該有個理由吧?”

　羋梓沒有回話。

　倒是旁邊的人將方才的事情全部都聽了去，站了出來抱拳，說道:“王爺，在下說一句公道話，此事怨不得世子。這北夏與西魏交戰正酣，南楚助北夏抗魏，那南楚二駙馬死於亂軍之中，本就讓世子心中悲痛不已了，哪知道這李公子卻一再挑釁世子，說那二公主反正死了丈夫，倒不如嫁來北夏與世子做個伴，還說他倒是不介意那二公主寡婦的身份，願意將她娶了，如此才惹怒了羋世子。”

　聞言，劉旭冷冷的看了一眼那被打的李公子，冷聲道:“若是本王，也得將你打死！南楚二駙馬也是為了相助北夏方才遇難，人家屍骨未寒，你便在背後奚落他的未亡人，還當著羋世子的面，你的心是黑的嗎?你們李家還有家教可言嗎?羋世子在北夏是該遵守北夏的律法，你便是仗著有律法的保護，就可以口無遮掩，為所欲為?你別忘了，男人身上還有一種東西叫做血性！你今日便是被打死了，也是活該！”

　那李公子被劉旭教訓了一通，嚇了一跳，急忙抱拳認錯:“羋世子，方才是在下口不擇言，請世子原諒！”

　羋梓沒有說話，哼了一聲，轉身離去。

　莫子玉看著他的背影輕輕的歎了口氣，近些日子一直在憂心世子與郡主的事情，忘記了邊關的戰事，連南楚的二駙馬都捐軀了，這戰事不知道何等嚴重。

　她咽了口唾沫問道:“如今北夏與西魏的戰事很激烈嗎?”

　“在意料之中。”劉旭說道，“凡是打仗，哪有不殘酷的?上戰場的那一刻，便是要做好馬革裹屍還的準備。”

　“那莫家……莫家的兩位將軍現在的情況如何?”莫子玉緊接著問道。

　“莫老將軍經驗豐富，運籌帷幄，莫少將軍勇猛無敵，他們都沒事。”劉旭說道，“外面的事情不需要你擔心，你隻管保重自己的身子就好。”

　邊關戰事激烈，尤不知道多少人喪命，只是這京城之中似乎沒有收到半點影響，依舊是歌舞升平，最多在茶余飯後，多了些許的談資。

　回了王府，莫子玉的心情依舊沉重，沉沉的睡了一會兒，待晚飯時刻才起身。

　“姑娘，三夫人來了。”綠俏入內說道，

　莫子玉將書放下，不知道這個時候三夫人來做什麽，略微思考了一下，說道:“往三夫人進來吧。”

　三夫人穿了件淺綠色的衣服，款款入內，打著團扇笑道:“今兒的心情可曾好些了?”

　“老樣子吧。”莫子玉淡淡的說道，“說不上好，到底也沒什麽不好。”

　“老樣子便是好。”三夫人說道，“這人生事，不如意者十之，如能夠試試如常，便已經是好事了。我今兒來找你，倒也有一件事情，要請你幫忙。”

　“你說就是。”

　“再過些日子，便是我父親的壽辰，我輾轉找到了一副我父親喜歡的畫家的畫，只是沒有提詞，父親給寫的信裡面提起過他喜歡你的詩句，便是希望你能夠幫忙提一句詩，想來父親會十分歡喜的。”

　“這有何難?”

　三夫人一喜，急忙讓琪兒將畫拿了上來，莫子玉將畫卷打開，是一副波瀾壯闊的山水圖，她讓綠俏研磨，略微沉思了一下，去書房在畫卷上提了一句詩。

　三夫人接過，瞧了瞧，笑道:“果然是十分貼切，這詩的已經與這畫一樣壯闊。還有你的字兒，倒是有王爺八分的神韻了，想來平日裡面沒少下功夫吧?”

　莫子玉微微笑道:“喜歡王爺的字兒，總覺得有一股風骨在，便模仿著寫。”

　“難怪王爺心裡面滿心滿意都是你，我便是從小跟王爺認識，也沒有你這般花過心思呢！”三夫人將畫卷收了起來，笑道:“時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擾你了。”

　三夫人拿著畫卷心滿意足的從秋水苑離去，路上卻是正好遇到了正在飯後散步的王妃。

　“見過王妃！”三夫人恭敬的福身行禮。

　“喲， 這是從秋水苑來呢！”王妃輕笑了一聲，不屑的說道，“好歹咱們也是同時入王府的，在王府也有十年的光景了，如今你卻是要去討好薑氏那個賤婢，不知道你可甘心?”

　“沒有什麽討好不討好的，只是跟她投機，時常在一塊兒說話而已，這王府孤寂，有個能夠一起說話的人也不錯。”三夫人輕聲笑道，“再說了，縱然是去討好她，也比討好王妃你好吧?”

　“你什麽意思！”王妃柳眉一豎。

　三夫人倒也不客氣，淡淡的說道:“我會有今日，尤家會有今日，王妃可是出過一份力氣的！”

　“笑話，天大的笑話！”王妃冷笑了一聲，“尤家會出事，乃是你父親不尊律法，難道是我逼著他放高利貸的?你出事那是王氏之過，你不曾防備她，被她算計，如今卻要怪到我的頭上不曾?你會怎麽樣，跟我無關，倒是你要記住，尤家能夠全身而退，是楊家出了力的。”

　頓了頓，她扶了一下頭上的發釵，輕聲笑道:“聽聞尤家如今安頓的還不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