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光又在八點五十九分五十秒有驚無險的打了卡，長籲一口氣。

　　“張經理，你的報銷我已經給你貼好了，今天報銷就要截止，可是你們部門的還沒弄好。”到辦公位時，姚菁正在張立剛桌前的洽談椅上坐著，朝走過來的楊光甜甜一笑。

　　這小姑娘對誰都是這麽笑眯眯的。

　　“以後至少提前十分鍾到公司。”張立剛皺著眉頭對楊光說，他的經理位就在楊光辦公位旁邊，楊光的一舉一動包括電腦屏幕被看得一清二楚，“另外趕緊把這個月的打車票報銷了。”

　　楊光打開電腦應了一聲，開始在全身各個口袋搜尋打車發票。

　　億佳對員工不錯，出門辦公都可以打車，晚上九點以後下班也可以打車回家。只不過它的報銷有些麻煩，得在發票背後注明什麽日期、去哪裡、辦什麽事，否則無法報銷。

　　嚴謹的人一般回到公司後馬上就在發票後面備注清楚，楊光每次都是隨手往身上某個口袋一塞，以至於現在看著一張張發票，開始追憶它們的各次經歷。

　　張立剛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打斷了他的苦苦思索:“回來再報銷，今天我們和薛經理去踩盤。”

　　姚菁一聽，拍手笑道:“踩盤嗎?好玩好玩，我也要去！”

　　張立剛笑著向姚菁擠了擠眼睛:“那好呀，正好我缺個搭檔，我約了公司別克商務車，再多兩個人都坐得下。”

　　“楊光跟我的車走吧。”薛敏的經理位就在隔壁一行，她聞訊走過來說，“一輛商務車嘩啦下來一幫人，傻子都知道你們是來踩盤的。”

　　她眼光落在楊光身上，皺眉道:“不是說今天踩盤嗎，你怎麽還穿著西裝?”

　　楊光才注意到，她今天把職業套裙換成了配絲巾的便裝，像一個大學老師，而張立剛也換了T恤衫牛仔褲。他們都是經理級人物，說穿什麽都是有道理的，只有員工才會嚴守規矩穿職業裝。

　　“那……我回家換一下?”

　　“那得猴年馬月了?就這樣穿著吧。”

　　薛敏讓楊光上了她的本田雅閣，把著方向盤一路嫻熟地跟在公司別克車的後面。

　　踩盤就是到其他開發商的售樓中心進行暗訪和調查，以及到實地去看樓盤，了解自己競爭對手的信息以及市場的發展情況。

　　她一邊開車，一邊給新丁楊光介紹踩盤需要注意的事情:“你們設計部主要要了解樓盤的整體規劃，和容積率啊等一些基本技術指標，還有戶型配比和停車內部配套這些……”

　　她停頓一下，看看楊光身上屎黃色的西裝:“其實你們設計的去踩盤，都不需要暗調，直接表明身份明調也沒什麽，反正你們要的指標數據和戶型資料，置業顧問都可以給你們。”

　　“什麽叫置業顧問?”

　　“就是通常說的售樓小姐。”

　　“哦……那你們營銷調查什麽?”

　　“我們要了解樓盤的推盤節奏、樓盤價格還有銷售情況什麽，這些東西置業顧問是不會告訴你的，所以我們營銷只能暗調，一點點套置業顧問的話。”

　　別克車停在了一個叫湖濱星辰的樓盤售樓處門口，這是億佳湖濱項目的競爭樓盤。薛敏隔著馬路把車停了下來。

　　“哦……那我就明調吧。”楊光點點頭，看著保安把張立剛迎下車，姚菁一下車就挽上了張立剛，飽滿的胸口緊緊貼著他的手臂。

　　薛敏看著楊光滴血的眼睛，微微一笑道:“楊光有女朋友沒?要不要姐給你介紹一個?”

　　“唉，

孤家寡人啊。”楊光尷尬地從姚菁胸口收回眼光，岔開話題說，“咱們下車?”　　“急什麽，擠在一起不都知道你們是一撥人了嗎?”薛敏是營銷部的，她自然是踩盤高手。

　　姚菁緊緊地挽著張立剛，有說有笑地走進售樓處，任是誰都不會懷疑他們倆是假冒情侶，一進門就被銷售人員給圍上了。

　　薛敏提示道:“你現在可以下去了。”

　　楊光打開車門，見薛敏沒下車意思，詫異問道:“你一起不去?”

　　“我和你假扮什麽?夫妻嗎?也不像啊。”薛敏微微一笑，見他略有尷尬就解釋道，“其實這個樓盤我踩過點了，直接找他們的案場經理，把情況都了解了。”

　　“這也行?”

　　“那當然羅，同行進行信息溝通，他們需要信息時也可找我，大家做到雙贏皆大歡喜。作為競爭樓盤，我如果還沒對湖濱星辰做過調查，那就不要混了。”

　　楊光孤單一人晃進了售樓處，穿著不怎麽上台面的西裝，背了個公文包，他自己都感覺像是推銷員，售樓小姐都是在他身上瞄一眼，就昂頭擦肩而過了。

　　不過自己白白瘦瘦的，就是說自己是煤老板或者包工頭，也不會有人信。

　　看著張立剛兩人被熱情地招呼到洽談區，開始假模假樣談買房，楊光心裡著急，不能讓張立剛把自己工作能力看扁了。

　　他連忙攔住一個置業顧問，結結巴巴開口問道:“請問……這個樓盤的容……容什麽率是多少?”他故意裝作不太懂。

　　“容積率！”置業顧問接話很快，搖搖頭笑道，“你是同行來踩盤的吧?”

　　“我……我是來買房的。”

　　“一般客戶來買房，是不會問出容積率這麽專業的術語。”置業顧問滿臉的譏笑，“這樣吧，我給你一些戶型資料。”

　　“樣板房在哪裡?”楊光記住薛敏要他仔細看的東西，看樣板房可以了解對手的主力戶型和銷售賣點。

　　“樣板房?還沒裝修完，不開放！”置業顧問一臉鄙視，把幾張戶型圖遞給他，“你可以回單位去交差了。”她甚至都沒索要楊光的聯系方式。

　　“我的傻弟弟唉，買房這麽大的事，也不叫上老姐我。”薛敏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她一屁股在洽談沙發坐下，隨手把一個厚厚的檔案袋放在茶幾上，用手掌輕扇著臉，看著楊光和有點懵逼的置業顧問。

　　“我……”楊光一頭霧水。

　　“我什麽我?你不要以為自己是建築師什麽都懂，你有多少生活經驗?買房這事還得我們給你參謀，老爸叫我把錢都帶來了，十萬夠不夠定金?”

　　那檔案袋的凹凸外形，足以證明這是滿滿一袋子錢，置業顧問的臉色開始多雲轉晴，最後綻放出燦爛的笑容:“這位大姐，我說你弟弟怎麽懂得那麽多，原來是專業人士。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我們樓盤情況……”另一個置業顧問也過來幫忙。

　　聽完置業顧問十分鍾的詳盡介紹，薛敏搖搖頭道:“你講的這些我不太懂，可以看看樣板房嗎?這個最直觀，適合我們大老粗。”

　　“大姐您說笑了，一看您就是大學老師。你要看多大面積的房子?我來安排你們看樣板房。”

　　楊光在大學在晚會上表演過小品，演技相當不錯，他很快進入角色，接受了薛敏是他“姐”的設定:“老姐，我先看看兩房的。”

　　“我們公司的兩房戶型可是經典兩房戶型，舒適又實用。”

　　薛敏一撇嘴:“兩房怎麽夠?怎麽也得三房以上，否則老爸老媽住哪裡?誰來給你們帶孩子?得一步到位！”

　　“我們各種房型都有。”置業顧問笑臉如花，“我們一起都看看吧。”

　　在去樣板房的路上，就聽兩個置業顧問咬耳朵:“跟你說過，觀察客戶要仔細，有些客戶很低調的，甚至有大爺穿著拖鞋拎一麻袋錢來看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