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香竹筒倒豆子似的說了一大堆,然後就走了,斯琴琢磨著她的話,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在心理嘀咕:這個山丹啊,哪樣都好,就是豬腰子正!蚊子、瞎蠓咬一下還是小事兒,要是把喜鵲嚇到怎麽辦?萬一碰到蛇呢?我也是心太軟,就不該答應他們出去瘋去!唉——長生天保佑我最最愛著的小喜鵲平平安安的……
斯琴在炕上有些坐不住了,想要下地到院外頭去等。這時,包鎖進了外屋就喊:有人在家嗎?
斯琴剛才光顧在心理埋怨山丹,根本沒注意院子裡進來人,一聽聲音就知道是誰來了,便說:你都進來了還問啥?
包鎖微笑著進了西屋,說:你在家呢?
“不在家還能跑哪兒去?”斯琴說話很衝,包鎖並不計較,還是笑,斯琴接著說,“快坐吧。你今天怎麽回桂麗絲嘎查來啦?”
包鎖笑著說:搬走這些年了,但那幾畝地還在這兒呢嘛,我來看看地,順便看看你。
“我有啥好看的,也不長苗不結豆兒的,還是看你的地得了。”斯琴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你那地不都包出去了嗎,還看啥啊?”
包鎖:包出去也——也惦記嘛。你過得怎樣?
斯琴是想把話題轉到“地”上,包鎖又立即轉回到“人”上,直接關心起她來。
斯琴歎口氣,說:眼下看是一時半會兒死不了,還有口氣兒在。
包鎖推了推眼鏡框,說:這話讓你說的,喪氣。
“我給你倒杯水。”斯琴小心地下地,柱著拐杖要去給倒水,包鎖趕緊扶她。
包鎖:快算了吧,我不渴。要喝我自己倒。你怎麽會——
斯琴:就是最近感覺氣脈不夠用,別的倒沒什麽。
斯琴望向窗外,她心裡還惦記著孫女喜鵲。
包鎖:我在姑娘家住著,吃人家喝人家的——唉——
斯琴心不在焉地說:自己閨女家,他們伺候你那不是應該的嘛。
包鎖:閨女什麽說道兒沒有,但還有姑爺呢嗎?
斯琴看著包鎖問:那個李鐵鏈——是叫鐵鏈吧?
包鎖:是。
斯琴又認真地問:他對你不好?
包鎖:沒有,那倒沒有。但總感覺不仗義,總有寄人離下的感覺,不像是在自己兒子家。
斯琴: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包鎖有些疑惑,想不想還是問了出來:山丹對你不好?
斯琴立刻生氣了,說:別胡說八道!
包鎖笑了。兩人沉默一會兒。
包鎖:我知道了。我也幫不上你啥——
斯琴沒好氣地說:你少來煩我就行啦!
包鎖尷尬一笑,說:你這人,脾氣還那麽大!要注意身體,總好生氣,對你的病沒好處。
斯琴:你才總生氣呢。我一點兒閑氣都沒有。
…………
孫香從外邊鬼鬼祟祟進屋,手捂著嘴,可還是憋不住笑。
乾完活兒回來的扎那正在洗臉,看她一眼,說:你喝傻老婆尿啦?
孫香:滾犢子。哎,你猜我剛才看到誰了?
扎那邊擦臉邊說:看到笑死鬼兒啦?
“那個從咱們這兒搬到八雁嘎查的包鎖——你知道嗎?”孫香笑出聲來。
扎那嘿嘿一笑,說:我知道,哪那麽多廢話,直接說看到他幹啥了?
孫香:我從那院兒一回來,那個包鎖就進屋了。這不,剛走,我在大門口兒看到了,他還挺不好意思的。
你說,他會不會還是對—— 扎那:別亂嚼舌頭根子,小心讓人把你的舌頭割嘍!
孫香瞪著眼質問:扎那,我說啥了就割我舌頭?
扎那:你說——是啊——你說什麽了?
孫香鄙夷地一笑,說:你小子心裡明鏡似的,還和我這兒裝!看來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啊。
扎那:你這張破嘴啊——記住,吃未熟的肉有害於肚,說無用的話有損於自己!
孫香瞪起眼睛質問:你這是教訓我嗎?
扎那趕緊賠笑道:不是,這是老祖宗的諺語。
孫香:讓你老祖宗閉嘴吧!啥時保佑你有兒子了,啥時候才有資格說話!
扎那不敢再說了。
…………
牧戶巴根是給金青龍好大的面子,才留下了敖德君,可他還是不太放心。畢竟德君的耳朵聽不見、嘴巴說不出,放羊這種差事對於他真的不太適合。於是,巴根來牧點兒就比以前勤了。
暗中觀察幾回,巴根發現德君乾活兒盡心盡力,有人沒人都不會偷奸耍滑,心裡還算滿意。
這天下午,巴根騎馬來到牧點兒,到了地方天近傍晚了,德君把羊已經趕了回來,鑽進蒙古包準備自己的晚飯。別看德君平時乾活兒是把好手兒,特別是用柳條編筐編簍方面算是心靈手巧了, 但在做飯上絕對是笨手笨腳的。
最關心的當然是自己的羊群,他在清點圈裡羊的時候發現少了一隻,臉色有些不好看了。又仔細清點一遍,確實是少了一隻,就喊“德君——敖德君——”
巴根喊了幾聲“敖德君”沒人應,這才反應過來他根本聽不見,就進蒙古包裡把正在做飯的德君拉出來。
連比劃帶喊,德君終於弄明白是少了一隻羊。自己跑去一查,果真如此,臉都嚇白了,這可怎麽辦好啊?想了一會兒,德君轉身就往草原深處跑去。
巴根喊:你回來,不用找啦!
巴根喊了半天也沒喊回來,當然,德君聽不見。巴根自言自語道:我瞎喊什麽?人家根本聽不見。唉,由他去吧。金青龍啊金青龍,你這不是給我找了個活爹嘛!
…………
傍晚,德義放學回到家和往常一樣給奶山羊喂了草,就去逗小狗兒“傻子”玩兒。
斯琴在屋裡喊:都這時候了,你二哥他們怎還不回來?你去村口兒迎迎他們!
德義:我迎也沒用啊,要回來他們就回來啦。
斯琴:你就和狗親吧,啥也指不上你!就沒有讓人省心的!
“行,我去看看。”德義不得不抱著狗往院外走,小聲兒說,“這一天天的總磨嘰。他們不回來,我接就能接回來啦?再說,天都快黑了,他們還能在草原上住下?”
“傻子”的到來,幾乎搶佔了德義的所有興趣兒,讓他變得對別的事物漠不關心起來。為了不聽老媽的嘮叨,德義帶著“傻子”走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