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恍惚的工夫兒,德臣沒有把羊托舉到位,一失手把羊掉在了地上,摔得“咩咩”直叫。
李瘦猴兒不高興了,捋著山羊胡喊道:你想啥呢?摔死了羊你賠得起嗎?能不能乾?不能乾趕緊給好人倒地方!
德臣不好意思地笑笑,臉上冒汗了,趕緊去抓羊,重新往車上裝。
陳初一走過來,給德臣搭了一把手兒。回頭瞪著眼睛對李瘦猴兒說:多大點兒事兒,至於嗎?李瘦猴兒,你要是再這樣對待德臣,我這羊就不賣了!
李瘦猴兒趕緊賠笑說:初一兄弟,你怎還較上真兒了呢?我就是和這小子開句玩笑。你忙你的,忙你的吧。
陳初一沒再理他,轉身進羊圈查羊去了。
李瘦猴兒又瞪了一眼德臣,小聲嘀咕一句“真是廢物!”
“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有時,人過於自卑、懦弱,也會被人欺負,就連李瘦猴兒這樣的小販子都對德臣惡語相加。聲音雖小,德臣卻聽得真切,心裡好似被尖刀剜了一下。
…………
家裡一切都收拾好後,山丹急急出了屋。她剛出院門一拐彎兒,就碰到了東院兒的孫香。
孫香喊:山丹,這麽忙幹啥去?
山丹笑著答:香姐,我去百歲家一趟。
孫香:看你婆婆去啊?
山丹:是的。
孫香:以後有啥難事兒和姐說,左鄰右舍的,別客氣啊。
山丹禮貌地說了聲“好的,謝謝香姐”,繼續往前走,她心裡急啊。
孫香看著山丹的背影,撇了撇嘴,小聲說:就是嘴兒好。剛結婚都是美事兒,新鮮勁兒一過,哭的事兒都在後頭呢。
屋裡扎那喊:孫香——孫香——
“來啦!叫魂兒呢啊?”孫香邊答應邊往院裡走。
扎那又喊:趕緊喝藥啦!
一聽這話,孫香就是一皺眉,沒好氣地說:天天喝藥喝藥的,你藥死我得了!
孫香極不情願地進了屋,使勁兒瞪了扎那一眼。
扎那滿面笑容地說:別生氣啊,生氣長皺紋。
孫香:別整沒用的。放糖了嗎?
扎那:沒有,大夫說了,放糖影響藥性。
孫香:大夫是你爹啊?說啥你都聽?昨天喝那種藥,今天又吃這種藥,明天指不定又弄出啥呢,反正不把我藥死你是不罷休。
扎那嘿嘿笑著,不吱聲。
孫香接過藥碗,捏著鼻子一飲而盡,然後伸手喊:水、水——
扎那趕緊把涼白開遞過去。
孫香:這回的藥還有多少了?
扎那:還有一個療程。
孫香一下子坐在沙發上,用拳捶打沙發扶手。
扎那:別這樣,一咬牙就挺過去了。這回大夫不是說了麽,最多三個療程,保證你能懷上——
孫香:都保證多少回了?孩子呢?懷哪兒去了?懷你肚子裡啦?
扎那:我哪有那功能啊?我這肚子是自己吃大的。
孫香:滾犢子。
扎那趕緊轉移話題,問:剛才你在外頭和誰說話呢?
孫香來了精神,坐直了身子說:西院的小媳婦,金山丹,一大早我就聽她丁了咣啷地收拾,不知道鼓搗啥呢。剛才說去看斯琴去,顯她孝心啊?如果真孝心,能剛結婚就把婆婆攆人家住倉房啊?
扎那:那不是斯琴大娘自己主動去的嗎?
孫香:斯琴她傻啊?犯著自己家寬綽的大房子不住帶著兩兒子擠人家的小屋?還不是山丹有話,
不然才不會呢。 扎那:不能吧?我去跟著接親我知道,山丹不是那樣的人。你不該在背後說人——
孫香:那誰是那樣的人?就知道裝,剛結婚也不知道在家呆著,四處亂走啥啊?顯擺自己長的好看啊?有她後悔的時候。
扎那:本來人家就長的好看嘛——
孫香瞪起了眼睛:扎那,你什麽意思?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啦?
扎那氣得滿臉通紅,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放屁!
孫香:你扎那肯定是嫌我孫香不能生養,是不是——
扎那趕緊跑了出去。他知道,孫香這是又犯混了,自己惹不起一定要躲得起。任憑孫香在屋裡又嚎又叫,他就假裝沒聽見,就要走出了院子。這時,孫香歇斯底裡地喊:扎那,你要不滾回來,我就把那些藥全扔嘍!
扎那一激靈,趕緊往回跑,然後諂媚地獻上笑臉。
男人這種“動物”真的很奇怪,不管你在外面多風光、多強橫,在人前多顯貴,也不論你官居高位或腰纏萬貫,見到自己心愛的女人,也會收起鋒芒的。當然,也有極個別的,那就是男人中的大熊貓了。扎那不是大熊貓,頂多算是一匹蒙古馬。他這位以硬漢形象示人的“蒙古馬”,在孫香面前甘願當一個沒有脾氣的“毛驢駒子”。
有一種說法,上帝造人時,是取了男人的一根肋骨造的女人。 按這樣來推理,男人一見到自己的肋骨活生生立在面前,估計整個骨頭架子都酥了。
還有一種說法,說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土做的。按這樣來推理,土遇到了水就成了泥,這也正常。而且,在扎那心裡,妻子孫香就是“王水”,可以溶解一切……
扎那求子心切,趕緊哄著孫香,並以答應進城買衣服為條件,讓她繼續吃藥……
…………
斯琴正拄著根木棍兒,坐在倉房門口兒,兩眼茫然,眉頭緊鎖。
斯琴沒讓德君去地裡勞作,留他在家用鐵叉給園子翻土,準備和百歲一起種菜。為了給人家好的表現,什麽活兒德君都搶著乾。
德義答應媽媽今天不去玩兒了,但有些事他也伸不上手,在家百無聊賴的。斯琴看著過意不去,就說:德義,要不你出去玩兒吧。
德義:媽,我不去。家裡有什麽活兒讓我乾嗎?
斯琴:目前還沒有。你大哥在園子裡翻土,你力氣小也幫不上忙。
德義:那——那我就玩兒一小會兒,一小會兒就回來。
斯琴樂了,說:去吧。
德義高興地跑了出去。
此時,山丹簡單應付了孫香就直奔百歲家。到了在院門外她卻停住了,悄悄看了一會兒,眼圈兒就紅了。斯琴看到兒媳婦進了院兒,先是一愣,馬上用力拄木棍兒要站起來,山丹趕緊上前扶起了她。
“山丹,你怎來了?有啥事兒啊?”斯琴看著兒媳,樂了,慢聲細語地說。
山丹說:媽,咱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