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杜七。
這是一件十分正常、且理所應當的事情。
在春風城裡,男人對杜七的喜歡有兩種……奇怪的是,女人對杜七的喜歡也有兩種。
聯系到春風城到處都是對食和金蘭契的狀況,女人覬覦杜七的身子也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喜歡的程度和方式不同,但是所有人都喜歡七姑娘這件事是肯定的,哪怕是與杜十娘向來不對付、說過杜十娘壞話的女人……或者是被翠兒丟到河裡的兩個侍女,她們提起杜七也很難說出討厭二字。
姑娘們喜歡杜七的契機各不相同,但是對於紅吟來說,她雖然因為杜七是杜十娘撿回來的孩子而對她有些許的好感,可讓這份好感滿溢出來的契機還是在那一天。
杜七替她瞧病,她請杜七吃石閑愛吃的酥餅,順便給杜七解釋了一下十娘的“南風琴”。
那時候,她抱著杜七,在她額前留下一個胭脂唇印,隨後略顯慌張,認為她這樣不乾淨的人玷汙了杜七的清澈。
姑娘卻在她頸間深吸了一口氣,說她是很乾淨的人。
紅吟輕輕歎息,她覺得杜七不愧是十娘的女兒,一句“乾淨”,一句“阿尋”,讓她即使是在夢裡頭也忘不掉這兩個人的眼睛。
“姐姐要不要與我一起去溫泉洗一洗?店裡在北邊的天望山上有供姑娘們使用的暖水,現在正是享受的好時候。”紅吟輕聲道:“雖然有淡淡的磺石氣味,但是……總的來說對身體還是有好處的。”
磺石的氣味可以暫時遮住她們身上的麝香。
“溫泉?我就沒有泡過那東西,冰冷的靈泉倒是有試過。”呂少君眨眨眼,說道:“對身體有好處……你與我說是不是在逗我笑?”
“就是在逗姐姐笑。”紅吟點頭。
“一點也不好笑。”呂少君心想紅吟不在乎她魔門的身份,果然還是沾了祝桐君的光。
“我這樣的人,去你們的泉水裡洗一次……泉水你們以後就不要想用了。”呂少君說道。
“姐姐身上有毒?”紅吟問。
“沒有。”呂少君瞪了紅吟一眼,雖說魔門也有往身上淬毒的女人,但是她可不會這般的不愛惜自己的身子,放著好好的姑娘不做去學什麽毒娘子。
呂少君輕輕捏了一下紅吟的臉:“姐姐我是嫁了人的,身上有毒怎麽要孩子?”
“你說這些誰懂。”紅吟抓住呂少君的手腕,將其甩到一邊,隨後認真的說道:“姐姐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
房間中一股子安靜的氛圍在空氣中彌漫。
呂少君張開雙手,在燈火上看著自己一雙白皙修長的手指,修整的乾乾淨淨的指甲在燈火下帶著點點紅暈。
交交黃鳥,止於敘命。
彼蒼天者,殲我良人。
那些邪惡的法術本該在敘命紀元徹底埋葬在歷史長河中的,可是……最後還是被她翻了出來。
她並沒有欺騙紅吟。
修煉黃神鳥印的確是需要用到人殉的。
只不過,她當年修煉黃鳥印使用的並非良人,而是一些不按照“魔門規則”行事的、為禍一方的惡人。
可人命就是人命,並不會因為對方是惡人就變成飛禽走獸的命。
所以呂少君並不會為自己開脫,邪法就是邪法……並不是說你用壞人練功你就是好人,所以盡管整日被人叫做邪魔外道,她都沒有反駁過。
因為她就是壞人。
要知道,黃鳥印只是她會的諸多邪法的其中一個,其他的……多到已經記不起數量了。
參考呂少君利用石嬰牽製宗門裡長老的事兒,也可以看出來這個女人本質上是逐利的……不相乾的人在她眼裡,死活都不重要。
雖然說從夫子死了一次之後,她就脫離了八方客棧,性子也有了一定程度的轉變……可當她面對紅吟這樣的姑娘時,便覺得自己真的是很肮髒的人。
呂少君額前出現了點點水潤,不知是內傷所致,還是她的心不甚平穩。
“也許,我當初就應該隨他去書院靜修,而不是非要回來繼承師父的遺命來做什麽掌櫃的……若是那樣……”呂少君喃喃自語。
倘若她在有身孕時就隨著丈夫去了四方書院,雖然說會被下禁製,但是至少……女兒會生在四方書院。
她會作為夫子的女兒堂堂正正的活在東玄。
而不是現如今在絕雲宗裡,連自己的娘親是誰都不敢說出口。
……
紅吟在一旁安安靜靜的看著呂少君。
她聽不懂什麽書院,但是卻可以聽明白掌櫃的這三個字。
南荒的魔門叫做八方客棧,世人皆知。
她不知道自己的猜測是不是對的,但是紅吟沒有打算追問,她捂著自己的心口,心道自己一點也不害怕,甚至……沒有一丁點的波動。
平娘的友人。
這句話的分量遠遠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大上許多。
紅吟取出手帕,擦去呂少君面上的些許汗珠,平靜的道:“姐姐是怎麽了?”
“想起了一些年輕時候的事兒, 也是臆想。”呂少君歎息一聲,心道以當初雲淺和祝桐君的性子,知道她隨著男人回書院,還被關起來……那還得了。
到最後,不是兩個人大鬧書院,就是她自己被迫離開。
所以臆想只是臆想。
世界上沒有如果。
“所以,少君姐,你就陪我一起去泡暖泉唄。”紅吟手指穿過呂少君的披發,感受柔順穿插在指尖,輕聲道:“我平日裡只會邀請十娘一起的,連綠綺喚我……我都不會理會她,姐姐還是再想想。”
“你這丫頭。”呂少君輕輕甩頭,發絲脫離了紅吟的手後說道:“我身上的因果,會染了你們的池子。”
“因果?這話我只在秋屏家的小佛像前聽她念叨過。”紅吟疑惑的問道:“因果是什麽東西……也是一種果子?好吃嗎?若是好吃,我取了一些給杜七吃,她一定會很喜歡。”
“你也不怕那孩子吃壞肚子。”呂少君啐了一聲,認真的說道:“我的身上有血,離我遠些總是好的。”
說幾句話,聊聊天還是可以的。
但是呂少君覺得,如果真的要交心還是算了。
“血?”紅吟低下頭看了一眼呂少君,疑惑的說道:“姐姐的天癸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