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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序之鱗》第二百四十七章 破而後立(三)
一座名叫龍巢哨所的塔樓城堡拔地而起,深藏在大綠洲中心那新近出現的起伏山丘中。

 它被一圈高大的城牆環繞,城牆中的房屋質樸無華,但功能齊全。

 如今雙峰神殿所在的山嶺已是一片死寂,山體滿目瘡痍。自打駝神隕落之後,由於被其神血所滋養,藤蔓與雜草四處瘋長,而曾經鬱鬱蔥蔥的老樹卻沒能煥發生機。

 遠遠看去,凋敝蕭瑟的山丘如同乾枯的骷髏,令人不寒而栗。可是最令駝人感到恐懼的,還是佔據了此地的龍眷氏族軍隊。

 原本駝人帝國之中絕大多數的元素薩滿、牧師以及他們的皇帝一起,全部被從天而降的“上帝之杖”消滅殆盡,只剩下若乾雙峰貴族幸免於難。

 由於缺乏組織和管理,這些零散的抵抗勢力完全不是武裝到牙齒的龍眷氏族戰士的對手。只是用了大半個月的時間,整個駝人帝國就宣告淪陷。

 為了彌補兵力上的不足,沙漠狗頭人部族通過秘法,以消耗一小部分生命力為代價,將一批剛剛從蛋中孵化出的幼崽強行催熟,填補入征戰島嶼世界的軍隊中。

 他們每到一處賈瑪赫,便攻克一處;每路過一座農莊,便佔據一座農莊。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可是隨著大量駝人的投降,如何安置他們,則又成為了一個問題:

 若是放任這些地方仍舊由投降的雙峰貴族管理,或者是讓其保持無序狀態,無疑都會留下安全隱患,從而影響“永序之鱗”商會攫取利益。

 若是采取滅絕駝人的策略,用灰燼世界的龍眷氏族殖民此地,一則是有可能激起態度微妙的極地熊人聯邦的敵視,造成短期內不必要的摩擦;二則是即便有秘法催熟,龍眷氏族的人口數量也很難達到原先駝人帝國的規模,這同樣也會影響“永序之鱗”的生意。

 經過反覆的忖度,奎斯決定大規模引入浮筏人登陸居住,以降低駝人在此地的人口比例;同時建立龍巢哨所體系,將整個駝人帝國囊括進去。

 至於說那些有著抵抗情緒的駝人,少年藍龍直接讓龍眷氏族以武力脅迫的手段,征發其為正在興建的龍巢哨所之間修築“馳道”,來消磨他們那些“無處安放的精力”。

 連續幾個月的時間,所有駝人都與舞蹈、饗宴、歡笑等活動絕緣。

 除了吃喝拉撒以及完成日常的工作以外,他們還需要趕著裝滿青條石的裂蹄牛車,及時地將材料送到正在服徭役的同胞手中去。

 負責監督他們的,主要是沙漠狗頭人和戰蜥人,若是人手不夠或者鋪路的地方太過偏遠,一些服膺於奎斯的年輕藍龍,則會代為接替龍眷氏族戰士們的監督職責。

 “短尾巴”梅勒斯、“鐵尾巴”高爾吉亞兩兄弟,以及他倆共同的夥伴安尼托斯,都是這些“高級監工”中的一份子,而且他們每日幾乎都有額定的巡回工作。

 飛翔巡遊、檢查工程進度、質量驗收……一系列的流程相當繁瑣,對於心性未定的年輕巨龍來說,這件工作著實無趣,可是他們卻對此甘之如飴。

 許多不能將工作日程排滿的年輕藍龍,甚至還有些羨慕這三個同族,因為凡是沒有工作的日子,他們就會被奎斯拉去“義務獻血”——字面意思——貢獻自己的血液。

 收集龍血,與奎斯的一項計劃有著莫大關系。

 隨著駝人帝國的煙消雲散,“雙峰—單峰”的二元階級制度也不再穩固。

 雖然現在有著龍眷氏族的強力彈壓,許多駝人尚未清醒地意識到這一點,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社會結構不穩定定然會滋生混亂,進而影響此地的長治久安。

 作為統治者以及一條守序側的五色巨龍,奎斯自然是亟需制定一種全新的秩序體系,而且這個體系必須要牢牢地掌握在他自己手裡。

 因此,他想要在島嶼世界創造“半龍”,或者說是“半龍駝”。

 誠然,在多元宇宙之中,具有龍類混血的生物並非罕見——大多數情況,都是巨龍與其它生物結合而誕下的混血生物。

 可是奎斯卻沒有這樣的打算,而且實話實說,以巨龍的年齡標準來衡量,他還只是個孩子。

 好在這是一個法術昌明的世界,製造“半龍駝”,使用法術就可以。

 不過在最初的實驗中,少年藍龍就發現以自己的血液來進行龍脈改造,似乎有些問題:

 首先,在吞噬了駝神之後,他竟然進化出了超速再生的能力——自己給自己放血的過程,甚至還抵不過傷口愈合的速度,每次放血,竟然都要深度自殘一次;

 其次,即便是奎斯狠下心來不斷自殘取血,他的血液似乎也有一些特殊,或許是和自適應能力有什麽關系,灌注入其它生物體內後,實驗體化為一灘血豆腐,極度痛苦地死去。

 因此他才會強令龍巢領地的同族們“主動獻血”,來為他研究龍脈改造法術添磚加瓦做貢獻。

 當然,有些年輕的同類對此“稍稍”有些不滿,可是他們也知道拳頭大才有真理。況且奎斯從他們身上收集的血液其實並不算多,至少以改造目標的體型來講,確實是如此。

 “半龍駝”龍脈改造,其關鍵的步驟就是需要讓駝人浸泡到高濃度的龍血試劑之中,而以駝人的體型,即便就改造一頭“半龍駝”,所需的放血量恐怕就足以讓一頭年輕的藍龍瀕臨休克。

 真正改造“半龍駝”用的龍血,絕大部分都是之前誅殺那頭“鳩佔鵲巢”的古棕龍之後,奎斯繳獲的戰利品。

 而年輕的藍龍們所貢獻的血液量,大概隻佔全部所需龍血藥劑的三分之一。

 這主要是出於控制“半龍駝”方面的考慮——作為“半龍”生物,他們對於自己所傳承的血脈來源保持一種天然地敬畏。奎斯只要能夠號令那些藍龍,“半龍駝”也就算是捏在他自己的手心裡。

 待一切都準備就緒,第一個接受“半龍駝”改造的駝人就是那位曾經的駝人軍閥格爾桑。和之前成為駝人中第一位元素薩滿類似,他又成為了駝人之中第一個“半龍駝”。

 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在駝神隕落之後,作為駝神牧師的格爾桑很快就接受了這個事實。他非但沒有妄圖抵抗,反而積極地遊說原先駝人帝國中的雙峰貴族,接受少年藍龍的統治。

 這著實有些令奎斯感到驚奇,甚至為此還專門對他進行了一番問詢:“你現在的舉動,和你之前堅持與底棲魔魚作戰,簡直是判若兩人。”

 當時這位薩滿大師身上的傷勢初愈,駝神隕落後,熄靈們也放棄了對其壓製,他就老老實實地待在那座變異浮筏人居住當然小島上,居住在一間特別為其安排的海邊小屋裡。

 那間小屋之中只有一張鋪著整齊被褥的小床,一張小桌子擺放在床邊,桌上的一隻老舊油燈是那裡唯一的光源。

 恭敬地聽完奎斯的問話,格爾桑點點頭。其深褐色的眼睛裡閃耀著一種幾乎可以被稱為是狂熱的決心,“為駝人謀福祉”他不似作偽地凝視著少年藍龍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是我生命的全部意義。從未改變,只不過形式發生了變化,我只能順應新的形式。”

 不言而喻,格爾桑明白這番談話的背後意味著什麽——奎斯想要招攬他,利用他在駝人中的威信,建立一套全新的統治體系。

 如果駝神並未隕落、駝人帝國並未崩殂,即便是駝人皇帝對他抱有欲殺之而後快的敵意,格爾桑也會選擇擁護那位所有雙峰貴族宣誓效忠的凱撒,同異位面的侵略者鬥爭下去。

 可是現如今,連那位凱撒都屍骨無存,其子嗣傳承也皆盡斷絕,在所謂的“雙峰貴族的統治體系”和“全體駝人的生死”之間,格爾桑毫無疑問地會選擇後者。

 與其讓惱羞成怒的少年藍龍扶植其他的傀儡,或者乾脆發動種族滅絕,他更願意自己來承擔這份“罵名”,以保全更多的駝人活下去,在這個世上休養生息。

 他的話語言簡意賅,但卻非常真實,真實到足以讓奎斯取信。當然,真正打消奎斯疑慮的,還是談話之前就施展的“偵測謊言”法術,證明格爾桑確實所言非虛。

 可是即便如此,作為五色惡龍,奎斯也不會輕易取信一個“聰明人”,他到最後還留了一手——不是自稱“為駝人謀福祉”麽,那麽乾脆將其改造成“半龍駝”——用龍脈改造法術,為格爾桑套上一道枷鎖。

 在貫通各個龍巢哨所的馳道系統建成之日,所有主動投效或者被動投效的雙峰貴族,以及單峰駝人之中新近崛起的一些領袖,都被勒令來到原本駝人帝國的大綠洲,參加奠基儀式。

 而在這個儀式上,為了表彰格爾桑的功績,奎斯特意當著他們的面,賦予其龍血改造的獎勵。

 年邁的駝人元素薩滿, 褪去衣衫邁步進入一個由整塊水晶雕琢成的大釜之中,隨即就被沙漠狗頭人們抬來的龍血藥劑淹沒過頭頂。

 落入大釜之中後,龍血藥劑很快就凝固成為一個血繭,將格爾桑緊緊包裹於其中。大約三分之一個沙漏時左右的時間之後,血繭倏爾潰裂,第一個“半龍駝”出現在島嶼世界:

 他的皮膚之下,淡棕色的鱗片若有若無,渾身上下肌肉賁張,絲毫沒有之前的老邁之感;

 其背後伸展出一對類似巨龍的皮膜翅膀,稍一揮動,整個人便離地而起,懸於空中;

 一圈藍色的鱗片圍繞著脖頸,就像是一道項鏈,臉頰變得瘦削如鷹,張口就吐出一道閃電。

 在場的所有駝人領袖目光之中,都流露出難以自抑的羨慕與嫉妒——注意到這一改變的奎斯,嘴角流露出了不易察覺的微笑。

 繼雙峰駝人、單峰駝人之後,駝人之中又出現了一個全新的階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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