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人族已經衰弱至此,但神魔兩族似乎還是有所顧忌,不敢有太大的動作。
據霧影老鬼記憶中的消息來看,冥獄中的大魔們目前好像並未有舉族返回祖界的意思,只是在不斷試探布局,從此界撰取新的信徒。
而星界的神明亦是如此,遠遠觀望,像是此界仍留存有令他們無比恐懼的東西,不敢逾越雷池半步。
對於這個情況,趙廷無不惡意的想到,會不會是曾經的人族帶給他們的陰影太深了些?
當然,想是這般想,他卻不會真正將希望寄托在別人的余威之下。
畢竟神魔兩族曾被人族壓得快要喘不過氣來,如此深仇大恨,若是有朝一日他們真的返回祖界,恐怕人族的下場要比現在悲慘萬倍。
心中如此一想,趙廷隱隱有些頭疼了起來。風雨欲來,須得未雨綢繆了啊。
......
錦州浮光城外。
白家祖地。
祖祠之中,白天運正面色漲紅,神情激動的與眼前幾位老人分說著什麽。
“四叔祖,五叔祖,高祖身死,神器遺失,此雖天運之過,但當務之急並非追責,而是帶領族人重新開辟出一個秘境,以避周家鋒芒才是。”
那被稱為“四叔祖”的老人重重拄了一下拐杖,怒不可遏,像一頭髮狂的獅子:“祖地不能離!祖宗牌位陵寢皆在此處,我等若因貪生怕死就此離去,待到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見白家各位列祖列宗?”
“後輩無能,無法開疆辟土拓我白家基業也就罷了,怎能連祖地都不要了,作那喪家之犬?反正老夫不走,他周老匹夫要打上門,老夫便與他決一死戰!拚死也要從他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白天運被他的話語氣笑了,高聲道:“周遠山已是煉神圓滿之境,靈體通透,血脈濃度高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四叔祖不過煉神中期,如何與其決一死戰?只怕魚死了網也未必會破,徒勞犧牲而已。不如留存有用之身,以待卷土重來。”
旁邊的五叔祖是位三角眼的老者。
此時神情不善,看向白天運冷冷道:“這就是你與長輩說話的態度?害死老祖,還弄丟了鎮族神器‘日耀鼎’,至今都無法尋回。”
“老夫當時就道,一個小娃娃家,修為再高,也難以成就大事,如何當得了我白家之主?如今看來果然沒錯。我提議,元老閣即刻罷免白天運‘族長’一職,由白天磊接任。天磊為人成熟穩重,修為也已達到煉神初期,足以擔當大任。”
“附議。”
“附議。”
......
除卻白天運的祖父,元老閣中其余五位元老紛紛讚同,當場便罷免了白天運“族長”一職。
實則以白天運的年紀,擔任族長確實顯得年輕了些,但已經死去的白家老祖曾經很是看好白天運,認為“英雄出少年”,力排眾議將他推上了“族長”一位。
此時白家老祖故去,再加上白天運闖出了這麽大的禍端,閣老們對他擠壓的不滿頓時紛紛爆發了出來。
當然這其中也有利益使然的因素,白天運坐在族長這個位置上,確實是阻礙到了一些人的道路,是以才會有今日一幕。
看著眾人異口同聲將矛頭指向了他,白天運頓時覺得有些滑稽,他搖搖頭,正欲說些什麽。
新任白家族長卻已站了出來。
此人是白天運的堂哥白天磊,說是堂哥,實則比他大了近百歲。可惜修煉天賦不太行,加上貪圖享樂,除了年歲長些幾乎一無是處。
而那位五叔祖,正是白天磊的直系曾祖,這也是他為什麽捧此人上位的原因。
白天磊走到眾人身前,咳嗽了一聲,臉上掛著笑容:“咳咳......承蒙各位閣老看重,天磊實在受寵若驚。”
說著他瞥了白天運一眼,繼續道:“老族長剛剛也說,大敵當前,值此危難關頭,天磊也就不故作推辭了,這個族長之位,我接下了。”
五叔祖含笑看著他,目中盡是滿意的神色。
而白天運則是一臉古怪,站在一旁靜靜看著,等待著此人接下來的話。
果然,事情按照白天運心中所想往下發展了。
“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白天磊面容肅穆,沉聲說道:“這第一把火,我想先燒一下族中任人唯親的不良風氣。”
“永安城駐扎長老白逵,自從上任後,一直遊手好閑不學無術,流連於花街柳巷,敗壞我白家顏面。因此,我決定撤去白逵長老一職,令其返回祖地,閉門思過。而他的職位,我想讓白思思執事擔任,不知大家可有異議?”
白天運的祖父眉頭一皺,出聲道:“族長大人,這不合適吧?”
“白逵長老雖然貪圖女色,但自身並無太大過錯,貿然撤去其職位,恐會讓其他在外長老、執事們人人自危啊。再者白思思執事資歷尚淺,修為尚且不過蘊靈境初期,如何擔當得了一座郡城之主位?”
“族長如此行事,毫無依據,怎能服眾?”
這番話讓白天磊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還未等他說話,那五叔祖卻已瞥了白天運的祖父一眼,陰陽怪氣道:“嘿,有些人哪,自己的兒孫都管教不好,使其闖出險些顛覆家族的滔天大禍,還有什麽資格來說教別人?”
“他又有什麽資格把屁股坐在元老閣中呢?”
白天運的祖父頓時怒火湧上心頭,猛地站起身來,道:“老夫能不能坐在元老閣裡,是以我對白家的貢獻和功勞來看的。我看我就很有資格,不像某些倚老賣老的人,靠著年歲長些擠了進來,一直屍位素餐,利用職權中飽私囊,從不乾對家族有利的事情。”
“老祖在時,這些人尚還安分。一聽到老祖隕落,頓時跳得比誰都歡,呵呵。”
五叔祖被諷刺的勃然大怒,惡狠狠瞪著白天運的祖父:“倚老賣老?屍位素餐?你心中可有一點對長輩的尊敬?德行不守,即使修為再高,又有何用?”
白天運的祖父眼神微微眯起,渾身散發出危險的氣息:“有沒有德行不是憑嘴,而是靠拳頭說了算。”
“五叔若是覺得晚輩德行有虧,不妨我們去演武場練一練,您也好給晚輩講講德行二字,如何去寫?”
五叔祖氣得渾身發抖,卻又不敢真的應下來,畢竟以他的修為和手段,兩個他加起來也不夠白天運的祖父打。
若真是去了演武場,怕是要將老臉丟盡。
卻又落不下面子,只是一個勁兒的指著白天運的祖父道:“倒行逆施,倒行逆施......不顧倫理綱常,不念親情孝道,真是喪盡天良也。”
白天運的祖父冷哼了一聲,正欲說話,坐在祖祠最上首的二叔祖發話了。
“夠了,這點小事兒有什麽吵得?”
待得眾人安靜了下來後,白發蒼蒼的二叔祖掃視了一圈後,才道:“老夫來說句公道話。”
“白逵長老雖無較大過錯,但其鎮守一方,代表的是我白家的臉面。如今他放浪形骸,別人難免會低看我白家一頭。”
“再者他也年歲大了,肩上一直扛著擔子也確實不太合適,不如就讓他回族裡享清福吧。至於族長提議的接任人選,白思思執事,老夫認為,她是個不錯的孩子。有時候想想,我們這些老家夥啊,確實該給年輕人讓個位子了。”
“璞玉不琢怎能成器?你說呢遠圖?”
遠圖是白天運祖父的名字。
此時他聽到二叔祖與五叔祖串通一氣,心中明了此事已定,於是不再多說,冷哼一聲扭過了頭。
雖然眾人的聲音有些吵鬧,但一旁的白天運卻看的津津有味,似乎覺得很是有趣。
他未曾想到,自己的族人竟貪婪愚蠢到了如此境地。
周家攜大勢席卷而來,白家已有覆滅之危,可眼前這些白家的核心元老們,卻在為了一些蠅頭小利吵得不可開交。
這讓他不禁覺得,這些人的腦子裡是不是裝的都是漿糊?
白家若都沒了,爭一個駐扎長老的職位又有何用?
他正在默默想著,自己是不是該另做打算了的時候,卻聽二叔祖道:“族長請繼續說吧。”
“想做什麽就放手去做,別忘了,整個家族都站在你身後。”
見二叔祖將話語權還給了自己,白天磊面色稍藹,清了清嗓子,接著道:“既然各位閣老們願意信任天磊,天磊也不能辜負了你們的信任。我上任的第二件事,便是解決我們白家當前的燃眉之急。”
“老族長也說了,周家如今勢大不可力敵,而作為白、林、唐三家聯盟之首,我白家肯定會首當其衝,受到周家的重視和針對。”
“當然,我們白家男兒個個都是頂天立地的英雄,為了守護家族榮耀,死亦何妨?只是......有時候活著要比死去更加需要勇氣,也更加艱難,若是在座的我們都死了,那白家的血脈如何延續?當白家子弟在外受了欺負之時,誰又能替他們出頭?”
“我們要活著,但不是為了自己而活,而是為了那些需要我們保護的人而活。”
“所以天磊不才,想出了一招‘化敵為友’之計,此計既能讓各位閣老體面的活著,又能化不可能為可能,將周家從狼子野心的敵人變成我們真誠的合作盟友。”
祖祠內的眾人都愣住了。
五叔祖見勢不對,第一個出聲,與白天磊一唱一和,問道:“哦?族長要如何‘化敵為友’?”
白天磊目光閃動,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樣:“我日前親自上門拜訪,與周家的周鴻族長徹夜長談。”
“我對他說,周家與白家並無深仇大恨,只因他們一直想與白家合作,而白家總是拒人千裡罷了。他若要大興刀兵,舉全族之力攻伐白家,白家雖然不能抵抗,但讓周家大傷元氣還是可以辦到的。”
“合則兩利,分則兩害,一番陳述利害之下,周鴻族長被我說服了。他親口允諾,只要白家願意在明面上尊周家為主,並上繳所獲七成靈珍,周家便會與白家永修盟好,絕不侵犯白家寸土。”
“周族長還偷偷對我說,其實尊不尊主的,都只是表面功夫,主要是為了震懾林、唐那兩家不聽話的靈族。私下裡,我們白家還是錦州的霸主,周家不會損害我們白家的任何利益。”
“除此之外,各位閣老們也都可以獲得前往周家聽從周家老祖親自講道的機會。周家會將他們族內的靈法靈印,毫不藏私的分享於各位,促使大家在修行路上共同進步。”
“大家可千萬不要覺得這是去當人質。周家老祖這等靈族第一人,能聆聽他講道的機會,可不是人人都有的。況且,幾位閣老們入了周家之後,地位也都會原封不動。在白家是什麽樣,在周家就是什麽樣,一樣受人尊重。”
“大家覺得怎麽樣?”
眾人的表情先是從呆愣,變得憤慨,再變得懵逼,最後漸漸沉默了下來。
一個個大眼瞪小眼,有種想說卻又不知說些什麽的奇怪感。
五叔祖又是第一個站了出來,力挺白天磊:“我覺得不錯,在哪兒享福不是享啊?難為天磊這孩子了,既想出了如此兩全之法,又肯為了家族跑前跑後,真是有擔當啊!”
“這些日子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白天磊臉上正義凜然,高聲道:“為了家族興盛, 天磊不怕吃苦。”
二叔祖也站了起來,道:“我也讚成天磊的想法,此時的白家於周家而言,正如螳臂當車,相差懸殊,不如暫且順應他們,一來能為白家保留些許火種,二來也可以不變應萬變,積蓄力量等待時機。”
白天運站在邊緣,已是瞠目結舌,竟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在他二十多年的生命中,從未見過有人能將“投敵”二字說得如此清新脫俗,冠冕堂皇。
明明是淪為階下之囚,卻偏偏要說的,仿佛像是去慷慨就義一般。
臉皮之厚實在聞所未聞,讓人難以置信。
倒是那最先開口的四叔祖,此時的反應卻出乎白天運的意料。
只見他猛地起身掀翻了椅子,怒氣衝衝的道:“說得好聽,不就是給周家做奴才麽?”
“你白天磊要做就自己去做,反正老夫寧死不降!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