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子怎麽想怎麽覺得別扭,一時又忍不住好笑。可家珍大老爺就在眼前,她哪兒敢笑呢。
沒奈何,小丫頭子只能強裝出一副含羞帶臊的模樣,偏偏又故意瞧了家珍一眼,滿眼裡又都是崇敬與驚喜……
這副表情很是複雜,一個搞不好就要弄巧成拙,反倒叫人生厭。
幸好這丫頭自幼就在青樓,樓裡的那些個得寵的姑娘每每見了恩客都是這麽一副表情,她早就看得滾瓜爛熟,隨手拈來。
賈珍猛然見了這小丫頭子又是含羞又是驚喜的樣兒不由得就是心裡一動,又仔細端詳了一番,只見這小丫頭生得甚是清秀可人,忍不住就有些動心,才要問她是誰,就聽耳邊有人嬌聲叫道:“我還道是誰,原來是姐夫來了,快請進來。”
這聲音嬌媚異常,勾得賈珍更是心動,忙抬起頭來卻見一張比花還嬌美好看的臉龐,滿眼又是驚喜又是羞澀,比之那小丫頭子更是動人心弦。
這美人除了尤三姐這個尤物還能是誰?
賈珍大老爺登時就把小丫頭子拋在了腦後,不覺咧嘴笑道:“原來是三妹妹,倒勞煩你還出來迎接,我自己進去就行了……”
一行說著,賈珍騰雲駕霧一般就進了門,眼裡心裡直有個尤三姐,再也容不下旁人。
尤三姐越發嬌羞,含笑望著姐夫進了門,這才瞬間冷下了臉,扭頭死死盯著小丫頭子,伸出尖尖的指甲頂在那小丫頭嬌嫩的臉蛋兒上,冷聲呵斥:“就這一次,再敢有第二次,我先花了你這小臉蛋兒,到時候可莫怪我無情!”
小丫頭子登時嚇得雙膝一軟就跪倒在地上,冷汗瞬間遍體。
眼前這位三奶奶真比當年園子裡最紅的頭牌姑娘還美豔狠辣。
眼前的這一出無比熟悉,院子裡的姑娘們都是這樣搶人的,贏了的拿人又拿錢,輸了的一輩子也抬不起頭來。
“你可記住了?別以為你是賈府裡頭的丫頭我就奈何不得你,你放明白些!”
尤三姐附身靠近小丫頭,伸手掐著丫頭尖尖的下巴頦兒低聲威脅。
“是……是……知道……奴婢……”
小丫頭子嚇得瑟瑟發抖,滿眼都是驚恐。一時間她有些恍惚,竟然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處,到底是賈府還是青樓。
若說是賈府,可這裡的人行事怎地與青樓並無差別?
若說是青樓,可這裡明明就是賈府,姑娘雖也多得很,恩客卻不見許多,只有賈珍、賈蓉父子二人。
難道這些年自己都是白高興了一場?出身於青樓,最後還是來了青樓?
她這裡正胡思亂想,尤三姐卻早就輕笑一聲,收回身子與尖利的手指甲回去了。
小丫頭子這才緩緩站起了身,滿懷疑惑驚懼地偷偷望了一眼偏房。
那裡頭正熱鬧呢,只聽尤老娘那個老不知羞恥的正帶著兩個女兒和賈珍說笑。說笑聲中滿是獻媚,叫人聽了就忍不住起雞皮疙瘩。
“這一群不知羞恥的下賤貨,將將才和人家兄弟兒子勾搭了,又來勾引人家了,好不要臉,不知以後怎麽死呢!”
小丫頭子恨恨暗罵。誰知她一語成畿,這一對兒姐妹花果然死得甚是叫人為之歎息。可此刻誰又能知道呢?
偏房內,尤三姐拉著老娘,半遮半掩,一對兒桃花眼直勾勾盯著賈珍,把他看得渾身輕得沒有幾兩重了。
尤二姐已經與賈璉私定終身,也算是有了依靠,此刻還算穩重,只是端端正正坐在一旁陪笑不語。
尤老娘自然是主角,左一句“好女婿”,右一句“好兒子”,把個賈珍當了皇上一般供著。
有美人在側,又有甜言蜜語灌耳,賈珍大老爺自然是萬分舒暢,隻覺眼前這母女三人再好沒有。賤內尤氏雖說是一無是處,但好歹還有這一個後母兩位妹妹為她增色不少。
此刻尤二姐早就親手奉上茶來,尤老娘坐在對面相陪,她身後就是美豔如花的尤三姐,這尤物躲在母親身後,似乎是滿面含羞,卻又故意裝出許多張致來,一對兒裹得尖尖的三寸金蓮在裙中不住亂動,沒片刻老實。
賈珍被這母女三人哄得好懸魂兒都沒了,一時也不知自己究竟說了些個什麽,直到出了門許久也不能回過神來,滿心滿眼都是尤三姐的音容笑貌。
直至到了家廟,跪在生父遺體前,賈珍心裡想的依舊還是三姐。若是賈敬魂魄還在恐怕早就一把掐死這個不孝子了。
然而卻始終不見賈敬魂魄現身,因此推斷他老人家當真修成了仙也是有的。
他這裡還在發怔,倒是兒子賈蓉的話把他給驚醒了:
“父親,賈璉叔叔想著要娶我二姨過門兒呢。”
賈蓉悄悄伏在父親耳邊嘀咕, 叫外人見了還以為他是在勸父親不必太過傷悲呢。
不過賈珍那一副低頭沉思的樣兒看著也算是狠悲痛了。
“嗯?什麽,誰,誰要娶你二姨?什麽二姨?”
賈珍聞言一愣,忍不住悄聲咕噥了半日才想明白他兒子說的是什麽。
“賈璉要娶二姐?打得好主意,世人都被他哄了去,什麽東西!”
他很是不滿,皺著眉頭低聲訓斥,但隨即又問:
“他娶了二姐,那三姐怎麽辦,你三姨怎麽辦?”
“嗯,什麽,父親說什麽?”
賈蓉被父親問得一愣,但隨即就弄明白了,心裡一時五味雜陳:
是啊,他娶走了二姐,三姐又該怎麽辦呢?
咦,不對!
父親隻說行不行就是了,好端端地又提起三姨做甚麽?
難道他竟然看上了三姨不成?
這怎麽可以,三姨明明是他先想著的。
怎麽可以這樣兒?
秦可卿讓給你就算了,畢竟那是您老人家親自去相中的,與我賈蓉毫無關系,可這一次我是再不能讓了。
憑什麽呢,難道說身為父親就可以如此一直欺壓兒子不成?
老天爺也不容你!
賈蓉越想越氣,不由得就攥緊了拳頭,恨不得先就是一拳搗過去。可隨即又想起父親的棍棒,登時又偃旗息鼓,一點兒也不敢亂生氣了。
棍棒底下出孝子,這句古訓自然不是憑空來的。
“三姨,三姨也沒有相上人家,想來自然是要和二姨二姨夫住在一起的吧……”
賈蓉據理推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