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薔領著賈琮就往廳裡去,一邊走一邊笑道:“琮叔,您也別見怪。蓉哥兒這兩日將將得了位罕見的美人兒,是萬花樓裡的頭牌,容貌驚世自不必說,琴棋書畫無不精通,伺候人更是一等一的好……”
賈琮臉上掛著笑意,心裡卻別扭異常:這寧國府的主子們到底在想什麽?那兒明明是新娶回來的媳婦兒,也是一樣的貌若天仙,這位賈蓉大少爺偏偏就從青樓裡又贖回來個姑娘?把新媳婦置於何地?
這位賈蓉行事還真是高深莫測,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賈琮正琢磨著呢,猛然就聽前面有人柔聲說話:“原來是琮叔來了?媳婦兒見過琮叔。”
這聲音溫柔可人,叫人聽了從耳朵到心裡都是說不出的舒坦。
賈琮情不自禁抬頭循聲望去:只見眼前幾步遠的地方一位美貌異常的女子正含笑和他施禮,再仔細看一眼,這女子不是秦可卿還能是誰?
美人太美,賈琮看了第一眼,再想看第二眼就感覺有些氣緊,眼花繚亂。
原來秦可卿之美太過驚人,正像是一句詩寫的:
亂花漸欲迷人眼。
原來人美到了極致,反倒讓人看不清了。
賈琮也不敢多看,急忙低下腦袋,回話道:“原來是新媳婦,你……”
賈琮實在不知道該說點兒什麽,正猶豫間,卻聽秦可卿笑道:“叔叔怎地來了,快到我屋裡坐坐,喝杯茶,可好?”
賈琮還未搭話,賈薔就先笑嘻嘻說道:“嫂子,我天天來呢,嫂嫂怎麽不請我喝茶?”
秦可卿聞言捂嘴一笑,顧盼間眼波已掃過賈薔、賈琮二人。賈琮被秦可卿看了一眼,頓時感覺渾身舒暢難言。
秦可卿天生魅惑如此,直可顛倒眾生。
只聽她嬌聲笑道:“有長輩在,自然是先請長輩。薔哥兒若想來我屋裡喝茶,什麽時候不行,偏偏要和琮叔爭怎地?”
秦可卿天生豔媚入骨,雖是平平常常一句話,卻聽得二人神魂一蕩。
賈琮還好些,他畢竟年紀還小,又是長輩,無論如何也要矜持穩重些兒。在看賈薔這時候渾身都酥了,眉眼間都是笑意,探著身子,癡癡望著秦可卿笑道:“嫂子說得可是真的?我無論什麽時候去都有杯茶喝?”
秦可卿斜瞥了賈薔一眼,微微一笑道:“自然是真的,就怕薔哥兒嫌棄不來呢……”
說罷,又深深看了賈薔一眼,這才又轉身請賈琮:“琮叔可願意去喝杯茶?”
賈琮此時怎麽能說出個不字來?身不由己就跟著秦可卿走了。賈薔這裡越發癡了,眼見二人走遠,他這才醒過神來,忙拔腿就追,叫道:“等等我,我也不等改日了,就今天一起喝杯茶也好……”
一轉眼三人就去得遠了,賈蓉偏偏這時候收拾利索出來了,他一眼就見到三人的背影,不由得滿臉怒容,恨恨罵道:“不要臉的賤婢,只要是個男人就不放過,總有一天我叫你死在我手上!”
說罷了,賈蓉含恨轉身而去。
卻說賈琮和賈薔跟著秦可卿也不知怎麽就到了她的住處,秦可卿忙就親自掀開簾子,含笑相邀,一面又吩咐身邊兒的丫頭:“寶珠,快去給琮叔沏最好的茶葉來。”
一個丫鬟聽了忙轉身出去了,賈琮這裡一抬頭便覺眼前一片眼花繚亂:想來賈珍可是真真疼這個兒媳婦兒,把寧國府百多年的老底兒都給倒騰到秦可卿的屋子裡來了目光所及無一不是舉世罕見的珍品,
每一樣擺設恐怕都價值連城。 賈琮看到眼前的景象,腦子裡不由得就閃出一個詞兒來:金屋藏嬌。
這典型的金屋藏嬌啊!
不過話說回來,人家秦可卿也當得起。賈珍的姬妾也不少,還有個正妻尤氏在那兒杵著呢,這些個好東西誰也沒能拿出一件兒來!
也就只有這個秦可卿了吧。
看來賈珍對秦氏那真真的寵愛了。
賈琮心裡偷笑,臉上卻並未帶出一星半點兒。他高坐堂前,手裡捧著寶珠剛送上來的熱菜,正小口小口抿呢。
茶也香,異乎尋常的香。
這屋子,估摸著神仙也能住了。
賈薔也跟著捧了茶水小口抿著,一雙大眼直在秦可卿臉上身上不斷遊離,一面又笑嘻嘻有一搭沒一搭地說閑話:
一時說秦可卿身上的衣服好看,料子貴重,繡工一等一的好;一時又說屋裡哪件兒擺設華貴,滿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件兒來……
賈琮聽了一會兒便覺得厭煩起來,如坐針氈一般。他喝光了杯裡的茶,寶珠急忙又給倒上新茶來……如此三番四次,賈琮憋了好大一泡尿,憋得他坐臥不安, 賈薔依舊是黏黏糊糊纏著秦可卿不知在說些個什麽。
只見他滿臉是笑,一對兒眼珠子都沾在了秦可卿身上不舍得挪開。
再看秦可卿卻是含笑而坐,和賈薔侃侃而談,似乎並為此覺察出賈薔目光裡的含義來。說到開心處,秦氏一隻柔若無骨玉色纖纖的手掌半遮櫻口,眉目間春色無邊,更把賈薔看得如癡如醉。
這叔嫂兩人極投契,看來就是說上一天一夜也不覺膩歪。賈琮這兒卻是真的受罪,他捂著小腹,在椅子上東扭西扭了半天,終於實在是忍不得了,赫然道:“蓉哥兒媳婦兒,薔哥兒,你們兩個且先坐著說話,我出去轉轉去……”
他這一語驚起一對鴛鴦,二人忙一齊扭頭看過來,賈薔還未說話,秦可卿便歉意道:“琮叔,都怪我,直顧著和薔兄弟聊天兒了,就冷落了叔叔,真是該死!”
賈薔忙插嘴道:“怎麽能怪嫂子,都是我一味纏著嫂子說話,忘記了叔叔,合是我該死!”
賈琮尿意越濃,再則他也實在看不上這兩人的腔調,忙站起身就往外跑,一邊叫道:“不怪你們兩個,要怪就只能怪茶太香,我未免就貪喝了幾杯,現在急著要如廁去,你們兩個隻管說話,不用管我!”
他這麽一攪,秦可卿和賈薔怎麽還好意思再膩纏。賈薔說不得也隻好站起身和秦可卿告別,忙追了賈琮出去,一面高聲喊道:“叔叔,你對府裡不熟悉,我帶你茅廁去!”
賈琮在前頭只顧猛跑,心裡不由得暗想:你寧國府處處都不乾淨,哪裡還上不了個廁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