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茲海默症?

　　韓慶余盯著診斷書上的幾個力透紙背的字，這些字他都認識，可組合在一起怎麽就變得了不得了呢?

　　“不要有消極情緒，一定要積極樂觀，多與人交流，千萬不能悶在屋中。一定要走到人群中去，家人一定要有耐心，千萬不可與他大聲講道理……”

　　醫生的話還回蕩在腦中，他望著遠處的父母，，心頭壓的重石一點兒沒減輕。

　　“媽，我同學沒時間，咱們去吃飯吧，明天去看姐姐。”

　　韓林氏擔憂道:“去看慶文?她……會看出你爹不一樣的，暫時不去吧?”

　　“媽，我姐是生孩子，她是醫生，肯定比我平靜得多。她了解得多，知道到底是輕是重。再說，您馬上就要當姥姥了，又正好來了，去看看，沒事的。”

　　“可是你爹這個樣子……太突然了，要不你一個人去看看算了，我倆在外邊等著?”韓林氏仍然不放心，怕惹了女兒擔憂，出個什麽好歹罪過就大了。

　　“媽，我們去瞅一眼，說幾句話就走，不到她家裡去，啊。”韓慶余走過去扶起韓國富，“爹，咱們去看姐姐。”

　　韓國富臉上一愣怔，扭頭認真的看向兒子，“慶文?我好久沒見她了。她在醫院裡上班，忙得很呢。”

　　“您想不想她?”

　　“想，可是她要上班，哪有時間來看我倆呢?”韓國富臉上浮現出失落，“孩子長大了，不能老在腿邊轉了。”

　　韓慶余看向韓林氏，“媽，走吧。”

　　“那咱們看一眼就走，別耽誤太久。”韓林氏松了口。

　　三人坐上出租車駛向韓慶文所工作的醫院。

　　……

　　韓慶余在醫院門口給韓慶文打了電話，問清楚她所在科室的位置之後，帶著父母找了過去。

　　韓慶文月份大了之後被調到了比較清閑的崗位，一聽弟弟帶著父母二老過來看自己是非常高興。預產期就是這幾天了，肚子裡還遲遲沒有動靜，說不慌她自己都不信。好在人已在醫院，什麽緊急狀況都能最快時間處理。這下媽來了，她心裡稍微安定了一些。

　　“媽，這邊！”

　　衝著走廊盡頭的三人搖手招呼，好像做了母親之後更加敏感，她的眼窩開始泛酸。半年多未見，爹和媽又添許多白發。

　　“姐，這會兒不忙吧?”韓慶余上前扶住她，“坐下，站著哪兒成啊?”

　　韓林氏慈愛的拉起女兒的手，“快到時候了，要多走動走動。腿腳還腫嗎?”

　　“哎呀，一個個來，咱們都坐，爹，您也坐。”韓慶文幸福又無奈，被兩人問得不知回答哪個好。

　　韓國富站得最遠，聽見女兒叫他坐下，他哎了一聲，坐在了最外邊，視線一直在女兒身上晃悠。

　　韓慶余見狀怕被姐姐瞧出端倪，忙過去坐挨著韓國富。“爹，姐姐要生寶寶了，您要當姥爺了！”

　　韓國富咧嘴一笑，“我知道，過年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呀。也不知小娃娃聽不聽話。你小時候啊，鬧得，一到晚上就開始哭，怎都哄不住，白天呢就老實睡覺，沒你姐小時候乖巧。男娃娃淘氣啊，生下來就知道磨人。”

　　韓慶余眼裡泛著淚花，爹不是全忘了，他還記得呢。他的記憶都在，不過是被打亂重新排列了一遍。“對，男孩子從小就皮實，挨打也多。”

　　“你小時候，我可沒怎麽打你啊。”韓國富一瞪眼，跟正常時候一個模樣，“不過，都是你媽動的手。

說來也怪，你這孩子，你媽老打你，你還是和她親，為啥呀?欠打是不是?”　　韓林氏本來正與女兒叮囑生產的注意事項，聽得父子兩人聊到自己，轉頭插了一句，“那是我待他好，他心裡知道呢。”眼含笑意的看了一眼韓國富，“你莫要現在告我的狀。”

　　韓慶文抱著母親的手，“放心，我弟又不會追究。媽，我還以為您得等滿月酒時候過來呢。”

　　韓林氏笑著拍拍女兒的手，“別怕，當媽是件多偉大的事，厲害著呢。”

　　“嗯。啊！疼、疼……，慶余，去服務台找護士，好像要生了……”韓慶文腹中陣痛，腿上已經流下液體。

　　“快去，說羊水都破了！快點兒！”韓林氏大聲交待兒子，又緊緊抓住女兒的手，“莫怕，我和你爹都在呢，都在呢。醫生馬上就來啊。”

　　“慶文，爹給你加油！我閨女最棒了！”韓國富也湊近一些，給女兒打氣。“小寶寶想早點兒見到姥姥姥爺呢，真是好寶寶，一會兒讓媽媽少受會兒罪啊。”

　　韓慶文一邊疼一邊哭，這樣的爹自己從來沒有見過，太感動了！

　　“來，讓一下！讓一下！”護士和醫生推著推車趕了過來，領頭的醫生調侃道:“韓主任，終於發動了呀！”

　　“疼、趕緊的！”韓慶文一陣咬牙切齒。

　　推車推進產房，“家屬在外邊等待啊，不要急，我們先做檢查。”

　　嘩啦，門被關上。

　　三人焦急不安的等在門口，韓慶余沒經歷過這場面，緊張得手心出冷汗，不停地來回走著。 反觀韓國富，他此時成了最鎮定的人，“慶余，給你姐夫打電話，說快生了，趕緊過來。”

　　“爹！你沒聽見我姐說嘛，姐夫正在做一台手術，過不來！”

　　“別吵了！等會兒看醫生怎說，都聽醫生的！”韓林氏喝止父子二人，“慶余，你坐下，晃得我眼暈！給你姐夫發個信息，讓他手術結束立馬過來！”

　　“家屬呢?”

　　“我們是，我們是！”韓慶余上前一步抓住醫生的手，“醫生，怎麽樣?”

　　醫生笑了笑，“你是韓主任弟弟吧?別擔心，她的條件完全可以順生，已開了三指，沒什麽大問題，等著吧。”說完喚了一個小護士交待道:“你去把韓主任辦公室的產婦包拿來。”

　　“哎，醫生，醫生……”韓慶余還想多問兩句，那門又哐地關上了。

　　不多時，產房裡傳來痛苦不堪撕心裂肺的叫聲。聽得韓慶余攥緊了母親的手，還被韓國富奚落了一句“慫樣兒！又不是你媳婦生孩子！”。

　　“媽，我怎覺得爹又正常了?”韓慶余小聲跟韓林氏咬耳朵。

　　“人醫生不是說了?要積極樂觀，順毛捋著，尋著規律摸清脾氣，能有好轉，科學輔助……”

　　韓慶余吃驚的望一眼韓林氏，媽這小筆記沒少記啊。

　　“哇！哇！”產房裡傳出幾聲嘹亮的哭聲。

　　“生了！生了！”韓國富最先反應過來，三兩步衝到門邊，“就知道我閨女厲害！”

　　韓慶余抱著母親的肩膀哭起來，他覺得女人太不容易了！所有對母親的讚美都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