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敗他們的不是如海水中的泡沫般無窮無盡的蠻人,不是膽怯而缺乏經驗的年輕統帥的錯誤命令,也不是來自上議會的反戈一擊—從始至終,他們的敵人就從未改變—身為傲慢、自作聰明、頑固不化的傳統軍事貴族的代表,他們是以高貴的傳承者自居的騎士,和舊時代一起被埋葬也是歷史的必然吧。
—開拓歷150年,有著與王國幾乎相當的歷史的“白鷲”騎士團在第三次白丘戰役中全軍覆滅,並在三個月後被取消了名號,對於這一亞恩海姆歷史最為悠久的“騎士時代的象征與楷模”的覆滅,後世的歷史學界眾說紛紜,以上選自《白羽的凜冬》,作為作者,著名歷史學者博恩色-瑟拉對這一歷史時間的觀點的總結性發言。
在擊倒了大約是第三十六,或是第三十七隻擋路的畸形怪物之後,藍色的風暴—或者說身為奧術靈體的奈爾女士終於停止了自己前進的腳步。
那些的確是令普通的戰士會望而生畏得對手—實際上,如果是那個還作為騎士隊長,揮舞著王國製式武器的自己的話,能夠應付兩只有著恐怖蠻力和與之不匹配的敏捷身形的敵人都會相當勉強的話—或許,作為戰士的自己應當感謝這段堪稱奇妙的經歷帶來的變化—無論多麽鋒利都無法傷之分毫的軀體,近乎無窮無盡的體力和斬斷如精心鑄造和捶打的鎧甲般堅韌的甲殼都可以連同軀體一起斬斷的利刃—“或許自己應當感謝那個家夥,雖然是不負責任的行為卻給自己帶來了從未體驗過的力量?”奈爾的腦中一度浮現起這般荒誕的想法,但很快伴隨著稍微用力過猛地搖晃著腦袋,便重新把它埋在了思維的深處。
大部分的記憶還是一片亂七八糟的混沌,只有與那利刃難以傷之分毫的巨人戰鬥的短暫時間記得格外清楚—四周都是七零八落的屍體,折斷的武器與破裂的鎧甲,當然,還有肆意流淌的鮮血還有垂死的哀嚎—不知為何,這本應撼動人心的慘象卻顯得不那麽真實,唯有纏繞在那個人身上的,流動著的藍色火焰是那麽的耀眼奪目—自己理應是身受重傷,意識模糊的狀態—但那疼痛和絕望似乎是被刻意遮掩了一般,唯一記得的是懷中溫熱的軀體和蒼白的面孔—“這個家夥,是誰來著?”和明晰記憶格格不入的迷惑伴隨著許多雜亂而破碎的片段一閃而過,既然被記得如此清晰,那想必一定曾經是讓自己印象深刻,甚至投入了相當感情的人,卻變的如此模糊不清,如此難以捉摸—這宛若被撕碎後胡亂堆成一堆的卷宗一般的記憶中,有一個部分最為清晰而明澈的便是那個男人緊握在右手,又被高高舉起的,粗糙卻又耀目而溫暖的某物,在被鮮血和沉寂主宰的冰冷大地上,在靜默的山丘和宛若枯骨般的樹木的注視下,從那溫暖之中分得的藍色注入了平躺在那個格外讓人在意,卻連名字都不記得的女性的膝上那具冰冷的屍體—雖然被血汙、混合在一起的冰雪和泥土汙染的不成樣子,但那無疑正是自己—曾經的女騎士長,現在不知名的神奇之物。
當然,“自己”的記憶中也有些其他完整的片段,大多是些因貧苦的家境和父母的忽視而不堪入目的童年生活的回憶—當然,也有那跪在燃燒殆盡的村落前,望著天空中未散去的黑色的,本應慘烈不堪的記憶,當然,還有被不認識的衣著華貴的男人抱在懷中,在陰森的街道上躲避著什麽的記憶—不過其中的人和景色都如塗了一層濃霧般模糊不清,想必也不是什麽重要到必須被確認的部分吧。
自己現在應該追尋的,果然還是那個擅自賦予了自己第二次的生命,卻又把現狀搞得一塌糊塗的男人?又會是記憶中那個只有拳頭大小,卻璀璨奪目宛若另一個太陽的迷之存在?—那奇妙的存在賦予自己的不僅是這神奇的軀體和混亂的記憶,還有和那個家夥之間存在的,緊密而奇妙的聯系,自己也是依靠這一點得以追蹤到此處—但現在自己的腳步似乎不得不告一段落了,這具身體雖然如凝實的藍色霧氣一般,卻又不像武器那般輕盈而飄渺不定, 但那奇妙的聯系卻在呼喚著自己,急迫的告知她所追尋的目標正在城市的上空,那些巨大晶柱之上的位置—騎士奈爾的追尋之旅到此陷入了某種窘迫的境地,宛若走入了周圍皆是高強,面前只有一堵冰冷石牆的死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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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自己引以為豪的知識和探索能力似乎並不足以應對這種狀況的情況下,自己的“攻略”已然陷入了某些意義上的死胡同—在經過了數天實質上幾乎徒勞的詢問後,肖恩不得不肯定了這一點。
與那個自稱騎士的年輕人進行交談,並試圖找到某些有價值的線索的嘗試,最終被證明和與母牛探究哲學和藝術問題一樣愚蠢且毫無意義—尤其當對方總是擺出一張迷惑但誠懇的表情,堅定的說出“我不清楚”或者類似的話語的時候,甚至會讓他感受到久違的惱火一閃而過。或許這對控制情緒來說是一種有效的鍛煉,但對探尋真相並無有著實際意義的幫助—周圍布置的魔力之眼也沒能窺視到任何的異動,仿佛自己進入的並非一個瀕臨崩潰的巨型夢境的核心,而是一團凝滯了的死水之中一般,一切都在近乎讓人反感的呆板的“有序”中緩慢的運作著。
這般的模樣實在不像是惡意驅動的夢境應有的樣子—固然,單純的混亂和無序之中無法誕生確實的形體,但如果雜糅了太多秩序和規則的成分,那超乎常識和現實的夢魘魔怪本來就不應該存在—或許,自己應該做出的是更加大膽的嘗試—既然進入了死胡同,那麽首先要後退,才有找到其他通路的可能性的存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