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我想出去一次。”

　　“你要出去，這還真罕見。你想去見誰?不會是女朋友吧。”

　　“怎麽可能呢。隊長您了解我的。我這一年來忙著訓練比賽還來不及，哪來的女朋友……我是要去見一個老朋友。”

　　“老朋友?你在阿布扎比還有老朋友?是誰?該不會是‘靈貓’副隊長董子軒吧。”

　　盧天驕無言以對。他只是低垂著腦袋。而林衝則是一副“怒其不爭”的表情。此時此刻，已經是阿布扎布當地時間晚上九點。“冰鳥”戰隊剛剛完成了晚上的訓練，全隊正要回酒店休息。隊員紛紛從訓練室中走出，他們饒有趣味地看著“對峙”著的兩人。過了好一會兒，盧天驕怯生生的開口。

　　“果然……不行嗎?”

　　“當然不行。後天就要比賽了，你現在應該早一點休息，而不是深夜到外面瞎混。”

　　“我們才不是瞎晃。子軒是時間觀念很重的人。他從來不會熬夜。”

　　“天驕，董子軒是‘靈貓’的副隊長。而‘靈貓’是我們下一場比賽的對手。這場比賽又是決定世界錦標賽入場券的關鍵戰役。你在這個時候和董子軒見面，很有可能會被無聊的記者抓住。”

　　“被記者抓住就抓住了。我們又沒有做什麽壞事。場上是場上，場下是場下，我們兩個是老同學，我們只是訓練之後聊個天，公私分明，又有什麽不對。我們也沒違反隊規吧。”

　　盧天驕大聲說道。談著談著，他的火氣也莫名上來。林衝注視著盧天驕“猙獰”的面孔。他心中歎氣。

　　“那就隨便你吧。但記得，十一點之前必須回到酒店。”

　　“我知道，我們約的地方就在附近。不會浪費太多時間的。”盧天驕大喜過望。他稍稍鞠了個躬，然後便一溜煙跑出門外。

　　“真是的，年輕人就是血氣方剛呢。”何孟良站在林衝身旁。他也看到了剛才兩人爭論的全過程。林衝使勁甩頭。

　　“不是血氣方剛，是幼稚至極。不管願不願意，他現在已經是我們‘冰鳥’的王牌了。結果，大戰當前，他卻去和對方的副隊長私自接觸。如果被新聞媒體抓到，肯定又是一陣莫名渲染。”

　　“你是擔心媒體將天驕和董子軒說成同性戀嗎?”

　　“我說的不是小報。是正規媒體。”林衝惡狠狠地說道。在他看來，何孟良的這個玩笑根本不合時宜。何孟良哈哈大笑。“抱歉，抱歉，說的過分了點。你擔心的，應該是天驕這樣做會影響士氣，但我覺得，這點你反而最沒必要擔心。因為我們的士氣已經低得不能再低了。”

　　林衝沉默不言。他當然明白何孟良的意思。之前，由於傑拉德-皮特和唐龍的轉會，“冰鳥”內部本土派與外援派之間的矛盾完全激化。在這種情況下，他們能維持住現在一個“冰鳥”作為一支戰隊的存在就已經是拚盡全力。接下來，就算因為盧天驕和董子軒的接觸，最終導致負面效應，對於現在的“冰鳥”來說，那也是小巫見大巫，根本不值一提。

　　尷尬的空氣籠罩在空氣中。林衝低頭不語，而何孟良則是雙手交叉。漫漫的人流漸漸遠去，不知不覺，通道中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何孟良輕輕開口。

　　“隊長，你加入‘冰鳥’多少時間了。”

　　“啊?你問這個幹什麽?大概有八年了吧。”

　　“那你是大學畢業之後就直接進的‘冰鳥’。而我是先在‘MI’和‘YI163’混了兩年之後再加入的。

當時，我還是高興了好一陣子。拋開經濟不論，單以感情而言，但凡是中國的‘INSIDE ONE’選手，都會把加入‘冰鳥’作為自己的第一目標。”　　“廢話，‘冰鳥’可是中國第一支‘INSIDE ONE’戰隊，也是中國最強戰隊，我們那個年代過來的人，誰會不想加入。”

　　“但也就是我們那個年代而已。現代的年輕人可不關心‘冰鳥’的名氣。他們隻關心手中的支票。上一次唐龍加盟的時候就是這樣。他雖然嘴巴說得很好聽，心裡估計也真的很高興。但歸根到底，他是高興自己得到了更大的舞台。而對於‘冰鳥’這兩個字，他估計不會有什麽興趣。其實，像天驕也是一樣。他當然熱愛著這支隊伍。但這種熱愛，與我們對這支隊伍的‘熱愛’，是完全不一樣的。你不能勉強他一切以隊伍為重。或許未來，他會成為‘冰鳥’真正的領袖，擔負起中國‘INSIDE ONE’運動的大旗。但至少現在，不行。”

　　“你的意思，是時代已經變了?”

　　“時代早就變了，我的老朋友。早就已經變了。我們已經是老掉牙的古董，早就應該退出了。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護送年輕人一點點接班。所以，有的事情不要看的太重。這樣，自己也能輕松一點。”

　　……無言。林衝按住腦袋，他咬著牙齒。而何孟良則是面帶笑意。林衝猛地抬頭。

　　“夠了，和你在這裡廢話也沒有用。我還要早點回去睡覺。明天一大早，比賽地圖就會出來了……還有，老何，我們兩個現在還是‘冰鳥’的正副隊長。我們接下來還要打世界錦標賽。我們還不是老掉牙呢。”

　　林衝揮了揮手指。他拂袖而去。何孟良看著自家隊長的身影消失在通道中。他嘴巴裡嘟囔。那輕微的話語，只有他自己聽得見。

　　“老人，總是不服老的啊。”

　　同時，體育場外，休息區。

　　“隊長也真是太小心了。不就是和老同學見次面嗎?他何必弄得像通敵似得。我們比賽場上是對手，又不意味著場下也是敵人。隊長也太古板了。”

　　盧天驕嘴巴裡抱怨。他一路小跑。濕熱的空氣撲面而來。盧天驕戴上面罩。天空黑沉，燈光璀璨，夜間的阿布扎比，就好像一座永不溟滅的不夜城，鑲嵌在波斯灣南岸。

　　……

　　阿布扎比，或者說，是整個阿拉伯世界。進入人工智能時代之後，阿拉伯世界曾經經歷過相當長一段時間的蕭條。石油資源的衰竭使得他們失去了最大的收入來源，而人工智能寡頭的上台更削弱了他們在市場的話語權(中東根本找不出能夠與西方和東亞國家匹敵的科技企業)。一時間，人心紛亂。

　　關鍵時刻，中東土豪們果斷轉變策略。既然無法在正面與那些強者一較高下，那就只有曲線出擊，加入他們，與強者同行，自己也可以獲得更大的利益。於是乎，最近二十年間，依靠著石油時代累積下來的驚人財富，許多阿拉伯財團大肆投資人工智能行業。他們與許多著名的人工智能企業進行合作，在資金和政治上給予協助，同時換來這些企業在人工智能領域的傾囊相授。現在亞超聯賽的幾支西亞戰隊，背後都帶著西方人工智能領域的背景。比如沙特阿薩德，就是與美國“APPOLO”出自同源;而阿聯酋航空和迪拜集團，背後也都有來自歐洲和日本的支持，雙方正是互利互惠。

　　也正是在這種情況下，阿拉伯世界重新繁榮。現在，他們的平均生活水平可能是全亞洲最好的，這也是因為他們人口本就不多，而過去的勞動移民則全被人工智能替代。相比之下， 中日韓等東亞國家則是完全的反例。人工智能時代到來後，他們完全應對不了底層失業的問題。最後造成社會階層的嚴重對立。

　　……

　　盧天驕在馬路上張望。他看著一輛輛轎車從自己眼前奔馳而過。道路的兩旁一片空曠。即使是不夜城，到了這個時間，街上的人流也少了許多。盧天驕左右環顧，突然，他看到一塊閃耀的霓虹燈招牌在街角閃耀。

　　——就是這裡了。

　　盧天驕三步並作兩步，他推開大門。這裡是一處酒吧，酒吧裡空空蕩蕩，幾乎所有的顧客都是外國人。盧天驕目光如炬，他一眼就看到那個躲在角落的身影。

　　“董子軒，總算讓我找到了。”

　　“你來了。”董子軒微微舉杯。盧天驕立刻走了過去。人工智能的客服出來招呼。它詢問客人需要什麽服務。盧天驕歪著腦袋。

　　“啤酒有嗎?”

　　“……”

　　“那就算了，一杯檸檬汁就行了。”

　　“一杯檸檬汁，明白。”智能客服回應道。它立刻下去準備。盧天驕猛地將空杯子推了開去。

　　“你怎麽會找到這一個鬼地方。連酒都沒有的酒吧，還能叫酒吧嗎?”

　　“你不要忘記我們現在哪裡。這裡可是禁酒的。而且，以你我現在的情況，如果今天晚上醉醺醺地回去，估計都會被各自隊長一頓臭罵。”

　　“這倒也是呢。”盧天驕傻乎乎笑道。一杯檸檬汁送上吧台。盧天驕和董子軒輕輕碰杯，“叮”，玻璃碰撞，那清脆的聲響，就恍如天邊閃過的銀鈴，輕盈，悅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