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樣，我送曾幻茹小姐回曼哈頓的酒店。可能會晚點回來。如果太晚，你就先睡吧。”

　　“沒事，我等你回來……你才是，不要玩得太久。”

　　“你當我是什麽人了。好了，不多說廢話了，我盡量早去早回，再見！！”何振亮向袁夢玲揮了揮手，他啟動油門。一瞬間，轎車疾馳而出，不一會兒，他們就駛上高速公路。

　　……幻茹坐在後排，她托著下巴。而何振亮則是一個人坐在駕駛的位子上。他微閉雙眼，仿佛陷入沉思。轎車已經切換到自動駕駛，片刻之後，幻茹緩緩開口。

　　“何振亮。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請問。如果能回答，我一定知無不言。”

　　“你和袁夢玲小姐是什麽關系。”

　　“這可是一個很私人的問題。”

　　“抱歉，我不該多問的。”

　　“不，不用道歉。其實也沒什麽。我和袁夢玲是老朋友，我們兩個應該算是同居關系。但我們並沒有認真交往的打算。”

　　“果然……袁夢玲小姐也是這麽說的。但我總覺得，你們就好像一對真正的夫妻那樣。有的時候，你們根本不需要說話，就能了解到彼此的心思。”

　　“這大概是因為我們已經認識很長很長一段時間了吧。生活在一起，多多少少總會有一點默契。”

　　“這……還真是讓人羨慕。”

　　“只是妥協罷了。人生從來就是妥協。說老實話，我最喜歡的女人並不是袁夢玲，而袁夢玲真正想要在一起的男人，肯定也不是我。甚至，在內心深處，她說不定還會怨恨我。因為我過去做過很多讓她不開心的事情。但我們現在畢竟還是住在一起。哪怕只是暫時相伴，那也得互相湊合。不然還能怎麽樣呢。所以說，你才是真的讓人羨慕，你還有機會和自己相愛的人在一起。這絕大多數人都無法做到的……那個男人，是叫張成吧。我在媒體上看過你和他的報道。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現在可是我在問你問題。”幻茹抿起嘴唇。自從談判結束後，她第一次露出笑顏。何振亮亦是輕笑。車輪滾滾，不知不覺，他們已經行駛在大橋之上之上。車窗外，天空碧透，波光粼粼，無數的燈紅酒綠被拋之腦後，皎潔的月光傾撒在黑暗的大海上，恍惚之間，天地仿佛都融為一體。

　　“幻茹小姐，你接下來打算怎麽做。你準備與剛才的那些大人物們妥協嗎?”何振亮問道。幻茹沒有回答。但她的笑容卻是漸漸凝固。何振亮又道。“我知道，你看不起他們。說不定，你也看不起我。但即使如此，我也要奉勸你一句。現在，你，還有你的父親曾明鋯，你們正處於絕對弱勢。在這種情況下，妥協永遠比不妥協要強。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個道理你應該清楚。”

　　“我當然清楚。”幻茹喃喃低語。她的話語中，已經都沒有一點點的盛氣凌人。那柔弱的的面孔，讓人忍不住想要上前呵護。何振亮的視線凝固。他輕輕開口。

　　“幻茹小姐，聽我一聲勸，放手吧。”

　　“！?”

　　“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你現在已經為曾明鋯爭取到了5年的減刑，你已經做到了最好，沒必要繼續堅持下去。這就是你的極限。如果你還要強求，最後只會越陷越深，落入萬劫不複之地。”

　　“不可能，我怎麽可能現在抽手，就算爭取到了5年減刑，父親還是要面臨10年以上的有期徒刑。”

　　“以曾明鋯的年紀和身份，

十年之後，尋求保外就醫，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如果一切順利，最終的刑期應該會被控制在十年以內。而且，剛才談判的時候，你也看到了。你們現在所能出的籌碼，頂多也就是這種程度。除非你真的打算答應最後的條件。”　　“最後的條件?”

　　“額，就是讓你單獨去陪他們過夜……”

　　“開什麽玩笑，我又不是妓()女，我怎麽可能接受這種條件。”幻茹脫口而出，她的面孔羞得通紅。何振亮目光凝聚。

　　“但這也是你唯一可以提出的條件了。那些大佬們。他們並不缺權，至少在自己的能力范圍內，他們已經是世界上權力最大的人。他們也不缺錢，當然，他們還是需要金錢。只不過他們需要的錢的數量是你根本無法承受的。最後，他們其實也不缺女人，以他們的金錢和地位，只要揮揮手，就可以招來一群蝴蝶。但是，蝴蝶的質量終究有差。而你，你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女人，也是這個世界上最炙手可熱的大明星之一。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的男人都難免會對你有非分之想。哪怕是那些最有權勢的男性也不例外。如果，你能夠利用自己的條件，接近這一次具體負責審判的法官和檢察官，也許你真的可以為令尊爭取到法律以外的減刑。至於社會上的輿論，你也可以和那些媒體大亨接洽。只要你能給出最後價值的籌碼，他們一定會幫你推波助瀾，大造聲勢。到時候，令尊說不定反而會變成悲劇英雄一般的角色。有的時候，這一點點的輿論差距，都會對陪審團都會產生巨大的影響。更別說你還可以直接接觸陪審團了。當然，這麽做，你要服務的人數就會太多。時間也會不夠。”

　　“你是說真的嗎?你覺得我真的應該這麽做?”幻茹漲紅著臉，她差一點就要直接罵上去了。何振亮余光一撇。

　　“誰知道呢。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像這樣的女人，我見得已經太多了。她們大都不會有什麽好下場。在很多時候，為了達成目標，你所謂犧牲的東西，往往遠比你得到的東西多得多得多。幻茹小姐，你應該回到你真正該去的地方，回到你心愛之人的身邊。你是‘INSIDE ONE’的職業選手，是千百萬人心中的偶像。你應該在賽場上叱吒風雲，成為這個世界最光輝耀眼的存在。這片汙穢不堪的名利場，並不適合你。就算是令尊，一定也是這麽想的。”

　　“但是，我終究還是要救他。他畢竟是我的父親。”

　　幻茹淡淡微笑。她的笑容是那樣絕美，那樣孤寂，卻又帶著一絲小孩子一般的倔強和可愛。何振亮呆呆相視，他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幻茹嘴角抿起。

　　“謝謝你，何振亮，謝謝你這麽照顧我。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我看得出來，你是真心為我好。不用擔心，我有我的底線。我知道什麽時候該做什麽事。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何振亮沒有回答。他只是深深埋頭。幻茹重新望向窗外，那水盈盈的視線中，一輪明月正是搖曳不止。

　　*

　　半個小時後。

　　“送到這裡，真的可以了嗎?我看還是送您到酒店……”

　　“沒事。這裡已經是紐約市中心。距離酒店也沒幾步路。”

　　“可現在已經過了凌晨。凌晨的紐約可不是一個單身女孩應該呆的地方。”

　　“不用擔心，我練過跆拳道。區區一兩個小流氓，我還不會放在眼裡。”幻茹微笑回答。她還象征性地揮了揮手拳頭。何振亮還想說些什麽，但女孩卻是揮了揮手，隨即快步跑開。何振亮目送幻茹的身影就消失在霓虹幻彩之中。“嘟嘟”的震動聲在耳邊回響，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何振亮打開手機。

　　“喂，鍾立，你現在打電話過來看什麽。”

　　“沒什麽，我只是覺得，這個時候你們應該已經開好會了。”鍾立露出微笑。他那邊明顯正是豔陽高照。“怎麽樣，我們的天使呢?”

　　“我剛剛送她回酒店。如你所料，這些大佬都對曾明鋯留下的‘遺產’很感興趣。現在，曾幻茹已經答應，願意勸曾明鋯辭職，並放棄絕大多數與‘INSIDE ONE’相關的產業。這樣的話，你在亞洲‘INSIDE ONE’聯盟的地位也可以就此穩固。”

　　“其實，就算曾明鋯繼續死撐，我也一樣能穩固自己的地位。不過，他現在能夠自己辭職，終歸是一件好事。然後呢，這些條件，應該不至於讓曾明鋯得到太多減刑吧。”

　　“五年，減刑五年而已。雖然他們也說過，會在曾明鋯入獄之後，再酌情減少服刑年限。但這也是很久以後的事情。”

　　“那曾幻茹就答應了嗎?”

　　“她當然很憤怒。但她畢竟還是冷靜的。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想，她應該不會太過堅持。”

　　何振亮喃喃說道。他的目光無比深邃。鍾立輕哼一聲。“如果這樣就最好了。不管怎麽說，我也不想將這個女孩拖入到這種事情中去。她還是更適合呆在眾星捧月的場合，黑暗中的潛伏，這可不適合她。”

　　“啊，難得和你有同感。”何振亮乾巴巴地回答。“這樣，就算是結局了。曾明鋯離開之後，馬爾卡寧將會在全球取得優勢。而北美NIL聯盟的力量也會逐漸擴大。下一屆的世界競標賽又會變成北美獨霸的狀況。這也算是一個時代的結束。”

　　“不，這不是結局，這只是新時代的開始罷了。”鍾立淡淡輕笑。他的笑容中，充滿了自信與希望。何振亮亦是輕笑以對，但他的笑容中，更多的，卻是無奈與痛楚。

　　“結束嗎?”

　　幻茹行走在曼哈頓的大街上。 時間已過凌晨，即使在這片北美最繁華的街道，人流和車流也開始變得稀少。之前，幻茹拒絕何振亮送自己回酒店，她其實也只是想像現在這樣，一個人走一走。這幾天，自己身邊實在發生了太多太多事情。如果不這樣轉換一下心情，自己總感覺會睡不著覺。

　　真希望，能回到過去，回到幾年前，剛剛進入亞超聯賽的時候。當時，張成在，何小平在，董子軒也在，大家都在一起，只是為了獲勝，只是全情投入，現在想來，這卻是自己短短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候。

　　幻茹深深呼吸。她仰天長歎。“嗚嗚”的汽笛聲傳過耳邊。一輛轎車停在女孩面前。

　　“嘿，小姐，您是在等出租車嗎?要不要我送您一程。我的車上還空著一個位子。”一個黑人男子打開車窗，他顯出淫()邪的目光。他顯然將幻茹錯認為深夜求歡的“燕子”了。幻茹輕蔑一笑。

　　“抱歉，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啊?但是……”

　　“我已經有男友了。再見。”幻茹也不多話。她一路小跑著離開。後面的黑人還想開車追趕。但幻茹一個轉身，就鑽入到旁邊的小巷中。

　　沒錯，我已經有心愛的人了。在遙遠的地方，永遠會有一個人正在等待著自己。這就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

　　這樣，就足夠了。

　　幻茹吹起小調，她突然變得開心了起來。初春的寒風吹拂著面孔，但在女孩的心裡，一股暖意卻是熊熊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