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夢玲，你好，我是何振亮。”

　　“何振亮?”袁夢玲一臉愕然。她當然還記得這位老上司。但她卻不清楚，為什麽何振亮會在這個時候找到自己。何振亮繼續說道。

　　“袁夢玲，你要不要來美國。”

　　“來美國?但是我……”

　　“我知道，你現在正在逃避陳燦。但以陳燦的社會關系，只要你繼續留在國內，就不可能永遠逃下去。”

　　“你怎麽會知道……”

　　“所以，你到美國來吧，到紐約。我會替你安排好的。機票，住的地方，還有食宿的費用，全都由我解決。”

　　“……你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麽藥。”

　　“沒什麽，只要你將那些照片安全的帶出來，不要再給我添亂就行了。”

　　“什麽！?原來是你！！！是你把照片發給我……”

　　“我話就說到這裡，是要留在國內，繼續東躲西藏的過日子，還是到美國來。你自己決定。但你也要抓緊。陳燦可不是傻瓜。”

　　……

　　就這樣，袁夢玲陷入尷尬。她雖然不相信何振亮，但陳燦的威脅也是迫在眉睫。她每天都給袁夢玲發信息，雖然話語並不強硬，也就是尋常的噓寒問暖。但袁夢玲卻總是感到不太對勁。她現在已經是草木皆兵。哪怕只是在大街上走著，也如同驚弓之鳥，左顧右盼，好像每一個路過的人都在跟蹤自己。在這種情況下，她的生活質量可想而知。與此同時，何振亮也積極行動。他不僅直接打給袁夢玲一筆錢，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同時，他還給袁夢玲寄來了機票，和自己在紐約的地址。他再一次重申，如果袁夢玲在國內待不下去，可以隨時來紐約找他。

　　袁夢玲終究還是撐不住了。她一個弱女子，怎麽可能與陳燦這樣的高層人物抗衡。袁夢玲最後決定去美國闖闖。而何振亮也沒有食言。袁夢玲抵達紐約的時候，他親自接機，將袁夢玲安排在自己的別墅中居住，一個人一個房間，一切生活開銷全免。平時想要外出，也都隨意。甚至，何振亮還會給袁夢玲一點零花錢，一個月一千美元。

　　對於何振亮的照顧，袁夢玲自然十分感激，但她的心裡也不免奇怪。當初是何振亮發給自己那些關於陳燦的照片。而他現在將自己從國內接出來，也是為了避免秘密泄露。但袁夢玲卻不知道何振亮真正的目的。她更不知道何振亮現在到底在做什麽。何振亮能在紐約郊區住得起大別墅，他的地位肯定不一般。平時，他很少回家，平均一個星期才回來兩三次。而回來之後，他也就是和袁夢玲打一個招呼，然後便直接回房睡覺。袁夢玲已經在紐約呆了好幾個月，竟然都沒有和何振亮吃過一頓飯，更別說聽他提起自己的事情了。

　　他，到底有什麽目的。他的目標只是陳燦?不，不會，雖然陳燦現在已經是位高權重，但她畢竟還是曾明鋯手下的一條“狗”，那麽大費周章，只為了搞陳燦一個人，實在說不過去。那他的目標，果然還是曾明鋯嗎?

　　……

　　何振亮挑起眉毛，他注意到了袁夢玲孤疑的目光。此時此刻，兩人難得一起坐在客廳中。溫暖的火舌在壁爐中閃耀，何振亮淡淡微笑。

　　“怎麽了?”

　　“沒什麽。我只是在想，你也應該對我說實話了。”

　　“實話?我對你一直是實話實說。”

　　“但你什麽都沒有告訴我。就算說的是實話，又有什麽用。”

　　何振亮的笑容漸漸收斂。

他雙手互握，仿佛陷入沉思。袁夢玲目光炯炯，片刻之後，何振亮終於開口。　　“袁夢玲，你大概已經猜到，就是我把陳燦的照片發給你。其實，那個時候，我只是想要利用你，將這件事情捅給‘日光網’。因為我知道你對陳燦的妒恨。我相信你一定會去‘復仇’。這樣的話，當中轉了兩層，就算被發現，我也可以隱藏起來。但我卻沒想到，你的‘復仇’竟然就會是那種程度。”

　　“……”

　　“不過，也沒有辦法。你畢竟是女人。女人的話，最了解怎麽樣對女人傷得最深。所以你才會直接去找董子軒。以你的目標來說，倒也沒錯。但對我的目標，這就是一場災難了。而且還打草驚蛇。引起了陳燦的警覺。所以我才不得不把你弄出國。雖說讓你被陳燦找到也無所謂，但你手上的那些照片。如果全都落到陳燦手裡，她一定會提前反製。雖說我也有這些照片的副本。但暴露出去，終究是一個麻煩。”

　　“你是怎麽得到這些照片的。”

　　“……偷拍。”

　　“偷拍?”

　　“你可能還不知道吧。我在振華會所的很多地方都安置了攝像頭。尤其是在頭牌的房間。因為只有頭牌，才能與更多的權貴人士有交往。”

　　“頭牌……那麽說，我的照片也……”

　　“當然，你的也有。但相比陳燦，其他人的質量都太差了。陳燦的客戶數量多，質量也高。她交往的，都是亞洲最富盛名的權貴。這就好像一個醜聞的寶庫，在政治上有著非常重要的意義。”

　　“但，但是，這麽做是違法的，會所本身的規章也不會允許……”袁夢玲結結巴巴。何振亮輕蔑一笑。

　　“我當然知道這是違法的。我也知道會所絕對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畢竟，這可是乾這行的信譽問題。但對我來說，法律，信譽，這些東西都無所謂。我只要達到自己的目標。其實，只是收集到這些照片，我還不太滿意呢。但現在也沒有辦法了。因為你的打草驚蛇，‘振華會所’已經完全反應過來。他們已經對會所內外進行了大掃除。所有我安裝的探頭，都已經被拆除。但會所經理也不敢將事情鬧大，所以他也沒有報案，隻敢私下調查。現在，光是手上這些素材，暫時也足夠我做文章了。最近一段日子，亞洲的那些權貴應該都會寢食難安的吧。”

　　何振亮“呵呵”冷笑，他的笑聲聽起來是如此乾癟，如此陰冷。袁夢玲完全呆住，她挪動嘴唇。

　　“何振亮，你到底是什麽人。”

　　“……”

　　“你不回答也沒關系。但這一次，你將這些照片捅出去，陳燦肯定會遇到大麻煩。她的名節肯定是毀了。就算她自己不在意，但她身邊的人肯定不會不在意。說不定，她連現在的工作都會丟掉。”

　　“或許吧。但這不正好是你想看到的嗎?”

　　“這和我沒關系，關鍵是你，我看得出來，你一直喜歡著陳燦。當初在會所的時候，你也一直在暗中保護她。當她最後離開的時候，你也是暗中歎息。既然如此，為什麽現在又……”

　　袁夢玲的話語瞬時停住，她看到一絲凶光在何振亮的雙眸中一閃而過。但下一刻，何振亮的眼神就漸漸溫柔下來，他揮了揮手，示意袁夢玲該去睡覺了。袁夢玲欲言又止，她只能離開。

　　*

　　何振亮站在窗前。由於是在郊區，外面已經是漆黑一片。只有偶爾一點點亮光在視野中飄過。何振亮拿過一杯剛剛調好的咖啡， 他陷入沉思。

　　喜歡著，陳燦嗎?

　　或許吧。當初，自己第一次見到這個女孩的時候，就被她深深吸引。美麗，自信，卻又脆弱，卑微。自己想要幫她，自己不想她像其他女孩那樣，墮入深淵而無法自拔。所以自己一開始並沒有給她安排那些“獸性”的客戶。就是希望她不要受到傷害。但事與願違，到最後，自己還是無法阻止這一切發生，自己只能看著她一點點墮落，一點點被這個世界的陰暗面吞噬，再也回不了頭。

　　但是，她還是不一樣的。

　　即使身染汙濁，即使殘破不堪，陳燦依然保留著最純粹，最美好的一部分。固然痛苦，固然絕望，固然已經墮落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但她始終堅守著最後的底線。從頭至尾，她都是依靠自己在奮力拚搏。她從來沒有想過，要依托在哪一個男人身邊，享受豐衣足食的生活，哪怕有很多男人願意包()養她，甚至娶她，她也從來沒有忘記過自己的夢想。她就像生長在淤泥中的白花，讓人忍不住想要憐惜。甚至，何振亮也想過，是不是要向她表白，將她一起帶到美國。但直到最後，他還是沒有這麽做。因為他知道，陳燦絕對不會答應。因為他知道，自己肯定說不出口。

　　因為，我們都是同一種類型的人。

　　所以這一次，我們也只有成為敵人了。

　　你也是這樣認為的吧。

　　陳燦。

　　何振亮的嘴角微微翹起。黑暗再度歸來，明快的火焰在壁爐中竄躍，但不知為什麽，何振亮卻感到自己的身體無比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