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槍聲一槍一槍響過。而在訓練場上空，歡呼的人群也是越來越多。遊戲中，董子軒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他只是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而他的訓練方式也與張成完全不同。張成的訓練難度雖然也高，但還都是在遊戲的設定當中。但董子軒卻是徹底改變了訓練的項目。一般來說，狙擊手的訓練以距離和準度為主，董子軒卻是將靶子出現的速度刻意調快，而且是不規律的出現。標靶的位置也是忽遠忽近，有的時候是在射擊范圍的邊緣，有的時候卻又出現在近身的位置，甚至還會在背後。但董子軒還是完美無缺地完成練習，他的射擊依然是那麽精準，那麽完美，連手指的移動都不差分毫。滿分的次數節節攀升，幾百槍下去，他竟然沒有一次失手。

　　觀眾們都看呆了。如果說，之前張成的表現是讓他們佩服，那現在董子軒已經讓他們失去了理解能力。另一邊，張成同樣震驚。但他震驚的地方卻略有不同。由於虛擬實境遊戲的特殊性質，每一位玩家在登陸之前都必須進行面容掃描，以防出現詐騙。因此，在轉移的一刹那，張成就認出了董子軒的身份。與觀眾們不同，他非常了解董子軒訓練的內容，這已經接近實戰，甚至超越實戰。至少，對於張成來說，他肯定是做不到。

　　這就是真正的職業選手。

　　張成的心臟砰砰直跳。這不是他第一次了解到自己與天才的差距，但每一次看到，他都會不由得生出感慨，這其中有嫉妒，有羨慕，也有無奈。不知不覺，董子軒的訓練也接近尾聲。與張成不同，他只是訓練了狙擊槍，而對其他武器毫無興趣。不出意外，董子軒的訓練以滿分收場，而圍觀的群眾終於反應過來，他們瘋狂鼓掌。

　　“這是職業選手吧。”

　　“而且是絕對的大神級選手。”

　　“你們之前有看見過他嗎?”

　　“不知道，也許是某一個新人?”

　　眾人議論紛紛。而董子軒則是毫無反應。他結束訓練。張成看著董子軒的身影從訓練場消失。突然，一條私密的訊息傳入眼簾。

　　出遊戲吧，我在房間裡等你。

　　“！?”張成大吃一驚，他下意識切斷系統。黑暗瞬間降臨，下一刻，柔和的燈光再度降臨。張成趕緊起身，不知什麽時候，董子軒已經坐在對面的座艙中。他的表情依然是那麽的沉靜。兩個人就這樣互相看著，一動不動。

　　*

　　“你好。”董子軒靜靜說道。張成已經震驚地說不出話來。時間仿佛靜止，突然，“咕咕”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張成捂住肚子。他想起來，自己已經有半天沒吃飯了。

　　……糟糕。

　　董子軒還是沒有說話。他盯著張成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撥通電話。

　　“給我叫兩份肯德基全家桶。”

　　“客人，確認是兩份嗎?”

　　“兩份。”

　　“明白，請您稍等。”電子網管回答。聯絡中斷，張成趕緊開口。

　　“你做什麽。”

　　“請你吃飯，你看你肚子都餓得咕咕直叫了。”

　　“……”

　　“不用擔心，我不會讓你付錢的。”

　　“……謝謝。”張成如此說道。他也只能這麽回答。董子軒目光凝聚。

　　“我叫董子軒，職業選手。白天的入隊測試，我們兩個曾經交過手。你還記得嗎?”

　　“我記得。你就是殺掉我的紅方狙擊手。”

　　“抱歉了，當時沒有給你留點情面。

”　　“這是我自己技藝不精，和情面不情面的沒有關系。我叫張成，也算是職業選手吧。幸會。”

　　張成伸出右手。他終於恢復鎮定。董子軒默默伸手。兩人的指尖稍稍觸碰。董子軒繼續問道。

　　“你也是職業選手，過去你是哪個戰隊的。”

　　“……沒有。”

　　“沒有?”

　　“我一直沒能打上真正的職業聯賽，頂多就是在半職業的地區聯賽中出過場，但也沒取得過什麽成績。”

　　“是嗎……”董子軒輕聲回答。他的臉上還是沒有任何表情。“嘟嘟”的聲響從外傳來，兩個外帶全家桶從傳送帶送出。董子軒將其中一個推給張成。張成猶豫片刻。在確定對方是認真的之後，最終還是厚臉皮地接了過來。兩人默默吃飯。張成是一陣狼吞虎咽，而董子軒卻是細嚼慢咽，他好像是要將雞腿當中的每一條纖維分解，但他吃飯的速度卻是一點都沒有拖後。張成啃著香辣雞翅，他按耐不住。

　　“董子軒，你為什麽會在這裡?”

　　“這裡是網吧。”

　　“我知道這裡是網吧。但以你職業選手的身份，什麽地方不能上網。”

　　“今天晚上，‘靈貓’正好全員放假。而且我也挺喜歡在網吧裡訓練的感覺。附近只有這裡才有運行‘INSIDE ONE’的設備。”

　　“那你來這裡，真的是為了練習?”

　　“你不也一樣嗎?”

　　“額……”張成一時無言，他總不能說自己是沒地方睡覺，所以才到網吧來消磨時間的。兩人再度陷入沉默。此時此刻，時間已過凌晨。但網吧中卻還是燈火通明。董子軒使勁咀嚼著骨頭，他的嘴巴嘎吱嘎吱作響。

　　“你早上打得不錯。”

　　“你說什麽?”

　　“我是說，你在白天的比賽中打得不錯。”

　　“你是在諷刺我嗎?白天的時候，我可是一敗塗地。”

　　“你輸給我，那是因為實力的差距。但這並不意味著你本身打得很糟糕。小巷地圖，看似對突擊兵是壓倒性的有利。實際上卻是在考驗狙擊手的水平。交鋒中，哪方狙擊手能在極端不利的條件下，強行控場，哪一隊就能獲勝。從某種程度上說，這其實是一場狙擊手之間的對決。這正是最適合我的戰場。想必‘靈貓’的人是為了看看我真正的實力，所以才安排那種地圖。”

　　“你的意思是，我們其他參賽的選手，其實全都是你的陪練?”

　　“要不你以為呢。”

　　“……”張成緊抿嘴唇。不知為什麽，他的心裡已經窩著一肚子火。張成知道對方並沒有惡意。但也正因為如此，他的這種說法才更讓人生氣。但董子軒卻沒有任何自覺。他繼續說道。

　　“白天的比賽，我的第一打算，是牽製藍方狙擊手，也就是你。我希望將戰鬥帶入到狙擊手對決的節奏，讓你忽視對己方同伴的掩護，只是和我硬拚。如果情況真的變成這樣，那紅方毫無疑問將取得完勝。一開始的時候，我的計劃也的確取得了成功。但到了後期，你卻突然擺脫了我的節奏。這讓我有點措手不及。”

　　“但我最終還是輸了。”

　　“我說了，這是因為實力差距。但你的意識和判斷已經完全達到了職業級別。剛才訓練的時候也是一樣。”

　　“我的訓練難度和你相比，那都是小兒科。”

　　“我不是說難度。而是指你用槍的手法。我看到你剛才一共使用了七種武器。即使在頂尖的職業選手中，也很少有人能像你一樣使用那麽多武器的。這是只有投入大量努力之後才能達到的程度。 ”

　　“但就算再努力，如果沒有結果，那也沒有任何意義。到頭來，我還是沒有任何一樣技能能夠達到職業標準。”

　　“從技術的角度，你確實不行。”

　　“……你還真的毫不掩飾。”

　　“我只是實話實說。”董子軒吐出骨頭，他舔乾淨手上的炸雞碎屑。“不過，你的技術雖然不夠職業水準，卻非常全面。而且你的戰術意識十分出色，經驗也很豐富，知道什麽時候該做什麽。這都非常適合作為陪練。”

　　“陪練?”

　　“沒錯，當職業選手的陪練。為了保持狀態，很多大牌的職業選手都會有自己的專屬陪練。這就類似於教練的性質。現在的職業圈子，好的陪練是搶手貨。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幫你引薦。”

　　“但我更想成為真正的職業選手。”

　　“我知道，每個人都想成為職業選手。但想成為職業選手，並不是只有一條出路。過去，也有很多陪練靠著自己的努力，打上正式比賽的例子。”

　　“……”張成目光炯炯。他努力讓自己顯得鎮靜一些，但在心中，他卻已經開始陣陣打鼓。陪練，自己也不是沒有考慮過這條路。但是……

　　“我只是提出建議，最後還是要你自己做出選擇。但我認為，作為陪練，你有可能做得比當選手更好。當然，這也要看運氣。”

　　董子軒如是說道。他的眼神依然是如此沉靜。張成視線搖曳，他欲言又止。滋滋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清掃機器人進入房間，它旁若無人地從兩人身邊收走食物殘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