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你要走?”

　　幻茹按著腦袋，她搖搖晃晃，似乎還沒有從宿醉中恢復。此時正是元旦時分，但外面的大街上卻是一點都看不出新年的影子。人流稀疏，車聲嘈雜，慘淡的陽光映入室內，幾根乾涸的蠟燭正矗立在桌子上，昨晚的派對仿佛都是一場幻境。兩人靜靜對峙。張成一言不發，幻茹咧開嘴巴。

　　“我說張成，今天可是元旦。你不要在新年第一天就開這種玩笑。”

　　“我不是在開玩笑。我已經買好了機票，今天中午就會出發。”

　　“……”幻茹瞠目結舌。她已經說不出話來。而張成則是表情凝重。他已經做好了被罵的準備。事實上，張成也曾經有過打算，是不是要不辭而別，只是留下一份郵件。這樣的話，自己就不用面對這個尷尬的時刻，也不用應對幻茹的怒火。但張成的心裡也十分清楚，如果自己真這樣做了，那就只是單純的逃避。只會讓幻茹更加不快。她不會喜歡軟弱的男人。

　　自己，並不是懦夫。

　　張成挺起胸板，他努力讓自己顯得強勢一些。但幻茹卻根本不吃他這一套。“告訴我，你要去哪支戰隊。以你的水平，應該不可能是亞超聯賽的戰隊。”

　　“你還真是不留情面。”

　　“少廢話，快點告訴我。是哪支次級聯賽的隊伍。”幻茹氣勢洶洶道。張成無奈搖頭。“是‘九龍’戰隊。”

　　“‘九龍’?沒聽說過。”

　　“是一架新建立的戰隊。他們將參加下個月的華南地區聯賽”

　　“新戰隊?地區聯賽?那種半職業的兒戲?你在開什麽玩笑。你要離開我……你要放棄當一個頂級職業陪練的機會，只為了去打地區聯賽。你他媽的在想什麽！！”

　　幻茹破口大罵。她的憤怒已經快要達到頂點。張成無話可說。他明白，如果自己是被亞超聯賽的戰隊邀請，哪怕是次級聯賽的職業戰隊，那幻茹也不會有任何異議。說不定，她還會大大方方地送自己走。但現在，自己卻是要去參加地區聯賽。這種半職業聯賽，很多時候都是沒有工資的。參賽選手也沒有門檻，只要在當地“INSIDE ONE”職業協會注冊過就可以。過去，張成也曾經為了糊口，參加過地區聯賽。他的表現只能說是中規中矩。這倒不是因為他實力不濟，而是因為地區聯賽本來就是魚龍混雜。在參賽隊伍中，可能會有未來的職業強隊，甚至冠軍戰隊，但也很有可能只是一群業余玩家在瞎胡鬧。他們的實力強度，大約就和表演賽沒有什麽區別。而與這種野隊合作，大概率就是墊底，一輪遊，然後離開。一點點漣漪都不會留下。在地區聯賽，除非選手的個人實力真的高到一個檔次，可以以一敵十，不然的話，根本不可能吸引到真正的職業戰隊的注意。而對於底層選手來說，無法加入職業戰隊，那就沒有任何意義。所以到後期，張成寧願自掏腰包，在全國各地參加各大戰隊的試訓，也不願意繼續在這種地區聯賽中廝混。

　　但現在，張成卻選擇自我倒退。他選擇為了夢想，最後賭上一把。幻茹輕輕搖頭。

　　“張成，你是認真的吧。”

　　“……是。”

　　“為什麽?我想知道你的理由。”

　　“‘九龍’戰隊是一支年輕戰隊，這支戰隊的建立是按照‘靈貓’作為模板。據說，這支戰隊當中，有不少很有潛力的隊員，他們很有可能殺入明年的次級聯賽。同時，這支戰隊也是聯盟對‘INSIDE ONE’推廣計劃的一部分。

他們想要再造出一個‘靈貓’。我想，這或許是一個機會。你知道，我已經27歲了。我已經沒有多少機會再作為一名真正的職業選手奮戰在賽場上。所以……”　　張成輕聲嘀咕。他似乎有些畏縮。幻茹目光炯炯。

　　“張成，你這一次太冒險了。也許這只是聯盟作的一場秀。他們或許只是隨便找了一群看上去打得不錯的業余選手，然後再讓你去加入。不管怎麽說，你也是參加過亞超聯賽的正印選手，讓你去當噱頭，作推廣的工具，這正是最好不過。”

　　“這個……應該不會吧。”

　　“張成，你要好好想清楚。在一般情況下，當頂級選手的陪練，肯定要比在地區聯賽裡廝混要強。你應該也很明白這一點。如果是亞超聯賽的戰隊，哪怕是次級聯賽的戰隊也行，只要是真正的職業戰隊找你，我絕對放你走人，絕無二話。但像現在這種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雜牌隊伍……張成，你是不是已經簽了合同?”

　　“……簽下了。就在前天。”

　　“我的天，你還真簽了……這樣，張成，你把合同給我，我幫你去解決。”

　　幻茹拍拍腦袋。她伸出手。但張成卻是一動不動。幻茹眯起眼睛。

　　“張成?”

　　“幻茹……對不起。”

　　“張成，你到底在想什麽，你以為我的陪練是那麽好當的。你以為有多少職業選手想要取代你的位置。你對我是十分重要的，我……”

　　幻茹氣急敗壞。她差一點就要直接說出“我希望你留下來”這句話。張成還是不說話。幻茹緊盯著青年，她的眼睛仿佛是在冒火。張成目光閃爍，他的第一反應是立刻低頭，但他卻強迫自己揚著腦袋，正視幻茹的目光。兩人注視著彼此。漸漸地，幻茹露出詭異的笑容。

　　“原來如此，原來你早就已經打定主意了啊。那之前的話，就算我白說。”

　　“幻茹，我不是這個意思……”

　　“您不必多加解釋，張成先生。放心好了，我願意和你自動解約，我不會要求你付違約金的。”

　　“幻茹！！！”

　　“還是說，是您要問我討違約金呢。”

　　“幻茹，不要這樣說話好不好！！！”張成終於忍受不住，他咆哮出聲。而幻茹則是面無表情。很顯然，她已經對張成失望透頂。張成使勁抓撓腦袋。

　　“幻茹，抱歉，這件事情，我應該提早對你說的。”

　　“……”

　　“幻茹，我知道自己是在冒險。但我不可能放過這樣一個機會。如果我現在還是‘靈貓’的正式隊員，這種邀請，我看都不會多看一眼。但是……”

　　“……”

　　“幻茹，你到底要我怎麽說才好。”張成攤開雙手。已然破罐子破摔。幻茹還是沒有任何反應，她仿佛就像是換了一個人。那對曾經靈動的眼睛，現在卻是冷若冰霜。

　　果然，她還是發火了。這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是自己主動離她而去。哪怕是她在這裡直接宣稱斷交，自己也沒有任何話好講。

　　但是，為什麽呢，為什麽我會那麽生氣，只因為幻茹的這種態度?不，不只如此。大概，是自己也無法接受吧。無法接受就這樣結束。什麽都沒有說，什麽都做不到。

　　我，不能就這樣離開。

　　不能。

　　張成的呼吸愈發急促。他的胸中突然生出一絲衝動。他知道，自己完全是在玩火。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張成輕咬嘴唇，他想要用疼痛來讓自己清醒過來。但這隻讓他的心臟跳的更快。幻茹也注意到了張成的異狀。她問。

　　“你怎麽了。”

　　“我……我必須說清楚一件事。”張成輕聲回應。他說話很慢很慢，好像是要把每個字都吐出來一樣。“幻茹，我，我之所以答應與‘九龍’簽約，其實，是為了你。”

　　“為了我?為什麽?我覺得恰恰相反，如果你真的為了我，那你就應該留下。你可是我的陪練。”

　　“但是，作為陪練，我永遠不可能和你真正在一起。永遠不可能。”

　　“張成……”幻茹的臉色漸漸泛紅，她終於開始理解張成正在說些什麽。張成的心情已經緊張到極點。他的耳朵裡只聽得到心臟“砰砰”的跳動聲。張成知道，這樣下去將無法回頭。但現在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不，本來，就不想回頭吧。

　　“幻茹，我愛你。”張成輕輕說道。一開始，他的聲音就好像蚊子叫。但漸漸地，他的聲音反而放大起來。“沒錯，幻茹，我愛著你，就像所有男人愛著女人一樣。但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所以我才要拚一把。我要成為能夠獨擋一面的職業選手。我要率領‘九龍’，殺到亞超聯賽。也只有到那個時候，我才能夠真正站在你的身邊。我已經沒有其他退路了。”

　　“然後呢?”

　　“然後?”張成心中一怔。幻茹目光銳利，她的雙眸，就如一張純潔透頂的鏡子，映照著人類的心靈。

　　“張成，你還是和其他人一樣，和父親一樣，自以為是。你自以為是為了我，所以才選擇離開。但你卻不想想，對於我來說，我內心真正的希望是什麽。”

　　“幻茹，我……”張成無言以對。他心亂如麻，也不知道如何解釋。幻茹雙目炯炯。她的視線依然是那麽明亮，明媚。張成孤注一擲，他直接雙手按住女孩的肩膀。幻茹大吃一驚。

　　“張成，你到底想幹什麽……嗚！?”

　　一瞬間，張成將幻茹緊緊抱在懷裡。幻茹想要掙脫，但她卻根本發不出力。張成微微低頭，他輕輕吻上女孩的朱唇。甜蜜的香氣回蕩在鼻腔中，在這個時刻，兩人躍動的心臟，仿佛都要融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