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實在可惜。”
閻應元、陳明遇、馮厚敦和程璧等人,在江陰城下為迪米特裡和西夷兵送別。江陰之戰後近一個月的摩擦,已經讓西夷兵和江陰人民的矛盾達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高度,幾乎是在民變的邊緣。越來越多的江陰人民在士紳的煽動下,對西夷兵采取了敵視行動。迪米特裡卻不能像對待韃子一樣讓自己的士兵對待自己的“同胞,”但是這樣強壓著士兵們不還擊,遲早會讓軍隊的怨氣爆炸。
“我們與你們,人種不同,語言不通,風俗相異,有這樣的摩擦實屬意料之中,只是沒想到這樣的矛盾積攢的如此之快,所以是時候離開江陰了。再不走,若是與你們刀兵相向,我們之間那就再沒有半點恩義可言了。”迪米特裡倒是把心中所想敞開了說,在江陰人看來,卻是實實在在的抒發鬱悶和抱怨之情。
其實閻應元等人同樣也很難做人,一邊是江陰士紳給予的壓力,一邊是數萬俘虜的處理,還有西夷兵撤走後江陰的防務重擔。若不是迪米特裡收繳合理負擔時遵照程諾三七分成,只怕閻應元領導的江陰各項事務早已因為財政破產而化為烏有。
還好其他幾位王爺派來爭權奪利的空降縣官一個沒來(害怕清軍再度南下,都不敢來),給江陰少了一點政治鬥爭壓力,否則給迪米特裡送別的諸位,那可真要嘔心瀝血了。
閻應元問道:“將軍要帶著部隊去哪裡呢?將軍也是直爽人,我也開門見山的說,整個江南的士紳都在反對將軍對士大夫征稅的做法,已經少有將軍立足之地。迪將軍,你的未來不可限量,但以後的日子終究還是要和士紳打交道,還是早日修複關系為好啊。”
“手中有槍炮,哪裡去不得?這些士紳總覺得我低人一等,打仗還不給軍費,這不是腦子進水的行為嗎?我能指望這些士紳把韃子罵回老家去?”
迪米特裡一句話把閻應元的勸說辭噎了回去,眾人也只能感歎道:蠻夷行事啊,就是這麽莽撞,不懂規矩。
但是卻讓人無比爽快!
迪米特裡:“但是軍隊也需要休整和補充兵員,我準備借鄭家的船隊回馬尼拉再雇傭一批士兵,江南的事,我暫時也插不了手了。”
“鄭家?”眾人一驚,心想那個海賊怎麽這麽快就和西夷打上交道了,鄭家水師強悍,錢糧充沛,又與陸戰強大的西夷勾結,所圖非小……
鄭成功走到眾人面前行禮說道:“諸位也不必惋惜,我鄭家船隊縱橫南洋多年,相必很快就能幫迪將軍補充兵力,再度北上與諸位英雄一同抗擊韃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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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謂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東林書院培養的也不全是只會之乎者也的儒生,總會有一些異類。異類的生存環境肯定畢竟差,畢竟正常的家夥佔大多數,少數派總是受排擠的。趙尚義就是這樣一個異類,一個喜歡兵家、法家的書生。嗯,他得感謝華夏這邊相對寬松的學術氛圍,放在歐洲再往前走幾百年了,那可是要被活活燒死的異端。
仕途不順的趙尚義,終日感歎世無伯樂,本以為亂世到來,自己所學知識能一展才華,卻不料韃子進兵速度太快,而朝堂眾人卻終日扯皮。趙尚義早在清軍攻陷南京之前,就曾說:“如今南朝已無半旅可用之兵,為今之計,當速與流寇議和,共禦韃虜。”在聽聞李自成兵敗後,
又迅速提出招安大順軍隊等措施,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 但這套言論讓趙尚義更難在書院過日子了,隔三差五的就有人來咒罵趙尚義是個無君無父的逆賊,怎麽能說出聯合害死了崇禎皇帝的順賊的話來。
鬱鬱不得志的趙尚義,在得知江陰之戰的結果後,整個人都變得神采奕奕了,嘴上說的最多的話就是:“天下局勢必將改變,如此英雄人物,怎可少了我趙尚義輔佐?”
一個月黑風高的日子裡,趙尚義為自己的父母寄去了養老費和信件說明了自己的大志,又留下了告別信給自己的同窗好友,帶著幾日的乾糧,一把劍幾本書,騎著比驢大不了多少的馬兒朝江陰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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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米特裡,有一個騎馬的書生在隊伍前面,似乎是想攔路。”
“一個人攔一支軍隊,準備無雙?”
迪米特裡顯然誤會了這個書生,畢竟這個年代有膽量攔在一支正在行軍的全副武裝的軍隊面前,不是超勇便是智障。
亦或是身懷特殊的任務。
趙尚義在前往江陰一路上的打聽中,才知在江陰之戰中擊敗滿清二十萬大軍的英雄乃是泛海而來的西夷,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倘若是漢家英雄該多好,明失其鹿,天下共逐,朱明享國運三百年,也到了壽終正寢的時候了。但是泱泱華夏,怎可淪落在胡虜手中,這神州大地,當屬中華英雄享有……”
只是海口已經誇下,就這麽灰溜溜的回書院?趙尚義打死不乾,於是他便想到了另一個安撫自己和他人的借口:“利用西夷之兵,行恢復中華之實,教化這些蠻夷說漢話,行漢家禮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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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法很豐滿,現實很殘酷。縱然趙尚義做足了心理準備,還是碰到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局面,想象中西夷即使不三顧茅廬,也會表現出求賢若渴樣子的場景並未出現,反倒是把趙尚義征用成向導。既然這小子孤身一人從書院跑到江陰,看圖認路的本領想來不差。
“路上聽聞將軍欲回馬尼拉,相必要先回泉州乘船,去泉州的路……”
迪米特裡:“不不不,誰告訴你要去泉州,老子要去的地方是南京!”
“南京?”
迪米特裡:“對,收復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