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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位大少爺》第二卷第一十二章 番薯苗死不死?
  夕陽西下,黃昏的余暉灑在陂下,一片金黃,依山傍水、嫋嫋炊煙,山歌的聲音時隱時現,寧靜自然,陂下的村落宛如是書中的童話。

  主院外面的曬谷坪上,四臨有幾家住戶,三三兩兩的幾個表嫂搬上小板凳,就在屋簷下坐著,手裡拿著鞋墊或者是毛線,美其名曰是繡鞋墊、或者是織毛線,實際上是為了湊在一起打卦,其它的都只是副業。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只是幾天的時間,張如玉和小北福的消息就傳的紛紛揚揚。幾個表嫂圍在一起,聊著聊著,就聊到了張如玉身上。

  “聽說了嗎,……賢良娶的那個小老婆叫張如玉,是上方向的皖省人……”

  “曉得,她是賢德送回來的,很多人都有看到。”

  一位年紀輕輕的小表嫂開了頭,話未說完,就被別人截了去,不過她也沒有介意,反而兩眼盯著搶斷她話的中年表嫂看,張大著耳朵,一付靜心傾聽的樣子,興致滿滿。

  聊天聊天,就是三五個人湊一起,你說一句,我說一句,推敲過程和結果,然後幾個臭皮匠就變成了諸葛亮,神機妙算,覺得事實就是這樣,接下來……最後就有了風言,有了風語,又有了風評。

  自古以來都是這樣!

  因此,小表嫂眼睜的看著,看看能不能從中年表嫂和其它幾位嘴裡掏出一句半句。

  然而等了半天,那年長的中年表嫂說了一言一句,就再也不肯說話,惹的小媳婦心裡癢癢。

  左等右等,沒有下文,沒有結果,小表嫂熬不過,最後自己鬼鬼祟祟在前面看過,又在後面看看,又無意的遠遠的朝著主院及其門口望過,就像某個時期地(gong)下(chan)黨工作者與同志們接頭,壓著聲線,道:“這麽講,她帶著金手鐲,不給秀英嫂子看病,這事也是真的了?”

  不知她從哪得來的結論,居然還用上了承上啟下,說的理所當然,沒有一點毛病。

  說到這裡,小表嫂嘴裡更是忍不住的表達了自己的憤慨。“怎麽有這種人啊,拿著死錢,不給活人看病。這樣的心思也有?”

  “她就不怕老爺子打死她?”

  小表嫂嘴裡忿忿不平,不過她話未說完,就又被剛才中年表嫂截了去。“別亂嚼舌頭鞭子,主院的事不是我們能隨便議論的!”

  “老爺子都不說什麽,我們能說什麽,那是主院自己的事。……還有,秀英嫂子也不是你能講的,你屋裡那個和賢良矮著輩分,別沒規沒矩的不曉得分寸。”

  “哎,我曉得了,鳳嬸子,我聽你的。”

  小表嫂是位‘新人’,剛嫁到陂下村沒有幾年,不敢托大,聽到對方教訓,趕緊點頭應著,不好再說。

  不過旁邊的表嫂不同意了,反駁道:“話不能這樣講,這不是某家某戶的事,這事會帶壞風氣。”

  “就是!”

  新開腔的表嫂話未說完,又被第四位接了去,這第四位表嫂手裡的針線沒了,在尾巴上打了個結,用牙齒咬斷,吐了一口,過後才接著又說:“也就是老爺子這幾年脾氣見好,要是換在以前,說不定當場就會打死。”

  “打死?打死那是輕的,大少爺當時就說要打了她的靶,斃了她。那是老爺子攔著,不同意,這才沒有打了她!”

  “還有這事,我怎麽沒聽人講?”

  “這是真的。”

  沒風沒影的事,幾句話就變成了真的,頓時又是一輪感慨、議論。

  “老爺子這是怎麽了,越老越是心善,這心善的能當家嗎,以前他不是殺心挺重的麽,一天到晚的要打這個斃那個,現在怎麽成這樣了。怎麽就不怕她把我們這風氣都給帶壞了?”

  “這樣的人就不應該留著!”

  “就是。”

  “氣死人了!”

  “就是,就是這樣!”

  幾位表嫂又問又答,連連點頭,出腔附和。

  眾人意見一致,轉眼就是筆誅口伐,不過說著說著,鳳嬸似乎又不樂意了,有了不同的意見,嘴裡歎了一句。

  “唉……”

  “這樣說也有些不對,這畢竟是她的嫁妝,還是她母親死後留下來的物件。能拿出來,是有情有義,不拿出來,那也沒有過錯。”

  鳳嬸說到這裡,看見其他幾位同伴似乎有些不心為然,都撇著臉。想了想,於是又接著說道:“千錯萬錯,那也只能說她不太會做人,別的說不了什麽。”

  “要是我,進門的進候把那鐲子藏起來,別什麽事也沒有!”

  聽到鳳嬸這樣說,其他幾位表嫂這才開始認同,其中一位更是點頭,道:“這話說的還差不多。我看她就不是一個聰明人。一對手鐲再是貴重,那也比不得人命。要是她舍得將這對手鐲拿出來治好秀英,別的不說,秀英以後肯定會對她另眼相看。秀英就是死了,回來以後只要在老爺子面前一說,老爺子也肯定虧不了她,小北福看著呢,這生意,怎麽做都劃算!”

  扯著扯著,又扯遠了,但沒有人在意。

  “光裕堂家大業大,主院更是富的流油,老爺子還能虧的了她?”

  這話一出,幾個人又是點頭,紛紛附和。

  然而,就在這時候,一位表嫂突然正襟危坐,嘴裡插了一句。“今日天氣真好,曬的暖洋洋的……”

  這是哪跟哪,完全是牛頭不對馬嘴。

  不過,也就眨眼時間,幾位表嫂都反應過來,個個一本正經,坐的整整齊齊,手裡的活計更是做得有模有樣,穿針飛錢。

  “怎麽這麽有空,太陽還掛在山上,就在家裡坐著?”

  朱學休從屋頭轉了出來,在一旁停住了腳,對著幾位表嫂說道:“番薯苗都說不定曬死了!”

  “大少爺!”

  “大少爺!”

  看到是朱學休,幾位婦人紛紛起身喊了一聲,過後曾新落座。

  喊過之後,幾位表嫂都是低著頭不言不語,拿著手裡的活計認真的做,表現的一本正經。只有年紀最小的那位小表嫂低著頭,目光閃爍,想看卻又不敢拿正眼看朱學休,一副做了虧心事的模樣。

  鳳嬸見小表嫂不堪,怕她會露餡,於是嘴裡強,忙著開聲說道:“大少爺說的哪的話,上個月底真君老爺過生日,連續好幾天大雨,下了個穿心透,現在土裡還是濕的呢,死不了!”

  “再過幾天,等苗穩了,不淋也不怕了,一樣能活。”

  很多人認為種番薯,就都是把番薯直接埋地裡,其實那不一定是正確的,大家千萬不要搞出什麽花生剝了殼就不能種的笑話,我記得前幾年,《x磚》裡就有這樣的笑話,其實事實並不是這樣,正常情況下,花生就是剝了殼才能種到地裡的。

  用番薯種出來的其實只是薯苗,用來做種,等薯苗長到一定程度之後,把薯苗按段截下來,就能埋到土裡大面積的種杆,就像空心菜、或者是四季青的村苗一樣插種、排開。直接把番薯埋地裡的行為僅僅只是用來做種、長苗。

  番薯苗剛剛種到地裡的時候,初時必須有足夠的水份,這樣才讓栽下去薯苗能夠順利的生根發芽,這樣才能夠種活,而農歷七月中至八月初這段時間正是最關鍵的時候。

  因此,朱學休才會拿番薯苗說事,而鳳嬸嘴裡說的真君老爺也不是人名,而是高田村祀奉的神靈,每年的農歷八月初一就是高田村真君閣真君老爺的生日。

  按照習俗,在八月初一這天前,仙霞貫會下連續好幾場大雨,拿仙霞貫的人來說,這是真君老爺為了過生日,下雨幫鄉民們洗街、淨氣,好讓大家戒齋過節。

  在口口相傳中, 這樣的風俗節氣,年年都是這樣,雷打不動。農歷七月底下過雨之後,後面的八月、九月、十月等幾個月都很少下雨,不止是贛南一帶,整個江西都差不多是這樣,所以每年年底,總有報道說鄱陽湖變成了草原。

  呃……

  聽到鳳嬸這樣說,朱學休面色一愣,心裡呃了一聲,想了想,沒辦法反駁,只能點頭附和。

  “那就好。”

  “死不了就好!”

  說過之後,朱學休訕訕,轉身走了,惹得一直偷偷打量他的小表嫂撲哧一聲就樂了。

  “咯咯……”

  不過只是笑的兩聲,就被鳳嬸拿眼睛製住了。“別笑,趕緊的拿著凳子回去,別再聊了。”

  “怕什麽,大少爺都走了,他離那麽遠,不可能聽見了。”

  小表嫂有些不以為然,不過馬上就被中年表嫂懟了回去。“屁,沒聽見,那也肯定是看見了。”

  “他就不是一個多話的人,要是沒聽見,根本不會站著和我們講話,更不會拿根番薯苗來說事!”

  “我今年才四十幾,年紀還少,惹不起咱家大少爺!”

  “沒活到夠七老八十走不動路,那都是當不起尊重,擋不得路!……走走走,都不要在這呆著,都回去,散了!”

  中年表嫂收了手晨的鞋墊,拿著矮凳子開始趕人、打趣,只是嘴巴裡依舊是不肯饒人。

  ‘不到七八十歲當不起尊重擋不得路’說的就是指朱學休隻尊重老人、但從不拿中年人當前輩的往事舊故,惹得其他幾位表嫂呵呵直樂。

  “咯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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