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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位大少爺》第二章 大少爺是壞蛋
  朱學休家裡的院子,就是如今光裕堂的主房,人稱主院。房子是按Z字形修建的,前後各有一個花園式的院子。牆一圍,就成四方四正。

  到了後院,‘番薯’忙著從井裡打出水來,用瓢杓到盆裡,幫助著朱學休洗漱。過後,兩人便勿勿忙忙的往祠堂趕去。

  光裕堂的祠堂在尾田村,與主院所在的陂下村隻隔著一條小河溪,隔河對望。

  雩縣光裕堂自祖上從徽州分支到仙霞貫,已經有數百年的歷史。最初是在乾坑村落腳,後面分到蒲坑,再到尾田村、陂下村。坡下村就在尾田村的東邊,而陂下村的西北方向就是蒲坑,三個村子連在一起。只有最初的乾坑村在十幾裡開外。

  ‘七坑六圾五塊田,上下兩陂仙霞貫。’

  每一個地方取地名,總有其脈絡可尋,贛南和雩縣一帶也是一樣。仙霞貫中的貫是指一塊凹地中的平地,仙霞則是原貫中的一處道觀的觀名,仙霞貫因此而得名。

  仙霞貫氣候溫和、雨量充沛、四季分明,地處貢江中上遊,水網密集,水利灌溉便利,是難得的澇旱保收的鄉鎮。

  在這片盆地、丘陵和綿延的山地、寬廣的山間、河谷堆積的平原及崗地裡,分布著‘七坑六圾五塊田,上下兩陂仙霞貫’,大大小小一共二十一個村落。

  陂是指山坡,坑是指幽長的山谷,圾則是狹窄的山谷,而田就是平整之地。仙霞貫的‘五塊田’,每一塊田都住著一個大姓,光裕堂就是其中一個。

  尾田村就是指尾巴上的田,因為它座落在采山的東南邊的尾巴上。

  采山是一座山,因為山裡有煤,以前經常有人去采煤,故而得名采山。只是因為煤洞裡死的人太多了,近些年很少有人去挖煤。

  尾田村地勢平整,因此,光裕堂的祖祠就設在這裡。

  朱學休和‘番薯’兩人急衝衝的出了門,到了河邊時,天氣已經漸漸放亮。河上沒有橋,只在河床的水流中間堆著幾堆河卵石,供需要過河的人們從上面踩過。

  兩個人一前一後,很快就過了河,只是上岸時,就看到前面有個表嫂,背著一個剛剛滿歲的小孩子往祠堂裡走。

  那孩子是個男孩,穿著開檔褲,趴著母親的背上,不過卻是扭扭怩怩的不肯落定,在母親背上東搖西晃,想著要下來。

  孩子還不會說話,只能嗯嗯呀呀。但是表嫂知道這是孩子想要撒尿,趕緊蹲下身體,想著把孩子從背上放下來。

  朱學休在後面看見,頓時就樂了,嘴角微微一翹,哨聲就從嘴巴裡吹了出來。

  “噓……”

  口哨一吹,情況就壞了,那小男孩沒法忍住,直接就尿到了母親身上。

  就這樣。

  朱學休和‘番薯’兩個站在他們母子身後,眼睜睜的看著小男孩在母親身上開了一條河,波濤洶湧,垂流直下。

  表嫂的後背上濕漉漉的染了一片,雖然沒有看見,但是後背的腹腰上面一片溫熱,表嫂哪裡還能不曉得這是怎麽一回事,當即就不樂意了,一邊抱怨著,一邊把孩子從背上放下。

  “公公啊,你就不能再忍一下,等我把你放下來再尿麽,尿的我一身都是。”

  公公當然不是指皇宮裡的公公,而是指夫家的公公。以前是男權社會,以長為尊,所以在小媳婦的眼裡,夫家的公公那就是天,那就是理,那就是無法無天,行事可以不講規矩。

  當然,這只是笑話,也僅僅是個笑話。

舊社會,沒有幾個兒媳婦敢罵自家的公爹。就是想,那也只能一個人暗暗的罵,或者是在心裡罵,明面上,還真沒有幾個人敢。這不僅僅是權力,更是道義。中國以孝道傳承,你就是王公貴族、母儀天下,那也不能罵公爹。如果你罵了,那就是千夫所指,萬人唾罵。  表嫂當然也不是在罵公公,她這是在抱怨孩子,借此比喻,說他行為任性。表嫂嘴裡在斥著,手裡還扶著孩子,不過另外一隻手卻照著孩子的屁股打了下去。

  “我讓你尿,讓你尿。……稍微忍一下不行麽,弄我一身,衣服都濕透了!”表嫂一邊教育一邊打,半打半教育。

  小男孩站著地上,兩個褲腿都是濕的,被打也不坑聲。一張稚嫩的小臉板著,眼睛隨著母親的動作一眨一眨的,目光還不忘好奇的在趕上來的朱學休和‘番薯’兩個人面上來回掃過。

  男孩的目光深邃、面色凝重,似乎是在思索。思索著為什麽他就是明明是聽到命令才開始撒尿的,怎麽還挨會了打。以前不是一直這麽做的麽,今天也是聽到噓聲才開閘放水,怎麽就錯了?

  表嫂其實沒怎麽用力,不過小男孩依舊被打的滿臉通紅,兩道淡淡的眉毛彎彎的,不停的在聳動,眼睛眨巴眨巴,透著明亮。不過目光沒有什麽焦距,顯然是想的渾然忘我。

  然而——

  無論他怎麽想,就是百思不得其解,找不到答案。只能依舊保持著一張苦巴臉,上面寫滿了哀愁,眉毛擰在一塊,實在是苦的不能再苦。

  “哈哈……”

  朱學休和‘番薯’樂的不可開交,哈哈大笑。

  聽到他們的笑聲,那表嫂這才抬起頭來,看到是他們兩個,心裡哪能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想著兒子是在對方的口哨聲中,把尿撒在了自己身上,那是又氣又笑,哭笑不得。

  根本不用問,表嫂就知道這是朱學休的傑作,‘番薯’根本不是那麽一號人。都叫‘番薯’了,你還能指望他能有這麽些花花心思?更何況大少爺那是聲名在外。

  表婦臉上帶著盈盈的笑意,剜了朱學休一眼,嘴裡嗔道:“大少爺,你也真是的,這個時候還逗他。他就不經逗,一逗保準就惹禍,孬的很!”

  “今天是端午節,可不能穿著這有尿騷味的衣服去祠堂。”

  表嫂笑呵呵的說了幾句,看到孩子還苦著臉站著,趕緊好言安慰幾聲,捧著孩子的臉蛋使勁親了幾口,然後才利利索索的站起身,帶著孩子往回走。

  “寶寶不哭,寶寶不哭,不是寶寶不乖, 那是大少爺在使壞。”

  “大少爺是壞蛋,他是大壞蛋。寶寶不哭!”表嫂抱著孩子,哄著他,替孩子數落著朱學休的不是,邊走邊勸。

  那孩子雙手攀在母親的肩膀上,面孔向後,明亮的眼睛對著朱學休和‘番薯’兩個,滿是好奇。看他的眼神、面色都很平靜,顯然已經忘記了剛才的事情,畢竟還只是一個剛剛滿周歲的孩子,什麽事情除了吃和哭,別的都是來的快去的也快。

  看到孩子這樣,朱學休童心大起,忍不住的又逗弄了他幾下,對著他嘟起嘴吧,吹起了口哨。

  “噓……”

  “噓……”

  真相大白,原來罪魁禍首在這裡!

  那小男孩再也無法淡定,稀疏的眉毛淡淡的,隨著朱學休的口哨聲一聳一聳,不停的抖動。一會兒緊鎖,一會兒散開,似乎是痛苦萬分,又似乎是愁腸百結,表情十分豐富,端的好看。

  “哈哈……”

  兩人看得分明,又忍不住的樂了。不過很快朱學休就不願意了,瞪了‘番薯’一眼。

  “笑什麽笑?”

  “難聽死了,笑得像鴨公一樣!”

  朱學休嘴裡就說不出什麽好話,更沒有好臉。‘番薯’只能收了聲,不再笑,不過臉上卻有些不以為然。

  朱學休和‘番薯’的年紀隻相差幾個月,笑起來那都是一樣,兩個人的聲音根本沒有多少差別。

  心裡想歸想,但是‘番薯’卻是沒敢說出來。收了聲,故作正經的跟著朱學休往前走,只是沒走多遠,兩人又停住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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