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公,在後山,是在後山,就在我們屋後面!”
朱學休第一個聽出槍聲傳出的方向,嘴裡還在說話,人就已經衝了出去,趁機還把兩把駁殼槍抓在了手裡。
“後山,是在後山!”
前院裡早已亂成一團,經朱學休這說一叫,更是顯得慌亂,有幾個年歲小的孩子已經躲進了自家母親的懷裡,根本不敢往外看。
朱學休衝出院門,來到外面的曬谷坪時,護衛隊員和原來在這裡的朱氏族人、鄉親們早已進入了戰鬥狀態,散開隊伍,找到掩體,紛紛躲在稻草垛、成捆的花生苗、豆苗後面,有的隱在牆體後面。
他們拿著手裡的武器、槍支,眼觀四路、耳聽八方,聆聽和注視著後山和周邊傳來的動靜。
朱學休頭一低,就近找到一堵矮牆,貓在後面。
那是村裡人建好的地其基,有著六七十分高,貓進去還是能躲著一些子彈。不過‘番薯’身材高大,就只能直接趴在地面上,手裡舉著一枝長槍,直接對著屋後面。
屋後面,有一棵高大的痤子樹,痤子樹下,有一道不算寬的石階,直通後山。
端午節乃是月頭,月亮不大,只有彎彎的一道月牙。但夜半三更,月亮升起來,清冷的月光下,還是可以看清,石階上並沒有人影。
“呯……”
“呯……”
隨著槍聲越來越近,漸漸的有說話聲音從後山上傳了下來。
“站住……”
“別跑……”
“站住……,別跑……”
聽到山上有人這樣喊話,朱學休忍不住的嘴角微翹。
你都放槍了,人家能不跑?你當人家是傻的麽?
大少爺心裡這樣想著,心裡暗自發笑,但面上卻是十分嚴峻,直勾勾的望著那道石階,沒有一點笑容。
很快,朱學休就看到痤子樹下的石階上轉出一道身影。
中年、四十歲余歲,一身短打扮、膚色黝黑,手裡還拿著一杆鳥銃。
一看就知道是一名鄉下山村裡的普通鄉民。
中年男子早就看到了曬谷坪裡燈火通明,人員眾多,剛剛轉過石階就開始大聲呼喊。
“老表,老表,姓朱的老表,快點子救我。”
“要命了!”
光裕堂的老表當然姓朱,只要是男的,不管他是誰都是姓朱。
那人一邊喊著,一邊迅速的從石階上往下跑,神色慌張。
然而,就在這時。
“呯、呯、呯……”
後山上接連響起了槍聲,子彈打在痤子樹下的台階上,火光四射,當然也擊中了那正在下台階的中年男子。
“啊……”
一聲慘叫,那名正在快步走下階梯的中年男子中槍,站在台階上搖搖晃晃,身體也慢了下來,站著不動。
“呯、呯、呯……”
接連又是幾槍。
火花四濺,那位中年老表再次中槍槍。腳下一歪,順著石階就滾了下來,倒在了台階前,手裡的鳥銃掉落在他身旁。
老表胸前一塊染紅,很快嘴裡就吐了血,就是這樣,那位老表也還沒有斷氣,趴在地上,向著曬谷坪方向試圖爬過來。
然而力氣不濟,隻爬了三五步,中年老表就匍匐在地面上,動也不動。
地面上留下一道長長的血漬,猩紅無比,觸目驚心。
“打,給我狠狠的打。”
朱學休嘴裡說完,手裡就打出一槍。
“呯……”
看到有人在光裕堂的勢力范圍裡開槍殺人,
朱學心心裡就很不滿,此情此景,看到有人倒在面前,朱學更是兩眼通紅。 “呯、呯、呯……”
“呯、呯、呯……”
火光四現,百十條槍對著山上就開了火,曬谷坪上一片火光。
“呯、呯、呯……”
一輪過後,周近盡是拉栓、上膛的聲音。
“哢嚓,哢嚓……”
“慢著,不要放槍,不要放槍!”
就在這時候,曬谷坪上傳來了邦興公的說話聲。
邦興公在曾管家的攙扶下,由謝先生陪著,一同來到院外的曬谷坪上。很快就站到了一面地基牆後面,站定。
護衛隊成員看見,迅速出來一些人,在邦興公面前排成兩排,一提排在前蹲著,一排站著,把邦興公等人擋在身後。槍口端著,直接對準了後山及下來的石階。
“大家都不要放槍!”
邦興公一邊說著,一邊打量著後山。
後山上人影晃動,但人數估摸著不多,最後也就幾個人,肯定不到十個。相信也就五六七八個人左右。
後山上沒有傳出有人中彈的聲音,也沒有開槍還擊,看到邦興公現身之後,只是一會兒的時間,上面就傳出來有人說話的聲音。
“邦興公,在下乃是縣大隊歐陽明,請不要開槍。”
話音剛落,就有人從藏身的後山的石頭後面走了出來,慢慢的出現在山坡上,站在一棵松樹前。
月光下,歐陽明高舉著雙手示意,手裡的武器更是沒有拿在手裡握著,只是用一根指頭勾在指尖,槍口向下。
歐陽明隨意走了兩步,估計山下的人都看到他的舉動之後,他才縮回手去,把手槍插回槍鞘裡。
“晚輩歐陽明見過邦興公。”
歐陽明雙手抱拳,對著山下行禮。“邦興公,鄙人奉別動隊鄒乾事之命, 前來仙霞貫捉拿壯丁。有人逃跑,還打傷了我們的人,卑職自然是緊追不舍。怕匪人走脫,無奈之下放了槍。”
“雙方之間是一場誤會,在下並無冒犯之意,還請邦興公海涵!!”
歐陽明人到中年,年紀是要比邦興公是小一輩,嘴裡邊自稱晚輩。但是他的態度卻是不卑不亢,沒有陪禮、沒有道歉、嘴裡只有著誤會。
看到歐陽明現身,又高舉著雙手以示沒有敵意,邦興公的臉色就好看了許多。
他手執著拐杖,伸出手向下壓了壓,讓身邊的人群稍安毋躁,過後對著石階前示意。
“去,把那老表抬過來!”
邦興公嘴裡說的老表,當然是指先前中槍,倒在台階前的那名中年男子,躺在那裡,不知是死是活。
近處屋簷下的兩名男子聽到邦興公的話後,迅速起身,來到石階前,將那位老表抬了回來,連那老表的獵槍也一並捎帶了回來,放在邦興公的面前。
那名中年老表背部中槍,直透前胸,胸前背後全是血跡。扶正他的身子,讓面目朝上,嘴裡還汩汩的在吐著鮮血。
“老表,老表!”
使勁搖晃,連喚了幾下。
那名老表終於睜開眼,有氣無力的轉動了一下眼珠子,想要說話,結果嘴唇還沒有完全張開,頭就偏到了一邊,垂了下來。
這一幕看在眼裡,頓時讓朱學休喉嚨發乾,忍不住的吞咽。
他的年紀不大,這些年也見死人,但卻是頭一回看到有活生生的人死在他的面前。
“阿公,他……,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