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都送走!”
朱學休徹底撕開了臉,大鳴大放的趕人。
人世間,有些人,養的熟,養著養著就能走一起,但是有些人,卻是永遠養不熟,怎麽都不親近,只有赤【和】裸【諧】裸的利益才能綁在一起,就這樣還隨時想著翻臉。
朱學休覺得那幾姓的人就是這樣,而仙霞貫接下來的發展,光裕堂和這些人已經不在一條戰線,他趕的是沒有半點顧忌。
邦興公站在一旁,面色陰沉,臉上的肌肉不停的跳動,看不出表情,顯然是孫子的話觸動了他的內心,正在壓製內心的怒氣,而這樣的表情,也助長了朱學休的氣勢,讓他喊的格外大聲,氣勢囂張。
前院裡的人依依不舍,漸漸地往外走,但是沒有人開口求情,也沒有說幾句中和的話,因為前些日子,村民簽字《陳情書》根本就沒有瞞著,這麽多人,也不可能能瞞著,他們是反對邦興公。
院裡的人越來越少。
見到這樣,邦興公的面色終於有了些許改變,雖然還是依舊陰沉著一張臉,但臉色沒有拉的老長,只不過看起來,意志有些消沉,目光變的迷離。
院裡的人群繼續往外走,隊伍靠近最後,是一位年老的婦人,那老婦人跟著前面的人機械的往外走,一雙眼睛掃來掃去,神色驚慌,不停的在眾人和邦興公、朱學休面前掃過。她著粗布衣服,身上好幾個補丁,拖著一又爛草鞋,故意放慢腳步,走走停停,似乎在等待什麽。
眼看著就要邁出院門,而邦興公又在恰恰在這個時候變了臉色,那老婦人再也沒有忍住,轉過身來,直接跪在了院門口。
“邦興公!”
只是一聲呼喚,那老婦人就淚流滿面,眼睛嘩啦啦的流。
那老婦人在地上跪著,也不起來,直接膝蓋著地,褲腿上沾滿了泥塵,還在從院門口就迅速向邦興公爬了過來,還差著一兩步,就撲長手,拉住了邦興公的褲腿,生怕邦興公走了似的。
老婦人半伏在地上,抱著邦興公的腿,嚎啕大哭,嘴裡哇哇叫,好像是受了多大的傷痛,心裡又有多大的委屈,哭的像個月子裡的娃。
“哇哇……“
這一幕,只看的朱學休兩眼欲裂,恨不得一腳把對方踢飛了。
好說歹說說了半天,朱學休才把人勸走,為此還撕破了臉面,沒想到最後一刻還是出現這種場面。
就在剛才,人群快散盡的時候,朱學休還心裡暗暗慶幸能馬上吃早飯了,不知壯嬸做的會是什麽菜,他是餓得前胸貼後背,站著都感覺累,餓的心裡發慌。現在看來,這是沒指望了,一時半會吃不上飯了。
邦興公很多時候,表現的手腕高明,出手狠辣,但是只要遇上上了年紀的老人,尤其是受了苦的老婦人,那簡直就是菩薩心腸,好的不能再好。
早飯被推遲了,而且不知道要被推遲到什麽時候,因為院門口出去的人,居然往回流,又重新走了進來,很快有幾了十號人,眼巴巴的看著邦興公,只要他一開口要幫那老婦人,朱學休估計裡面會有一幫人跪低。
朱學休不敢過去踢那老婦人,只能仰天長歎。
“唉……,”
“好餓啊!”
朱學休忍不住的揉了揉肚子,但終究沒敢把嘴裡的話說出口。
那老婦人抱著哭,邦興公幾回,都不停止,也不站起來,無奈之下,邦興公只能忍著,讓對方哭一會兒。
好不一會兒,
那老婦人才情緒穩定了,哭聲開始變了。 “老太嫂,別哭了。”
“趕緊起來,地上冰,身子骨老了,受不了。”
邦興公伸出手,嘴裡勸著。
只是那老婦人卻是不肯起來,半跪半坐的跌坐在地上,盡是搖頭,不過嘴裡總算是說開了。
“邦興公,求求你,求求你幫幫我這老婆子。不然……”
“不然……沒法活了。啊……”
說到這裡,那老婦人又哭開了,完全沒在意別人異樣的眼光,哭得特別傷心。
邦興公一看,似乎是另有隱情,也不顧院裡站著許多人,直接就開了口。“老太嫂,你講,能幫我一定幫你!”
“媽呀,這飯沒著落了!”
大少爺直撫額頭,忍不住的四向看,卻是沒有看到‘番薯’在哪裡。
頭上面虛汗連連,餓的。
“邦興公,我知道我家對不起你。那兩塊錢的事是我們眼瞎,不認識字,被人騙了。但我們的確是窮,家裡繳不出那麽多錢糧,我們只是想著讓你少收點錢,沒想過讓你下台。”
“真的啊……”
老婦人又哭了一才開口說話,不過沒有說讓邦興公幫忙的話,反而是解釋了為什麽會在那《陳情書》上簽字的事,不過隨著她越說越多,邦興公和朱學休總算是明白了具體情況。
原來這老婦人有兩個兒子,其中一個去了參加了國民軍隊,戰爭的死亡報告昨天傳到家裡。如今她家裡有三個男人,分別是她的丈夫、兒子和孫子。只是她的丈夫老邁體弱,兒子又是一個病鬼,常年需要抓藥看醫生。所以別動隊看不上他們,而是把她剛剛成年的孫子給帶走了。
老婦人哭的淒切,也是個明白人。
朱學休雖然痛恨劉姓幾族人對不起他阿公,但是聽到對方家裡窮困不堪,又是不識字的情況下,才在給上級政府的陳情書裡簽字時,嘴裡再也說不出攆人的話來。
朱學休相信阿公會幫這老婦人,但是又怕他當場應下要救下老婦人孫子的話來,如果這話要是說出口,場面將不可收拾。
院子裡裡外外,可是站著大幾十號、上百號人!
“阿公,……”
朱學休忍不住的叫喚了一聲,想要靠近。
然而——
那老婦人看到朱學休靠近,當場就慌了。
“大少爺,你別過來,別過來。我不走,我不走!”
“大少爺,老婆子求求你了,別趕我走,我要是出了這道門,就就再也回不來了!”
“回不了啊!”
“大少爺, 嗚嗚嗚……”
那老婦人對著朱學休說話,卻是緊緊的抱著邦興公的腿腳,攬在懷裡,死死的不肯松手,說著說著又哭開了,一把鼻涕一把淚。
回不來,什麽意思?
“表婆婆,你說清楚,……別,別急,我不趕你走,你說清楚!”
“你告訴我,是誰在逼你,我幫你做主!”
這一刻,朱學休怒了,怒氣衝頂,他以為是老婦人的兒輩在逼迫她,說三道四。
“是不是你兒子,還是你兒媳婦?”
老年人年老體弱,經常不能自食其力,要是兒孫不孝,或是遇上苛刻的兒媳婦,那就經常會受到苛待或脅迫,生活中要是有個小病小痛,說不定都會直接到鬼門關報到,處境十分可憐。
從古至今,這樣的逆子惡媳,從來不缺少。
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這種事情本不好管,但是朱學休對這種事看不慣、深惡痛絕。朱學休很孝順,光裕堂更是以孝傳家。
“沒,沒有。”
“大少爺,是我自己不想活了,家裡就這麽一個孫,要是沒了,你讓我怎麽有臉回去,有臉去見家裡的老頭怪,還有我崽,我的兒媳婦?我又有何顏面去見劉家的列祖列宗。”
“我對不住他們!我……,要是出了這道門,我就再也回不來了,也沒臉見他們。”
老婦人搖著頭,手指抹著淚,又用手背揩著鼻水。
“真的,沒人逼我,我的崽和兒媳婦對我很好,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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