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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位大少爺》第7卷第九章 總算是活過來了
“老八,這是叫我當逃兵,貪生怕死。”

“這事我不能乾!”

“誰人救老曾誰不是救?有人帶過去就可以,你憑什麽安排我,你這是什麽身份,反了天了你!”

朱學休又氣又羞,堅決不同意,嘴裡連珠一樣,道:“高田村的物資早就藏好了,聽到槍聲老百姓也走光了,再遠些安排人跑一趟就可以了,用不著我。”

“我要上山去讓木頭下來,不然他們死了我怎麽交代?”

朱學休不同意,老八一聽,當即臉就黑了。“木頭悶罐子還需要你提醒?他比我還精,說不定早就下來了!”

木頭悶罐子就是指不愛說話的朱森林,他和老幾個人前兩年一起在尼古拉太子創建的軍校裡念書,雖然沒有什麽名堂,監察行政專署撤離,軍校也沒有辦法再辦下去,但是朱森林和老八幾個人的能力不是不錯,因此在山谷中伏擊時,他們幾個人分成左右,老八隨著曾克勝在東面的山峰上。

正說著,朱學休就聽到了身邊傳來腳步聲,‘木頭’朱森林帶著兩個人就從路邊的灌木叢裡繞了出來,同樣的一身泥,但卻沒有受傷。

朱學休看見,不由得有些安心。

“大少爺,不能再呆了,趕緊的走,正面我們敵不過,必須打遊擊,把他們的火炮優勢抵掉,增加我們的地利優勢,趕緊的吧,不要再拖了。”朱森林如此說道。

很顯然,他們的山峰上也遇到了迫擊炮的襲擊,朱學休看到了好幾名隊員身上帶著傷,還有些背在背上,不比朱學休所在一側好多少。

聽到朱森林說話,朱學休不應話,老八倒是先說了出來,道:“我說了,他不肯,他想安排別人回去。”

“不肯?”朱森林眉頭一皺。

不等朱學休解釋,他就開口就說道:“時間緊急,我們在這裡呆不了多久,大少爺你安排人員把傷員送回去,另外通知百姓疏散。”

朱森林快速說道,對著朱學休說過,又對老八說道:“我們在這裡阻擊一陣,把傷員送回去,然後兵分兩路,你向北,我向南,利用我們的地理優勢阻擊他們。”

“我和大少爺先阻擊,你和稱保生後退,等我們吃緊,你們再響槍,我們撤退。”

三言兩語,朱森林就將事情吩咐妥當,聽他說的有些道理,朱學休也沒有反對,眾人分頭安排,老八和稱保生一起,帶著一半的人員向東北方向撤退。

看到他們走遠,朱森林才扭過頭來,對著朱學休說道:“大少爺,我們向東南方向走,回光裕堂。”

“嗯!”

朱學休連連點頭。

從高田村到尾田村一帶,又是山又是水,山水相重,光裕堂的族民最熟悉的就是那一帶,而民防團的成員也對那邊了如指掌。

朱學休相信能憑借這些地形,能夠有力的阻擊並消滅敵人。

“我們走!”

一聲令下,民防團的隊員們紛紛後退,退入高田村,退到楊梅口,一路南撤,處處伏擊,不停的槍聲傳響在每一個山谷。

隊員們撤到尾田村、陂下村一帶的時候,管清心正帶著孩子和族人們一起躲在采山廢棄的煤洞裡,陰暗、潮濕,擔驚受怕,生怕下一刻敵人就會出現在洞口,虎視眈眈。

敵進我退,敵退的擾。

朱學休一行邊打邊退,戰爭從天蒙蒙亮,打到天黑,打到啟明星東啟,天色將明之際,他們來到了陂下村與陂下村相接的小山谷中,利用這裡葫蘆谷地形,朱學休一行終於佔得優勢,開始反擊,又從光裕堂打回了高田村。

此時天色放曉,太陽初升,

朱學休、朱森林和老八等人合兵一處。看著稀稀拉拉的隊伍,幾乎少了一半的人影,朱學休心如刀剜、痛不欲生,當即縱馬回到光裕堂,然後朱學休坐在祖祠裡,對著三公神像一聲不吭、面色鐵青。

等到鍾天福聞訊趕來,面色凝重,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出現在朱學休面前時,已是時至正午,大陽高掛。

“死了多少?”

“一百八!”

“這麽多?”

鍾天福大驚,當即也是面色鐵青,目光不定。

朱學休看到這樣,也是面無表情,只是嘴裡繼續說道:“具體的數據還在清點,只是隊伍裡已經不見了一百八十幾個人,還有些帶傷在身,不過基本上是輕傷,其他的還有沒有傷員不清楚。”

“曾克勝還活著也不清楚。”朱學休如此說道。

鍾天福聽到,只是搖頭。“不清楚,我也沒有收到消息,聽說還在昏迷……不過他失血過多,想要救活過來怕是不容易,衛生所和郭郎中已經是盡力了。”

鍾天福這話,怎麽聽都有些安慰的性質。

朱學休也曉得曾克勝傷重,除了失血,十有八九還有彈片留在身軀裡,仙霞貫並不能做這樣的手術,要起到縣城也不知能不能活下來,多半是無法存活。

想到這裡,朱學休的面色更是凝重。

“消滅多少?”鍾天福又問。

朱學休聽見,又是搖頭,看到鍾天福面色變化,似乎有些生氣,他才進一步解釋了幾句,道:“我們也不清楚,如今還沒有清點出來。”

“當時在高田村的時候,估摸著是五十多個,不到六十個的樣子,我們一邊打一邊退,打到坳牢才出現轉機,他們開始撤退,等到(再次)回到高田村的時候,約摸著還有二三十個。”朱學休如此說道。

“這麽多!?”

鍾天福聽見,大是吃驚,面色鐵青,面色猙獰的看著朱學休,問道:“日本人就這麽能打?我們幾百人打他幾十號還死了一百八,他們也有膽子追著我們跑?”

“不怕我們把他們包圓了!”鍾天福質問著朱學休,似乎不敢相信。

朱學休面帶苦笑,連連搖頭。“沒辦法,我們根本沒辦法包圍他們,他們有炮,迫擊炮,一發下來,我們在高田的伏擊點就死傷了好幾十個……曾克勝也是在那受的傷。”

“……而且三八式步槍比我們的槍打的遠,我們的漢陽造和中正式根本打不過他們……他們還有手榴彈,像小號的菠蘿一樣,轟的一下說不定死好幾個人……”

“我們完全是靠戰術,靠地利,拿人命堆出了這場勝利,要不然兵敗誰手,勝負不知。”

朱學休一臉的慘淡,泥巴糊著的臉面無比的猙獰。

鍾天福聽見,心中大急,脫口便道:“那你還坐在這裡做什麽?買,趕緊的買。”

“你阿公能買到槍,我相信你也可以,有槍賣或許就有迫……迫擊炮、手榴彈賣,我們都買回來,槍也要,那個三八式也買回來……要是院子裡錢不夠,我支持你,仙霞貫的百姓支持你!”

鍾天福怒急交加,又急又怒,頜下的胡須不斷的飄動,氣得跺腳。

朱學休聽見,卻是無動於衷,坐在椅子上半天不動,面上無光,黯然神傷。

他搖著頭,一臉的苦笑。

“沒用的,我們沒人了,護衛隊死了一半人,這些買回來有什麽用?我讓誰去打槍,又雙去放炮?”

“我們沒人了,仙霞貫的壯丁死光了……”

朱學休嘶聲呐喊,嚎啕大哭。

鍾天福聽見,咣的一聲就栽倒在地上,老淚縱橫。

“啊……”

“啊……”

祠堂裡一老一少,嘶聲呐喊,隻此一戰,仙霞貫的壯丁就幾乎死傷一半。

兩個人哭了許久,也不知道是誰先止住了哭聲,收了淚水,最後鍾天福獨自從地面上爬起來,也如朱學休一般,躺靠在太師椅上。

渾身無力,不想動彈。

傷心過後,朱學休想著抹去臉上的淚水,雙手一擦,臉上盡是泥水,還有細細的泥沙。

只是一會兒的時間,祠堂外就傳來了馬蹄聲,老公出現在祠堂的大門口,大步走了進來。

“鍾掌櫃!”

“學休哥!”

老八喚了兩聲,行禮過後把腋下夾著的板夾拿了出來,道:“我向你們匯報一下這戰的戰損和傷亡情況。”

“人員方面,我方死傷223人,其中174人戰死,49人受傷,其中光裕堂受傷4人,死亡11個,分別是……。”

老八對著書面報告,一一匯報,嘴裡說完,祠堂外就傳來了哭聲,撕心裂肺。

光裕堂的族人早已回來,就守在祠堂外,等著戰爭的結果和匯報,如今聽到親人逝世,忍不住的傷心。

朱學休和鍾天福面無表情,專心的聽著老八敘述。

“敵軍方面,一共殺敵21人,盡皆死亡,傷者不見,朱森林目前正帶著人員在進行搜捕……高田村房屋毀壞6幢,梅江頭1幢,船隻2艘,天墜坑房屋2幢……其余若乾。”

“詳細報告就在這裡,這是我和稱保生多方驗證得出來的結果……鍾掌櫃、學休哥,請你們過目。”

老八將板夾遞了過來,鍾天福不接,朱學休拿了過來,過後鍾天福才湊到朱學休身後觀看。

老八站在原處也是不走,繼續說道:“死亡的人員主要集中在高田村本身,高田村的山坳裡、天墜坑、轉崗和沿途,如今這些分別收集在高田村村口、天墜坑(村),以及我們光裕堂山後的山坳裡……我想問一下這喪事怎麽安排,要把他們埋在哪裡?”

光裕堂護衛隊,也就是仙霞貫民防團的成員,絕大數都是仙霞貫本鄉人士,是仙霞貫的壯丁,朱學休想了許久,也拿捏不定,確定怎麽去安喪這些死亡的隊友,不由得拿眼看著鍾天福。

鍾天福同樣也是搖頭。

朱學休看到這樣,這才說道:“既然鍾掌櫃沒有意見,大家又是戰死,安排他們到本村安葬吧,讓他們的親人收殮他們,我們出些安葬費……,賠償方面看看鄉公所和其他幾家能不能支持一點……不能讓鄉親們太難過。”

“嗯,那其它方面呢?日(和諧)本兵,還有幾個兵哥佬。”老八又問。

說到這裡,朱學休才想起隊伍裡還有十幾名兵哥佬。

兵哥佬就是指當兵的人,仙霞貫的隊伍裡除了本鄉村民,還收容過一些退伍的士兵,仙霞貫管這種當兵的人員叫兵哥佬,在仙霞貫本地沒有親人。

“兵哥佬死在哪?”

“哪裡都有,不過最集中的還是在(光裕堂)轉崗後面的山坳裡,他們是老兵,經驗豐富,一路上很少死傷,就是在那裡死的多些。”老八如此說道。

朱學休聽見,微微點頭。

決定道:“既然是這樣, 那就埋在山坳裡吧,青山埋忠骨,綠水留義魂……仙霞貫的人會記著他們,如果記不住,那就讓光裕堂的人來記著他們吧,生生世世記得他們埋葬在那裡。”

就這樣,此戰中,七八名戰死的原國民(和諧)黨退伍軍人就埋葬在陂下村與陂上村相接的山坳裡。

以前這裡並沒有名稱,只是從這以後,因為這是仙霞貫和光裕堂的傷心之地,又是形似葫蘆,像一顆破粹心臟一樣,於是稱之為爛窩子。

這些人的忠骨就埋在一棵痤子樹下,藤蔓繚繞,仙霞貫和光裕堂的族人傳了一代又一代,一直到二十一世紀初,還有許多鄉民和村民記得那一簇樹下埋著幾位兵哥佬。

這一仗,死傷過半。

除了護衛隊的成員,普通的村民也有損傷,高田村村長周祀民死在日(和諧)本軍(和諧)隊的槍下,曾克勝也終於不治身亡。

朱森林、老八、以及稱保生三位從贛縣回來的軍校生頭一回斬頭露角,朱學休讓朱森林暫代了曾克勝的昔日之位,老八和稱保生協助。

時隔七年,仙霞貫再一次哀鴻遍野,白裹素布。

就這樣,前前後後忙活了大半個月,接著就投入了春耕前的油菜和豆類收獲的季節,再接著是春耕,接早稻秧。

立夏過後,稻田裡綠油油的一片,心曠神怡,朱學休才感覺自己活了過來,特意請了一位剃頭的師傅到院子裡,將瘋長的頭髮和拉碴的胡須剃掉,收拾齊整,收拾的乾乾淨淨、整整齊齊,有了幾分生氣和模樣。

管清心看見,大是高興,喜不自禁,樂得合不攏嘴。

“你總算是活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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