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總算是活過來了!”
管清心喜滋滋的看著丈夫,不顧剃頭師傅還在院子裡,就在不遠處,管清心兩眼淚汪汪。
朱學休看見,微微一笑,對著妻子和她身邊的幾個孩子喚道:“讓你們擔心了。”
“我很好!”朱學休這樣說。
管清心連連點頭,面色哽咽。
她沒想到一直等了三個多月,才看到丈夫‘醒’過來。
朱學休看見,心裡一片柔軟、愧疚,但嘴裡沒有多說什麽,沒有什麽安慰和你道歉的話,而是輕輕說道:“別哭了,哭花了臉,收拾一下,我們今天請客,把客人都請回來湊合一頓。”
“文姚公、謝先生、鍾掌櫃、番薯、老六、老八、朱森林、老鄭、老易、謝灶生……,能請多少是多少,今天晚上我們熱鬧。”
“嗯,我這就去。”
管清心抱著孩子,一溜煙的出了院子,往前院去通知老六,只有長五月和長女朱芸站在他的身邊,兩眼亮晶的看著父親。
“真好……”
朱學休長歎了一口。
剃頭師傅幫他洗過,帶著他剃頭的家夥什走遠,朱學休才把兩個孩子招到了身邊,一手一個,把他們攬在了懷裡。
“走,我們出去玩去。”
仙霞貫死了很多人!
這一點,朱學休知道,因此說是能請多少是多少,但是沒有想到晚上還居然真的來了三四桌的客人。
這還是管清心和老六兩個人估摸著朱學休的心思,隻請了這些人,要不然,說不定就要擺上十幾、七八桌。
在這初夏蛙鳴的日子裡,管清心和管家老曾將宴席直接設在了後面的院子裡。
天色剛黑,新月初上之際開席,一直喝到蟋蟀的嘰叫聲起,所有前來赴宴的人都空腹而來,哪怕是仙霞貫從來沒有在晚上請客上門的規矩,連一直沒有來過光裕堂的方民平更是不請自來,隨著鍾天福一起登門。
只有文姚公因為年長,又在廢棄的煤洞裡躲的太久,身體不適,沒有邀請,也沒有前來。
“吃,吃酒……”
一群人起哄,老六、老八兄弟倆起哄。
謝灶生一位妹子,也一樣喝的高山流水,面色紅亮,不停的大喊大叫,那豪爽勁,根本不比老六兄弟倆差分毫。
鋪子前來的掌櫃、管事,紛紛起哄……
相對於中原地區和北方的宴席,贛南和仙霞貫周邊的酒宴從來不‘瘋狂’,喝的很‘斯文’,但是老六、老八等人的行為並沒有受到指責,也沒有人去嫌棄。
大家都曉得,朱學休之所以請人赴宴,圖的就是這份熱鬧。
鍾天福和謝先生靜靜的看著,面帶微笑,管家老曾和管清心穿梭來往,為大家端酒奉菜,並沒有假手他人。
熱鬧在繼續,不知不覺夜色漸深,月上中天。
老六、老八等人瘋也瘋夠了,筋疲力盡,坐著呵呵的傻笑。
謝先生、鍾天福等人這才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話。
“這段時間後生仔表現的不錯,日(和諧)本人沒敢輕易來,潰兵也很少見,哪怕是地痞流民到了仙霞貫那也得規規矩矩。”
鍾天福顯然很滿意,對著朱森林、老八和稱保生等人大加稱讚,道:“如果一直這樣小打小鬧,保住仙霞貫應該沒有什麽問題,日(和諧)本人一直也沒有采取什麽大的動作,都在贛縣南面、大庾、定南、韶關那邊動作,我們這邊只有少部分人前來捉些勞動,打了幾回也不來了。”
“很好……”鍾天福笑道。
看到眾人都眼睜睜的看著他說話,鍾天福越說越大聲,越說語氣越堅定,道:“只是未雨綢繆,如今我們的形勢好,但並不代表我們以後的形勢也好……”
“……我們既然暫時沒有逃開的打算,那我們就必須要有認清事實的道理,我們得罪了日(和諧)本人,就沒想過好過,總有一天他們會卷土再來。”
“我們的生意大受影響,在雩南和靠近江口(鎮)那邊的生意基本上是停了……但是我必須再買些槍支,提高我們的戰鬥力,提高我們隊伍的戰鬥力。”
“庵背、橋頭太慘了,我們不能這樣!”
鍾天福感歎,對著方民平、朱學休和眾人如此說道:“我們沒指望大家和日(和諧)本人對著乾,明刀明槍,……但是我們必須把自己弄強點,不能讓幾個、十幾個這樣的(日~本人)把我們弄在手心裡。”
“這樣,哪怕是大仗,(面對敵人的時候)我們也可以支持的更久,讓鄉親們有更充裕的時間(準備和逃離),哪怕是逃難,到了其它地頭,也不能被別人看扁,捏在手心裡。”
“學休仔,你算算吧,看看還要多少錢,銀洋、金條,我們支持你。”鍾天福告訴朱學休,道:“你別想著人,正是因為我們壯丁少,所以我們才必須努力。”
“相比其他鄉鎮,我們強多囉!”鍾天福說的語重心長。
護衛隊死傷過半,但是仙霞貫的壯丁依然是雩北諸鎮最多的一家,沒有人敢正視,從來都是仰望。
朱學休微微點頭,方民平坐在對面,更是連連點頭,道:“大少爺,如今不同往日,以前我們鬥來鬥去,但是如今我們必須團結一致。”
“你買槍需要多少錢,若是不夠,你說個數,我們幾家砸鍋賣鐵也湊足給你,三八式、歪把子、手榴彈都可以買,只是那迫擊炮估計是買不著,我們不用裝備太多,只要讓他們知道我們有這東西,對陣的時候能亮幾下,那效果也是完全不一樣。”
仙霞貫從來沒有想到和大部隊的敵人作戰,買這些精貴的東西更多的是為了威懾,眾人聽見,紛紛點頭。
朱森林、老八等幾位從贛南軍樣回來的也是紛紛點頭。
道:“的確是這樣,日(和諧)本人在解決贛南之後,應該不會到雩北來,這段時間來這周邊的也多半是捉壯丁,要勞力運送物資,興國早就沒人了,所以到我們仙霞貫來,我們上次是遇到兩股敵人絞雜在一起,有一支戰鬥隊伍就在周邊,所以才死那麽多人,捉壯丁哪裡能帶著迫擊炮!”
“只要我們有輕機槍,有手榴彈,或許戰事還能進一步避免,說不定他們再也不敢輕易來這裡。”
高田村一戰之後,敵人落敗,但是仙霞貫在平時依舊有敵人進來侵擾,朱森林等人被搞得焦頭爛。
巡邊、維持治安,還要保證生產。
既然要防止小股的日(和諧)本軍(和諧)隊前來捕抓勞動,還要預防非常時期進入仙霞貫的流民滋事,而春耕農忙還不能耽擱,百多人的護衛隊捉襟見肘,朱森林等人當然希望敵人能少到,甚至是不來仙霞貫。
“嗯,我會考慮,看看需要多少錢,又要買多少……,估計不太好買……”
朱學休皺著眉,漫不經心的說著。
他心裡飛快的計算著怎麽去購買這批軍火,無論在什麽時候、什麽年代,想要購買軍火都不容易,而且還是這樣比較精細、比較高端的戰備,需要面臨的困難不小。
眾人聽見,紛紛點頭。
方民平道:“這是長遠計,武力不能少,我們這邊也會到周邊鄉鎮看看能不能找到壯丁,如果有,到時候會讓他們全家帶口的進來。”
壯丁是一家的頂梁柱,想要招一個,就必須把對方一家人招進來,這是司慣常見之事,只是如今周邊壯丁很少,搬離祖地更是少見,大家聽到方民平這樣也只能是微微點頭,面色沉重。
人口、尤其是青壯力缺少是仙霞貫目前面臨的最大困難,沒有青壯力就沒有護衛隊,沒有護衛隊自然也就是沒有民防團,沒有民防團也就沒有了仙霞貫目前的平安。
只是雖然可以預見加入仙霞貫的青壯很少,但是也不失為一條好計,眾人紛紛點頭,只是面色凝重,目無焦距,若有所思。
後院裡的氣氛一下子又變得凝重,寂靜無比,目無焦距,眾人似乎都在沉思。
謝灶生看到突然變成這樣,好不習慣,扭怩的坐在凳子上歪了許久,看看周圍,再看看自己,這三四桌客人居然只有兩三位女人,而且只有她一個皮膚發黑,黑不溜秋。
她不由得的有些自卑,垂下來頭,看著自己腰間鼓鼓囊囊的衣裳,她的腰裡正挎著一支短槍,這是發生便變之後,特意帶在身上防身之用。
看到腰裡的短槍,謝灶生突然想法靈光一閃,脫口便道:“我們是不是也能讓女人打槍,讓妹子和表嫂也進護衛隊?”
“大少爺,你看怎麽樣?”
謝灶生問著朱學休,道:“仙霞貫人才能保護好仙霞貫,外鄉人算什麽,再怎麽能乾那也比不過仙霞貫的人,只要土生土長、對這裡有感情的人才能為仙霞貫賣命,不知行情的人,要是把槍拿他們手裡,誰曉得會怎麽樣!”
謝灶生如此說道。
朱學休聽見,心裡一驚,趕緊的看向眾人,發現周圍三四桌人盡皆寂靜,都在拿眼看著他,沒有人反駁,也沒有人說話!
朱學休打量了許久,空氣中與許多人的目光撞過,他們都有些吃驚,但是從來沒有人反對。
“怎麽了,你們也覺得不錯?”
朱學休問著眾人。
他的目光從‘番薯’、朱森林、老六、老八等人臉上掃過,又看向更遠的一眾掌櫃、管事,旁邊的立著的老曾、管清心,再收回目光,看著眼前的鍾天福、謝先生、方民平……
沒有人反對。
有的,只是在沉思。
鍾天福、方民平、朱森林、謝先生等人盡在沉思,而更遠的兩桌掌櫃和管事,因為身份、地位的關系,並不開口說話,盡是面有所思。
把目光收回來。
朱學休又看過身邊的鍾天福和謝先生,他們面無聲情,盡在深思,或者又是胸有成竹,看到這些,朱學休笑了。
“嘿嘿……,看來還真是說到點子上嘍!”
朱學休環視一圈,衝著遠處的謝灶生脫口說道:“站起來,勾著個腦袋算什麽?你這主意不錯,沒人說你過錯,出謀劃策就要有個出謀劃策的樣子,你跑什麽,你又不是罪犯。”
,“抬起頭來,趾氣高昂!”
朱學休對謝灶生耷拉著腦袋,在人群裡東躲西藏很不滿意,訓了一頓,過後才轉過頭來看著與自己同桌鍾天福、謝先生和方民平等人。
看到他拿目光看著自己,鍾天福略作沉吟,思量過後開口說道:“大少爺,老夫沒什麽意見……只是妹子到底是妹子,新媳婦那也是標致的美嬌娘,不可能隨隨便便肯給你,你必須有個萬全之策,要不然傳出一點風言碎語,你就是跳進大河裡也洗不乾淨……”
護衛隊人手不夠,鍾天福並不反對,只是不想因此出了什麽差錯,謝先生等人也是這個意思,大掌櫃一說完,他們就點頭附和。
朱學休看見,微微點頭。
道:“仙霞貫的妹子是很能乾的,打槍也準,那鳥銃放起來不比男人差。”
“我記得上一次,在天墜坑就有一個妹子躲在漏坑裡,朝日(和諧)本人放槍,當場就打~死一個,對吧?”朱學休問著老八和稱保生。
“對,就是天墜坑,肖思古家的二女。”老八聽見,連連點頭,道:“她就躲在一個漏坑裡,我們沒看見,日(和諧)本人也沒看沒區別,等我們走遠,日(和諧)本人在後面的時候,她直接朝著對方身後放了一槍,距離很近,當場就打~死了。”
漏坑就是很深、有漏洞的坑,而且是可能有不止一個出口的坑洞或坑溝。
老八和稱保生擲地有聲,朱學休聽見,臉上微笑,道:“行,那就這樣定了,我們以後招妹子的新娘子打槍,…必須年紀輕的,年長的估計上有老下有小,要是挺著大肚子,那也不方便。”
朱學休道:“這些人不參加護衛隊, 也不屬於民防團,……清娘子你給她們安排一下,另外造冊。”
“平時的時候不點卯、不上班,不到光裕堂或采山打槍、不巡邏和不執行任務,平時的時候也不騎馬……”
“人手不足的時候,可以安排她們在仙霞貫(觀)的墟市上發個貼子傳個話,檢查行人和證件,在大眾廣庭之下站個崗……,每次任務時數人同行,不起早、不摸黑,不出單、不(男女)成對,我想這樣應該可以讓大家安心,鄉親們也能夠同意。”
朱學休一邊說,一邊想,不停的補充,邊想邊說道:“訓練就安排在旱塘過後、往太乙場方向的那山坡上,那裡視野開闊,路過的行人也多,離這兒也不遠,長槍拿過去也方便,就讓謝灶生領著,到時個再找個婦人,想來不會有人說我把她們安排在那裡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
朱學看著管清心和朱森林等人說道“……好吧,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你們去安排。”
“優先報名,錢餉減半,平時不開工就按男丁的一半月錢給,開工時在這基礎上再按天數計數,與工人等同。”
朱學休沒有要是受傷或者戰死怎麽賠償或是補償,因為這已經有慣例。
“家裡有壯丁的,需要頂門立戶的,平時事情比較多的,性情不好的不要招進來,其它的都可以……”
朱學休掰著手指頭一一數著,道:“婦女能頂半邊天,我們就招兩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