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想多了,我不會加入你們,也沒想過加入你們。”
“我這次前來,只是為了完成我阿叔的囑托,完成他的遺願。”
朱學休一臉的謔笑。
朱學休曉得,眼前的這位中年婦女,肯定就是接頭人,因為她和朱賢德的身份是一樣的,不但身上帶著山茶花,還主動聯系了他,而且曉得他是送東西前來。
想到這裡,不由得有些唏噓。
姚啟華聽見,哭笑不得,忍忍,過後一本正經、再次伸出手,道:“歡迎你,大少爺,歡迎你送朱賢德的物資前來,辛苦了。”
“嗯,這還差不多!”朱學休點頭。
他忍不住的想要發笑,以前謝灶生等人把自己整的黑黑的,抹黑灰,穿男裝,理著短頭髮,朱學休覺得可以理解,但是眼前這什麽居然連胡子的掛上了,讓他有些忍俊不禁。
本說再說幾句的,不過想想如今的情形,再看看對方一本正經的樣子,他去了捉弄的心思,不過還是有一些好奇的說道:“我們鄉下人論日子,一般按農歷,但是我阿叔是城裡人,想著是陽歷,所以我就過來了。”
“若是你們今天不到,我立馬打道回府,不會再來。”
朱學休說的是實話,如果讓他呆到農歷十五,那就是十月十五,這是光裕堂高祖高公的聖誕,他肯定不會留到那個時候。
更何況,朱學休此番回房,想著的就是當即離去,他一天都不想呆在泰和城裡,君子不居危牆之下,省府搬離之後,目前泰和城龍蛇混雜,各種勢力傾軋,實在不是久待之地。
而且光裕堂的糧食還在蜀口,大江縱橫,他們為了趕時間,還提前了幾日前來,稍有不慎,說不得就要翻盤。
想到這裡,朱學休隻想把事情早了,速速離開,問道:“有清單麽,我阿叔說過我會送什麽來嗎?”
不過還不等對方答話,朱學休就將身上的兌票拿了出來。“我不知道我阿叔給你們說了什麽,不過他只有兩樣東西,一張兌票,一箱金條。”
他把兌票遞到姚啟華手裡,道:“這是匯票,你看看吧,黃金在我屋裡,我馬上就走,過後你自己進去拿,就在那個竹簍子裡。”
“嗯,可以。”
姚啟華將兌票接了過來,再次道謝。“謝謝大少爺,辛苦你們了,如果有需要,大少爺請不要客氣,我們希望能夠幫助到您,為你們提供幫助,盡我們的綿薄之力。”
姚啟華說的很誠懇。
只是朱學休想也不想,聽到這話之後直接搖頭。
道:“免了吧,你們不到仙霞貫來生事,我就謝天謝地、阿彌陀佛了。”
“就此別過。”
朱學休抱拳行禮,轉身就走。
離房手續很快就辦理完畢,不過因為是兩撥人,不想引人注目,等一行人離開客棧,不想已經天黑,接近晚上六點半。
想著這裡離蜀口(村)還有二十裡,黑燈瞎火,夜裡不好行走,於是出了客棧,幾個人隨便在街上擺開的食鋪裡開始吃晚飯。
吃過晚飯,一眾人出城,坐上騾車往蜀口村趕。
然而剛剛離開城門沒多久,不過是三四裡地,路旁的松樹林裡就傳出了槍聲。
“叭……”
“叭,叭……”
有人追擊,有人還擊。
追擊的一方顯然人多,槍聲密集,反擊的人少,偶爾才響起槍聲。
寂靜的夜晚,槍聲傳出的格外的遠,不停的回蕩,仿佛就在耳邊。
眾人一聽,紛紛下了騾車,躲入路邊的山腳下的水渠中,平心靜氣,眼觀四方,耳聽八方,想著分辨槍聲到底來自哪裡。
是在前方,還是在後面,當然,它肯定是在山嶺上,因為大路的另一邊是贛江。
“叭……”
“叭……”
又響了幾聲,朱學休聽見,聞之見變,槍聲似乎就在身旁,接著就看見到兩條黑影出現在星空下,從樹林子裡跑出來,其中一人腿腳不夠不利索,似乎一瘸一瘸,來的方向正是朱學休等人成藏身的地方,相距已經只有十幾步的距離,隱隱似乎還能聽到說話的聲音。
朱學休心裡叫苦,不想這個時候還有麻煩上身,從地上一蹦而起,指揮眾人離去。
“快,快走!”
眾人聽見,紛紛爬上水坑,謝灶生飛一般的跑向了那輛騾車。
朱學休看見,大急。“車不要了,它跑的不夠我們快!”
“哦。”
謝灶生恍然大悟,拔腿狂奔,別看她黑黑瘦瘦,身體苗條,但是跑起來比所有的人都快,手腳靈活,很快就追上了朱學休等人,吊在後面。
眾人滿以為能夠就起逃脫,誰知在這個時,身後傳來驚叫。
“大少爺,啊……”
眾人大驚,皆以為謝灶生出事,回過頭來一看,誰想謝灶生就在他們的身旁,叫喊大少爺的是從樹林是鑽出來的兩個人在喊。
“大少爺,大少爺!”
朱學休如遭雷擊,對方居然是姚啟華和小王同志。
姚啟華一瘸一拐,小王同志背著一個竹簍,就是白天‘番薯’背著,用來裝黃金的那個竹簍子。
小王扶著姚啟華,看到朱學休一行八九個,登時明了,實在是朱學休等人個個鮮明特色,只是一個膀大腰圓的‘番薯’就能把他們‘出賣’的一乾二淨,更何況朱學休還穿的騷包,一身淺色的衫子,九個人個個有槍。
姚啟華一眼就看出了眼前的一眾是朱學休一眾。
“大少爺,幫我們一把。”
姚啟華趕緊開口,小王同志臉有不屑,但是也一樣眼巴巴的看著朱學休。
夜光下,朱學休面色猙獰。
“不行,我幫不了你,我們馬上走!”
大吼一聲,朱學休帶頭就跑,眾人聽見,紛紛轉身,想著尾隨而去。
雩縣和仙霞貫人就是這樣,在本土稍有些不對,就會議論紛紛,想著討還一個公道,不管是不是事關已身,然而出門在外,個個像個鵪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根本沒有反對,紛紛轉身尾隨朱學休離去。
姚啟華看見,好不無奈,不過腦海裡轉眼一變,咬牙便說道:“朱學休,你要是再往前走,我就告訴他們這東西是你送來的,白天我們還見過面。”
朱學休聽見,差點吐血,拚命的跑,只是想想,又停了下來。
“說清楚,這東西不是我送你的,我要曉得是你們,我根本不會來!”
朱學休沒有說錯,黃金和兌票都是朱賢德送出的,並不是朱學休,只是這種事情有口說不清。如果是在仙霞貫,朱學休根本不懼,然而在這泰和城,城外還有光裕堂的幾千擔糧食,他不敢冒險。
此情此景,而追捕姚啟華的人能會是誰?朱學休隻用屁股就能知道,只是他到底不敢冒險,很快就做出了決定。
“算你狠,狗咬呂洞賓,下回再也休想我幫你!”
嘴裡雖然說的狠話,面色拉的老長,但身體卻很老實,朱學休趕緊的對著姚啟華兩人說道:“趕緊的上車,我送你們走。”
一揮手,眾人又折了回來。
兵分兩撥,一撥人阻擊,一撥人上車,好護送姚啟華兩人離去。
然而就在這時,敵人追至,出現在山道口,雙方對射。
“叭,叭、叭。”
“叭、叭、叭。”
一陣槍響,火花四射,馭車的騾子受驚,拖著騾車咣當咣當的跑了,不知去向。
眾人看見,大為惱火,朱學休不敢再拖下去。
道:“撤,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說不定敵人越來越多。”
眼前只有五六個敵人,但是誰能曉得接下來能有多少,這裡離泰和城只有三四裡遠,對方只有五六個人,但是緊咬不退。
朱學休大是惱火,沒得辦法,只能邊走邊退,帶著姚啟華和小王同志,以及光裕堂的一從往四賂蜀口村方撤去。
朱學休一眾人手一把手槍,帶上姚啟華二人,隊伍裡足有十幾把槍,對方用的也是手槍,朱學休相信只要距離再遠些,離開泰和城范圍,前來追捕的人定然不敢再追下去。
於是一眾人邊打邊退,一邊還擊,一邊往渡口行去,姚啟華腿腳不便,行動不夠利索,由小王扶著行走。
朱學休沒去問她為什麽受傷,但是猜想對方是扭傷了腳,而且是在被追捕的時候扭傷了腳,他沒有心思去問這些,朱學休隻想早早的撇開身後的敵人,從此與姚啟華分道揚鑣,從此兩不相見。
然而敵人的增援比預料的來的還快,剛剛行出數量,公路上就出現了燈光,兩部黑車的小車帶著六七人的出現,對著朱學休等人一頓猛射,子彈不長眼,老六被一槍打中,背上鮮血如注。
朱學休大驚,只能安排人員背著老六前進,而敵人也趁此圍了過來,局勢一下子轉變,敵眾我寡,眾人無法交替掩護,眾人只能各找掩體還擊。
看到這樣,老八顧不得兄弟的傷勢,眥空對著朱學休說道:“大少爺,這樣不行,再糾纏下去更不容易脫身。”
“我們兵分兩路,你帶著‘番薯’、以及他們一起走,還有謝灶生,另外再找個人帶上老六,我們在這裡拖著。”老八向朱學休提出了建議。
他示意著姚啟華二人,最後又提起了謝灶生等人。
朱學休覺得與應當是這樣,只是聽到人員分配,卻是有些不滿。道:“我帶走這麽多人,你們四個人能行嗎?要不把‘番薯’……不,把謝灶生留下來?”
朱學休原本想留下‘番薯’,只是想想他的槍法,於是又改變了主意,只是說到謝灶生,他又想起對方是個妹子,於是他最後說道:“謝灶生也不行,這樣吧,我讓‘番薯’帶著老六,騰一個人出來。”
“也行。”老八沒有做過多的計較。
朱學休的隊伍除了他本人之外,他們的隊伍還有小王、謝灶生,姚啟華也沒有徹底失去戰鬥力,而且敵人就在眼前,一旦被拖住,朱學休等人面臨的危險很少,有這些人已經是足夠。
朱學休和老八說話,姚啟華並有反對,眉頭緊鎖,白天標致的胡子早歪到了一邊也沒有留意,顯然是腳扭的不輕。
如此滑稽的模樣,要是在平時,朱學休或許會出言取笑對方,只是這個時候,眉毛燃火,雙方又不熟悉,更談不上什麽騃童鈍夫情,他已經沒有了這個心思,趕緊的一揮手,對著姚啟華和小王二人說道:“快走,老八他們拖著。”
“‘番薯’,背上老六……”
朱學休接連吩咐,對後又扭過頭對著還舉著槍還擊的謝灶生喊道:“快走,別拖了!”
嘴裡說完,朱學休第一個轉身離去。
兵分兩路,兩撥人匆匆而別,朱學休帶著‘番薯’他們鑽進了夜色中,老八和稱保生領著三名護衛隊的成員和敵人對射。
“叭、叭、叭……”
槍聲不停的響,距離也越來越遠,朱學休撒腿狂奔,接替用力,背著老六向西走去。
從泰和城下到前往蜀口村的渡口差不多二十裡路程,等朱學休一行人趕到渡口,已是半夜三更,數人累得氣喘籲籲。
老六傷勢早已裹好,面色慘白,不過總算是挺了過來。
眼看著就要來到江邊,蜀口村就在眼前,隔江而望。朱學休收了槍支,借著遠處微弱的漁火,從懷裡掏出了懷表。
“十二點了,還差幾分。”
“這個時候已經沒有船了,要等明天。”朱學休道。
他這是對著姚啟華和她的同伴說話, 朱學休一行人早就知曉,這裡夜裡過了九點就沒有行船,若是夜晚沒有生變,又有騾車代步,他們早就趕到了,順利過江,根本不用留到這個時候才出現在渡口。
姚啟華也是眉頭緊鎖,只是不知她是腳傷痛的,還是為眼前的困境為難。“嗯,沒辦法(過江),那就找個地方落腳。”
既然朱學休帶著她走到這裡,姚啟華相信對方肯定有辦法找到落腳的地點。
果然,她的話音剛落,朱學休就開始點頭。
道:“長久住或許不行,但是只是住一個晚上,想來不是很麻煩,我們找個熟人,讓他幫我們安排一下。”
朱學休扭頭就走。
他沒告訴姚啟華等人,光裕堂的幾十艘糧船就在對面的江面上。
他說的一切,都只是借口。
朱學休在這裡沒有熟人,他有的只是銀元、是大洋,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只要多花幾個錢,肯定有人載他們過江,而他們只要讓一二個人過江去報訊,光裕堂的糧船就能過來帶他們過去。
然而,朱學休根本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姚啟華,知道她的存在,更不希望有人知道他們今晚還在一起。在仙霞貫,姚啟華已經‘死’了,若是再次讓人看見,徒惹不必要的麻灰炭。
他隻想把姚啟華和她的隨從秘密的帶過江,然後隨意找個地方安置,避開光裕堂的眾人,從此以後,他與姚啟華再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