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勤眼睜睜的看著賢華,看到他面色如土,本勤忍不住的眼前發黑,強撐暈眩,開口低聲問道:
“賢華,你屋裡出事了?”
“沒,沒有。”賢華搖頭否認。
只是緊接著,他又搖頭,有些遲疑的說道:“我,我……也不清楚。”
本勤聽見,頓時臉色煞白,面無血色,渾身止不住的顫抖,哆哆嗦嗦伸出手指著賢華,嘴裡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你……”
話未說完,本勤就栽倒在地上,祠堂裡頓時一陣混亂。
眾人皆以為文姚公體弱會撐不住,朱學休和管清心夫婦為了穩重起見,更是將肖郎中和郭郎中都請到了家裡,就在隔壁的小學堂裡坐著,沒想到族長文姚公還沒有出事,族老本勤倒是先行倒下了。
“快快快,讓肖郎中他們過來,耳門上的人別擋住。”祠堂裡大呼小叫,朱學休等幾位小輩趕緊的指揮人員,安輩醫生前來搶救。
肖郎中和郭郎中聞訊而來,只是終究是慢了一步,各種手段用上,最後本勤悠悠醒來,已是半身不遂,神志有些迷糊,眾人趕緊的把他送回家去,當即就離開了祠堂。
眾人大驚失色,賢華禁不住張大嘴巴,不停的收喊。
“造孽啊……,啊啊……”
賢華仰天長歎,老淚縱橫,淚水嘩啦啦的轉眼就布滿了整個臉龐,腦海裡盡是新兒媳孫歆然脖子上、耳朵裡、手碗中的各種金銀首飾,他以前以為那是她娘家的物品,還以為親家為人大氣,如今想來多半是來路不明的不義之財。
賢華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關鍵,忍不住的淚涕齊流,淚水蒙濕了雙眼,再也無臉見人,把蒙在身前的桌面上,不停的捶打,痛徹心扉。
文姚公本來就曉得詳情,雖然不敢肯定,但也知道事實相差不遠,只是他千想萬想,沒有想到這件事給正在謀劃的本勤和賢華造成如此大的打擊,禁不住的心有同感,老淚縱橫,淚水迅速的打濕眼眶,一雙渾濁的老眼開始開黑,氣血攻心,身子直接就往地面上墜去。
祠堂裡登時又是一片大亂,祠堂裡堂上堂下的光裕堂族人大呼小叫。
“太公……”
“文姚公……”
光裕堂少的族老,非老即少,只有朱學休一人是年輕人,其它幾位皆是年近六旬,或者六旬以上的老人。
雖然事情出乎於預料之外,本勤先於文姚公一步出事,但是朱學休依舊做好了十足的準備,時刻擔心並關注著主位上的文姚公。
看到對方搖搖欲墜的往地面上栽去,朱學休快步將文姚公撈在手裡,將對方扶在坐椅上躺下,按著文姚公的鼻下人中穴。
看到文姚公迅速的醒來,眾人大松了一口氣,面有喜色,朱學休關切的詢問道:“太公,你好些沒?要不我扶著你到隔壁休息一下,躺一下子就好?我們下午再開?”
文姚公睜開眼,看著眼前圍著他的眾人,聽著朱學休嘴裡的話,只是他並不出聲,眼睛遠遠的看著賢華。
看到賢華撲在桌面上,半點動靜沒有,身子在不停的發抖,文姚公忍不住有些擔心,深情的伸出手,指著對方,輕聲喚道:
“賢華……,過來吧,子孫自有子孫福,天塌不下來!”
賢良聽到文姚公的呼喚,趕緊的抬起頭,抹乾眼中的淚水,來到文姚公面前跪下,看著他滿臉淚花,文姚公忍不住的伸出手替他抹乾擦淨,嘴裡說道:
“賢華,你是我幾個中間最年輕的一個,可不能出事嘍,要不然學休仔以後就難過了,光裕堂還需要你,你可千萬不能出事,更不能想不開。”
“事情總會過去,再說了,兒媳犯錯,又豈能怪你?有誰家的老人能真正的管住兒媳婦?那都是屋裡婆大人的事情!”文姚公寬慰著賢華。
賢華抓著文姚公枯瘦的雙手,哭的像個淚人兒,嗚嗚咽咽的不停的哭著,眼淚珍珠似的不停的掉落。
文姚公的話驗證了賢華的猜想,以文姚公的年紀和身份,當然不屑撒謊和捏造事實,賢華痛不欲生,想著自己一世清名,年近六十還被兒媳婦給害了,跪在地上,拉著文姚公的雙手,伏在對方的膝蓋上猛磕。
祠堂裡的男女老少看著,惻隱之心大發,忍不信的悲切,悲傷、憤怒充斥著整個祠堂。
時間很快過去,只是一會兒的時間,管清心和謝灶生就帶著朱柏陽夫婦來到了祠堂,後面跟著稀裡糊塗的賢華媳婦。
剛進門,剛剛從耳門裡鑽出來,行的不過數步遠,還不等她們說話,光裕堂的族人就朝著孫歆然圍了過去。
看到眾人眼光不善,管清心裡一個咯噔,趕緊的攔著眾人,賢華的妻子和謝灶生也紛紛擋在孫歆然和管清心面前。
孫歆然面色煞白,心裡已經隱隱有些後悔,曉得是事情發了,忍不住的有些慌張,手足無措。
朱柏陽後知後覺,但是看到局面不對,當即快步走到前面,伸出雙手護著母親和妻子,怒視著圍上來的眾人,喝斥道:
“做什麽?”
“做什麽?你們要吃(和諧)人啊?”
朱柏陽挺胸抬腹,好不容易雄起一回。
只是他的話剛剛出口,就看到一個碩在的巴掌拍了過來,打在他的臉上,只打得朱柏陽眼冒金星,頭暈腦脹。
看到是自己的父親賢華氣勢洶洶的跑過來,出手收拾自己,朱柏陽面色一驚,趕緊的避開,心裡不敢造次,遠遠地避開自己的父親。
小打小受,大打要走,仙霞貫的人都曉得家裡父母或者長者的盛怒之下,一定要逃開,逃得遠遠的,不然對方越打越生氣,手底下沒有一個輕重,很容易將孩子打傷打殘。
因此不管對錯,只要不是死罪,長輩發怒,晚輩都會跑路,確定犯下的罪行,等長輩怒氣消了,這才回到家裡受罰。
朱學德就因為被朱學休抓了個正著,無路可逃,所以打了個半死,鍾天福等人不得不出言相勸,把朱學德從兄長手裡救下來。
賢華的目標本來就不是兒子,朱柏陽只是順帶,看到兒子逃開,當即舍了兒子,朝著新兒媳婦孫歆然奔了過去。
管清心和謝灶生看到賢華盛怒,朱柏陽已經觸了霉頭,兩人哪裡還敢擋著對方,趕緊的避到道路,讓賢華衝到了孫歆然的面前。
孫歆然面色煞白,看到公公朝著自己撲過來,腦海裡一片空白,賢華撲到近前,伸手就打,手裡不知何時,從祠堂的香案上捉到了一條清掃灰塵的掃帚。
掃帚是用棕葉製成的,粗粗的用繩子扎在一起,專門用來清理神像、靈位,以香案的上灰土和蛛網,做工粗糙,棕硬上的針刺都沒有去除,拿在手裡還有些刺手,隱隱生痛,要是用來打人,一下就能抽起一道淤痕,看著鮮血淋漓。
只是幾下功夫,孫歆然就被打得痛不可當,忍不住地淚流滿面,鼻涕齊流,嘴裡不停的哀嚎。
“啊啊……”
她一邊哭著,一邊躲著,神色慌張又驚又怕,還不忘伸出雙手胡亂的隨著賢華的動作晃動,試圖阻止或者擋著對方打過來的掃帚,鮮嫩的小臂上鮮血淋淋,一道接著一道傷痕,觸目驚心,痛入心扉,隻痛得孫歆然淚水漣漣,眨眼之間臉就花了。
賢華早就喪失了理智,就像一頭瘋狂的豹子,根本無人敢阻,只打得孫歆然無比淒慘,猶如驚鳥悲鳴、杜鵑啼血,忍不住的討饒。
“爸,我知道錯了,別打了,我求你別打了。”
“唔唔……”
孫歆然嚎啕大哭,跌坐在地上不停的掙扎,衣裳凌亂。
賢華的妻子和兒子朱柏陽聽到孫歆呼救,哪裡還敢再躲著,顧不得傷心,奮不顧身的撲上來,一位攔腰抱著父親,一位趁勢抓住了丈夫的雙手,試圖將對方手裡的掃帚奪下來。
“賢華,不能再打了!”
看到丈夫被氣成這樣,兒媳又被打的鮮血淋淋,渾身是傷,賢華的不妻子心如刀絞,搶住他手裡的掃帚,兩眼淚水汪汪的看著丈夫,討情道:“這是你的兒媳婦,是你的,也是我的,你不能再打了,啊啊……!”
“她是自家人,你打的不心疼啊?你要是打傷了她,你怎麽向柏陽生交代,你又怎麽向親家公他們交待?”
“這是柏陽生的老婆!嗚嗚……”
賢華的妻子又哭又訴,賢華聽到妻子這樣說,心裡一愣,接著又是大怒,一把推開妻子,強行就要向著孫歆然衝過去。
他嘴裡說道:“我就是因為她是自家的兒媳,我才要教訓她,她要是別家,我懶得去管她生死,死了我倒安靜!”
“孫家養出這樣的女兒,他焉能有臉來討要公道,我不直接把他女兒剁了,就是已經顯得我賢華(辦事)公道!”
賢華怒不可抑。
於是夫妻、父子三人摟成一團,糾纏的不可開交,堂上諸位長者看見,紛紛圍過來勸架說,將他們三人分開,賢華猶自不肯罷休。
朱學休看著,曉得再打下去影響不好,於是上前勸說道:“賢華叔,別打了,你要是想打,就回家再打吧,這裡是祠堂,還在辦事,有什麽事情,還是看看文姚太公怎麽說吧,未審先判,於理不合,還請賢華失莫失了分寸。”
眾人聽見紛紛讓開,賢華趕緊的走到文姚公面前,拖著對方的對手說道:“文姚公,你問吧,是死是活全憑你一句話,我絕不皺眉頭,一切以您和族裡判定為準。”
文姚公聽見,微微點頭。
對著眾位族老和賢華說道:“既然是這樣,那我們就先審,審過之後再判,依大家的意見為準。”
“孫家要說什麽,我文姚一力擔著,與你毫無瓜葛。”
文姚公寬慰著賢華,賢華微微點頭,心裡有幾分感動,淚水忍不住的又流了下來。
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變得很簡單,文姚公也不發話,直接讓朱森林和老八發話,一人一口詢問孫歆然。
這兩個人分別代表長房和二房,分別是兩房的佼佼者,事件又是經手他們辦理,顯得特雖的公正。
事到如今,孫歆然已經知道瞞不住,於是一五一十將她和劉光雄之間的約定說了出來。
孫歆然還沒有說法,丈夫朱柏陽就癱倒在地上,渾身發軟,接著就是賢華氣血攻心,當場就從凳子上掉了下來,大呼要讓兒子休妻,眾人紛紛上前勸說。
緊接著,看到丈夫傷心成這樣,夫妻同心,賢華的老婆也豎著進來,橫著出去,祠堂裡亂成一片,兩位郎中根本忙不過來。
時間不過半日,仙霞貫就開始沸沸揚揚,消息傳遍了全鄉的每一個角落。
傳言中,外埠商人劉光雄為了達成目的,與賢華的新兒媳婦合謀,圖謀朱學休的嬸嬸、其二叔朱賢忠的遺孀為妻,想要以此為名目在仙霞貫開大煙館,只是事情未成,緊接著又圖謀朱學休的兄弟,讓對方在失意之際染上煙癮,接著就強迫對方在仙霞貫開張大煙館,讓不少人染上煙癮,許多人因此幾乎家破人亡,散盡家財。
光裕堂因此議事,九位族老倒下兩三個,光裕堂請了兩位郎中都沒夠,賢華夫妻更是豎著進去橫著出來,當場被氣得暈倒。
消息傳開,孫歆然娘家的門檻幾乎被人踩破,這還是沒有多少人知道賢華的新兒媳是誰,姓甚名誰,家在哪裡,畢竟年輕人都沒有什麽名望,到孫家欺踩的只是附近的鄉民踏,要不然人,當天就得踩出人命。
孫歆然的父親顧不上傷心,連夜弄了一部牛車,父子倆趕往光裕堂,只是行至半路,又聽說朱學休的嬸嬸名喚張如玉,早在半年前就因為劉光雄的事情已經癲癇,光裕堂正在發瘋似的尋找劉光雄,只是聽說劉光雄已經身死。
孫父聽得消息,在牛車裡當場氣得吐血,趕到尾田村時已經昏迷,經過一番搶救,一經醒來,便抱著親家嚎啕大哭,長跪不起。
孫父千錯萬錯都往身上攬, 只是就是不肯接受(朱柏陽)休妻,賢華正在氣頭上,哪裡肯松口,咬定青山不放松。
無奈之下,得知光裕堂並未做出判決,中間或許還有轉機,眾多族老更是曾經勸說過賢華,孫父趕緊的四處奔走,希望借此的挽救女兒的婚姻。
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
只是話是這樣說,勸和更是簡單,只不過是幾句口頭上話語而已,只是勸和之後,如果賢華家裡不休孫歆然,那麽誰又能保證後事如何?
要是對方能夠知錯就改,或許還有轉機,但是要是孫歆然再犯,或者讓賢華家裡失和,那麽這勸說之人就能把賢華一家往死裡給得罪,平生或許就不再往來。
因此,誰也不敢接見孫父,或者與他見面,文姚公更是直接回到了乾坑村,躲著不見面。告
苦求無門,孫父隻好守著朱學休居住的院子,希望能夠見到邦興公的孫子和光裕堂的婆大人,以這兩位的身份和事情瓜葛,要是她們夫婦開了口,比其他人更頂用。
於是,孫父守在前院在門口,管清心就帶著陳婷婷從後面院門避了出去,到仙霞貫的墟市上去檢查店鋪、帳本,忙得早出晚歸,一連數日,天天如此,始終避而不見。
朱學休沒有辦法,虛應一場過後,同樣也帶著兒女逃了出去,左拐右拐、東躲西藏。
只是躲著躲著,居然躲到了‘番薯’和他嬸嬸家裡共用的磨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