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過來。”
“到這邊坐下來說清楚。”
朱學休對著‘番薯’招手,讓對方到他站立的位置坐著談。
朱學休選了一個靠近藍念念的位置,就在他們兩個人你儂我儂、談情說愛的不遠。
剛才朱學休有看到藍念念的好奇,邦興公對藍念念的看法、以及對她們兩個人的交往有什麽意見或想法,不僅關系著朱學休本人,也同樣關系著藍念念。
朱學休覺得藍念念有權利知曉,沒必要刻意去隱瞞。而且自己轉述反而不如直接從‘番薯’嘴裡說出來更有說服力,相信她也更願意去相信‘番薯’的陳述。
“坐下來,這邊說,看看我阿公有什麽看法和意見。”
朱學休不招呼‘番薯’,而且也把藍念念也招了過來。
‘番薯’撞破兩個人的“好事”,藍念念本有幾分羞澀,又有幾分緊張。只是聽到朱學休這樣說,也不好拒絕,也就由著他的意思,靠了過來。
只是她也沒有直接走到‘番茄’和朱學休的近前,而是在側邊一個位置稍低的草地上坐著,斜斜的、遠遠的看著他們奶兄弟倆,離著有七八步遠。
坐下以後,藍念念把鬥笠上的輕紗掀了起來,露出一張俏臉。如果是做活,戴著鬥笠蒙頭蒙臉說的過去,但是客人當面、或者是與他人對話,蒙著臉是不禮貌的行為。
“嗯,可以了,趕緊說吧。”
“說說我阿公是什麽意思,交代你什麽了?”
看到藍念念準備好了,‘番薯’還沒有到,朱學休就催開了,示意著身邊的‘番薯’在旁邊一塊平整的青板石上坐下。
‘番薯’聽到朱學休說話,依言來到青板石上坐下,一對眼睛看著斜對面的藍念念。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眼神充滿了侵略。
看了許久,‘番薯’猶不自知,久久沒有回頭,看的藍念念當場就低下了頭,垂著一張臉,隱隱有幾分不高興,朱學休更是當場就怒了,抬起腿踹的乾脆利落,‘番薯’的屁股剛剛落到青石板上,還沒有坐穩,就被朱學休踹了個狗啃泥,順著山坡往下(和諧)溜。
朱學休氣的氣不打一處來,剛才自己想著摟一摟抱一抱,然後親上一口,這家夥就壞了自己的好事,故意提醒,現在換成‘番薯’自己,對方倒是看的津津有味,完全不記得邦興公的吩咐和朋友妻不可欺。
“你特麽的就不怕長雞眼,這也是你能看的麽!”
“朋友妻不可欺,……那是我的妹子!”
朱學休相信‘番薯’不是故意的,但並不妨礙他這樣數落對方,並故意的又拿著石頭砸對方。
‘番薯’十有八九就是第一次這樣近距離看到笑臉如花的藍念念,藍念念本來就長的漂亮,要是擺著臉還好,要是帶上笑臉,還真是沒有幾個人擋得住,朱學休經常因此著迷。以心論心、將心比心,朱學休認為‘番薯’肯定也是這樣。
只是雖然是無意之舉,但是擋不住朱學休心裡醋意大發,借此表明自己的“所有權”,順便打擊‘番薯’,讓他明白什麽是主、什麽是從,以後必須收斂。
朱學休的話一出口,自己沒覺得有什麽不一樣,但藍念念一張臉迅速就紅的,紅辣辣的燒,又幾分害羞,想著蒙著臉,但是又是幾分喜,從嘴裡一直甜到心裡,看著朱學休的眼神登時就變的有些不一樣,比以前更有幾分深情。
藍念念的變化朱學休並不知情,只是不停的撿著地上的石頭,朝著往山陂下溜去的‘番薯’扔過去。
“看我不打死你,這混蛋的東西!”
‘番薯’膀大腰圓、粗眉粗眼,身上帶著長槍、腰裡挎著水壺,背上還帶著個包袱,鼓鼓囊囊,重的像個秤砣一樣,被踹的手忙腳亂,根本抓不到像樣的東西止著去勢,跌坐在地上,屁股抵著地面不住的往下滑,摔的七葷八素。
此時,看到朱學休不停的朝著他的去路扔石頭,登時不依了,嘴裡大聲嚷嚷。“別扔,別扔,你再扔我不幹了!”
“這是你阿公交待的,不是我故意要看!”
“再扔我就回去了!”
‘番薯’很是生氣,嘴裡不停的叫嚷,朱學休一聽,登時愣了。“這也是我阿公交待的?”
“我阿公能交待你這樣看藍念念?”
嘴裡問著,心裡已經信了,標致的妹子‘番薯’也是見多了,雖然絕大多數都比不上藍念念,但也不至於這樣失態。
這十有八九就是老爺子交待的!
想到這裡,朱學休心裡一個哆嗦,趕緊的停了手裡的石頭,踏步往下去,把‘番薯’從山陂下拉上來。
“說說,說說怎麽回事?”
“我阿公怎麽交待你的,是不是讓你看清藍念念,然後回去匯報?”
朱學休嘴裡問著,幫著‘番薯’拍乾淨身上的泥土和樹葉、草屑。
看到這樣,‘番薯’也不好繼續發作,只能看著自己的手腕手背處的幾處擦傷,火辣辣的疼,齜牙咧嘴。
腳裸子和膝蓋上也是這樣,想來好不到哪去,只是藍念念就在對面,他也不好意思擼起褲腳查看,只是透過厚厚的單層褲摸一摸,檢查有無大礙。
整個過程煮著一張臉,塌眼塌鼻子,讓朱學休很不好意思。
想想,朱學休趕緊的‘番薯’身上水壺摘下來,擰開蓋子遞上去,道:“來,吃口(和諧)水,好好說。”
說完,朱學休又噔噔地往外跑,很快就跑到了先前掛著他的水壺的松樹下,從那裡拿出幾片乾芋荷葉。
芋荷葉裡鼓鼓囊囊,包的是一些拐棗,有著十幾枝,把它遞到了‘番薯’面前。
“來來來,吃點仁杻。”
客家話裡,拐棗或者是萬壽果就稱仁杻,或者是桔杻,指的是這種水果仁多、子多,樣子醜。
朱學休哈腰彎背,刻意獻好,‘番薯’心裡一清二楚,也很是受用,不過臉上卻是沒有表現出來,刻意裝的冷漠,一張臉鼓成包子狀,不理不睬。
見到朱學休拿著仁杻討好自己,‘番薯’看都不看一眼,轉身就把背後的包袱解了下來,打開它,從物品裡面捧出一個油紙包,打開,拿出油紙包裡的辣椒米疏,塞一片進嘴裡,咬的喀喀響。
“喀喀喀……”
“喀喀喀……”
又香又松脆,吃的賊香,兩瞅都不瞅一眼眼前的仁杻。
辣椒米疏(其實應是個米字旁,只是打不出來。)就是用米粉裹上辣椒粉,用花生炸出來的米果、米疏吃食,在雩縣、仙霞貫一帶就叫辣椒疏子,或者牙膏疏子,是一樣不錯的待客吃食,遠比仁杻要爽口。
朱學休鬧了個沒趣,也不生氣,看到身後的藍念念抿著嘴樂,又假裝的一本正經,趕緊的又將手裡的仁杻捧到藍念念面前。
“來,吃點仁杻,挺甜的,這是我路過尾田的時候,在田壟裡摘下來的,特意帶來給你的。”
看到朱學休在意自己,藍念念聽見,趕緊點點頭,伸手在從枝頭上摘下幾朵,拿在手裡剝去上面的果實。
仁杻就是果實多,也不像朱學休嘴裡說的很甜,只是酸酸甜甜,而且不管在枝頭上長的有多成熟,還是免不了有澀意,所以總要在米缸裡,米糠裡藏一段時間,這才更好吃。
藍念念顯然也是曉得這些,所以沒有拿多少,只是嘗嘗對方的心意,而朱學休也心知肚明,看到藍念念只是摘了三五個,也不強求,而是把它收起,放在藍念念腿腳旁邊,嘴裡說道:“過會把它帶回去,放在米缸裡藏幾天,這樣更好吃,重香估計也喜歡。”
仁杻這東西,本來就是孩子和婦人喜歡,男人一般不愛吃,藍念念聽見,也點點頭表示讚同。
“嗯。”
安置好藍念念,朱學休這才轉過身來,跑到‘番薯’身邊,對著兩個腮幫子鼓的圓圓的‘番薯’說道:“大爺,你是我大爺。”
“‘番薯’大爺!”
“我惹你不起,行了麽?”
“趕緊說說我阿公是怎麽說的,怎麽交待你,讓你匯報些什麽?”
朱學休惡言惡語,沒有好臉色。
看到‘番薯’煮著一臉,就是不見動彈,這才又換了一張臉,正色說道:“行了,別擺著一張臉。……趕緊告訴我,我阿公是怎麽說的?”
“還能怎麽說,不就是讓我看著你們,讓你們做的別太過火!”
‘番薯’扭著一張臉,過了很久才答話,嘴裡說道:“還有就是讓我瞅瞅,看看她好不好,好在哪裡,哪裡又好,讓我回去匯報。”
“哦哦哦,原來就是這些!”朱學休連連點頭,喜笑顏開,心裡已經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了。
看到‘番薯’沒的下話,趕緊的走到藍念念身邊,讓她把身子擺正,將她的臉面對著‘番薯’,遠遠的坐著。
“看好了,看好了,看看她怎麽樣,”
“仔細看,仔細看!”
“看看我家的妹子好不好,可靚囉!”
朱學休大聲嚷嚷、嬉皮笑臉,嘴裡誇著藍念念,臊的她面有桃花、滿臉通紅,扭扭怩怩的坐著,走不是、留也不是。
看到‘番薯’真的兩眼圓圓的望過來,仔細瞧看,藍念念頓時嚇了一跳,臉上火辣辣的燒,趕緊的扔了手裡的仁杻,扭身就走,回去收割柴火,一顆撲通撲通的跳。
不過她並沒有走遠,只是稍稍走偏了幾步,好避開‘番薯’那灼人的目光,心裡既喜又羞。既怕朱學休沒羞沒臊,嘴裡沒有個把門,又怕自己真走遠了,冷落了‘番薯’,讓他回到邦興公面前說的不好。
‘番薯’是個什麽人,又是什麽性子,藍念念心裡一清二楚,曉得他是個厚道人,但心眼卻少,要是自己不慎,讓對方誤會,說不定他還真會在邦興公面前原原本本的說出來。
藍念念了解‘番薯’,可不一定了解她!
藍念念心裡忐忑不安。
不過,朱學休很顯然沒注意到這些,看到藍念念走遠也是絲毫不介意,曉得她是害羞、不好意思再呆在這裡。於是他轉身直接奔到‘番薯’面前,嘴裡問道:“看清楚了麽,回去以後曉得怎麽說吧?“
“你要告訴我阿公,告訴他念念有多標致!”
“天香國色、地上無雙,仙霞貫就沒幾個人能比的了,這是世界獨一無二的一份!”
朱學休搖頭晃腦、沒羞沒臊的誇著,把藍念念說的天下獨有、地上無雙。
雖說藍念念的確是長的靚麗,找遍整個仙霞貫也找不到幾個更標致的妹子,但是也經不住朱學休這樣誇,誇的‘番薯’渾身起雞皮疙瘩,連連點頭。
“嗯,嗯……,我曉得。”
“嘿嘿……,這就對了!”朱學休笑嘻嘻的,與‘番薯’勾肩搭背。
“記得就好,回去以後啊,你就這樣告訴我阿公,不要拐彎抹角,不要少一個字。”
“你要告訴他,念念是有多標致,性情又有多好,人美心地好。……我阿公保證心裡樂開花,包你一個準!”
邦興公有沒有樂開花不曉得,但是朱學休顯然是樂開花了,誇誇其談。只是看到‘番薯’心不地焉的樣子,心裡又有幾分不放心。
嘴裡曉得,心裡不一定清楚,心裡清楚,嘴裡也不一定記得。
這是仙霞貫的老話,朱學休生怕‘番薯’出了岔子,嘴裡趕緊的承諾,大包大攬道:“你要是記好了,就這樣告訴我阿公,我請你喝酒,你想喝多少喝多少!”
“要不,票子也行,你想買什麽買什麽,我絕不攔著!”朱學休又把褲兜裡的紙鈔掏了出來,趕緊的遞到‘番薯’面前。
‘番薯’一見,頓時就愣了,曉得朱學休這是要動真格的了。
在‘番薯’眼裡,朱學休就不是一個好人,小氣的不得了,兩個人經常鬥氣不說,還故意使壞。朱學休的零花錢老六能要到,斧頭能要到,連‘男人婆’那娘娘腔也經常能打(和諧)劫他買吃買喝,但是‘番薯’從來沒有成功過。
當然,‘番薯’也很少去打(和諧)劫朱學休的零花錢,一是沒有那心思,二是沒有那機會,朱學休每次吃喝,身邊總是帶著‘番薯’總有他的一份,從來不隔外他。
“嘶……”
‘番薯’倒嘶著冷氣,看著眼前的票子好久,心人作戰,最後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道:“票子我就不要了,換樣東西吧。”
“說!”
朱學休財大氣粗,嘴裡隻吐了一個字,說的絕不質疑。
‘番薯’聽見,趕緊點頭,道:“你前一波日子是不是弄到一方帕子,……很標致的那種,上面鏽著花?”
“對!”朱學休面上有些驚訝,不過還是點頭。
藍念念一聽、心裡一個咯噔,意識到那是什麽,趕緊停了手裡動作,轉過身來看看。
“嗯,我也有看見。”‘番薯’道。
看到朱學休不否認,‘番薯’點著頭,告訴朱學休,道:“幾天前,新美去院子裡找我,就看到了那方帕子, 說是上面有一對野鴨子,特別好看。”
“嗯,是這樣。”
朱學休點頭,‘番薯’也跟著點頭。“嗯,就是這樣。”
“新美喜歡那方帕子,央了我好幾回,讓我買。……只是我跑到仙霞墟轉了幾圈,怎麽也沒有看到哪裡有的賣,根本找不著。……你告訴我,那帕子是在哪買的?要是可以,送我也行,我把它給新美。”
‘番薯’越說,朱學休的臉色就越來越難看,說到最後,朱學休的臉已經完全黑了,藍念念卻是在後面忍不住的笑。
‘番薯’低著頭狂噴,根本沒注意朱學休的臉色,聽到對方嘴裡口是旦旦,本以為朱學休會同意,誰知話說完了,等了半天也沒有等到動靜。
正想著要不要開口再求求,‘番薯’抬眼就看到一個大腳丫子朝著他踢了過來,踢了個正著。
修煉了十幾年,朱學休早已修煉的行雲流水、動作利落無比,一腳就把‘番薯’踹離了地面,順著斜斜的坡道、飛一樣的滾了下去。
“想的美……,那就不是帕子,那是老子的定情物。你想要,為什麽不自己找一個?”
朱學休手指著不遠處的藍念念,嘴裡告訴‘番薯’,道“那……,她就在這裡,那帕子就是她送我的,你管她要去!”
“我告訴你,那上面的不是野鴨子,是鴛鴦,曉得沒!”
“沒見識的東西,還想要帕子,門都沒有,你特麽的就是一個二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