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我打中了?”
“是我開的槍?”
管清心心裡一愣,趕緊的豎直槍筒,想著把它拿下來,湊眼上去看看子彈是怎麽射出去的,為什麽她根本沒感覺到槍支的震動,也沒看到子彈從槍管裡發射出去。
誰知剛要把心裡的想法實現,雙手剛動,管清心就感覺手裡的槍支被人按住了,絲毫無法動彈,耳邊傳來他人的說話聲音。
“別動,這不是你!”
“這把槍危險!”說話的是‘番薯’。
‘番薯’看到管清心的動作,就知道她想要做什麽做,趕緊出手拿住槍管,讓管清心不能把它放下來,免得出現危險動作。
“不是我?”
管清心聽見,心裡一愣,只是隨即想想,又似乎真是這麽一回事。
只是如果不是她開的槍,那又會是誰開的槍?
管清心轉過頭來看著‘番薯’,‘番薯’看到,趕緊的呶嘴示意,示意著對面的坡道上。
管清心順著‘番薯’的目光看過去,就看到對面黃土坡上、柚子樹下站著一個騷包,正是光裕堂的大少爺朱學休。
朱學休穿的花團錦簇,身上的一件裘毛大衣,此時大衣正在敞開,顯露出兩個空空的槍套,兩把駁殼槍分別握在朱學休的手裡,似乎還冒著淡淡的硝煙。
看到這裡,管清心登時明了,這是朱學休開的槍,而且還開了兩槍,所以打中兩隻鳥。
只是……,只是光裕堂大少爺的槍法為什麽這麽好,隔著這麽遠的距離,連開兩槍就能打中兩隻鳥?
管清心驚呆了,陳婷婷也同樣張大著嘴巴,小嘴巴驚呆了。
管家的房子不小,左右有近五十米,加上屋簷、排水溝,再加上坡道,從管清心的位置到朱學休的距離足足有著七八十米,如果再算上從地面到樹上的坡度,怎麽也有近百米。
這樣的距離居然能夠連中兩槍,而且用的不是鳥銃而是手槍,打中的不是斑鳩,而是麻雀。
管清心簡直不敢置信,感覺之前自己是不看花了,沒想到光裕堂那花玉枕頭一樣的大少爺就能這樣深藏不露?
花玉枕頭就是指草包,外面光鮮裡面無料,中看不中用,管清心的心裡就是這樣想的,認為花團錦簇的朱學休就是一個面樣好看,內心一無是處的花玉枕頭。
管清心睜大眼睛細看,誰知對方就衝她露出了笑臉。
“嘿嘿……”朱學休得意的笑。
百來米的距離,用駁殼槍打中兩中麻雀,不但需要槍法,還需要運氣,因為駁殼檢跳動的大,威力雖強,但是瞄點卻是不行,雖然打橫了開槍,但也一樣會左右跳擺。
遠遠看去,黃土坡上的朱學休笑容和煦,陽光熱烈,一雙眼睛閃閃發光,透著神采,再不複之前猥瑣的、故意躲躲閃閃的樣子,儼然就是一青春少年郎,活力四射。
管清心眼神大亮,兩眼亮晶晶,生怕自己一眨眼,眼前的少年就消失不見,心裡已經有幾分相信自己是看錯了眼,有眼不識璋和玉。
“呵呵……”
管清心嘴唇輕啟,露出幾顆潔白的牙齒,無聲的笑著,正想著要不要衝著朱學休打聲招呼,補償一下之前的“有眼不識泰山”,突然眼前的景色就變了。
看到管清心看過來,兩個眼睜的溜圓,旁邊的陳婷婷更是兩眼放光,一副花癡的樣子,朱學休登時感覺事情壞了,趕緊的眉毛輕揚,額頭向上抬,臉上又賤又痞一臉的壞笑,眼神裡帶著輕蔑,又有幾分不屑,鼻腔裡順勢哼著。
“哼……”
管清心看見,頓時就蒙了,怎麽說變就變,先前還純真可愛、活潑熱情的陽光少年,轉眼之間就成了人見人厭的壞小孩,一臉的壞樣?
管清心登時就蒙了,想著怎麽應付,只是想起朱學休挑釁、輕蔑的眼神,頓時火從心上來,怒目圓睜、同樣的額頭輕揚、眉毛往上抬,嘴裡哼了出來,準備懟回去。
“哼……”
話剛出口,管清心心裡頓感不妙,懟回去不要緊,身邊可是站著陳婷婷和‘番薯’,要是看見自己這樣,那還得了?
想到這裡,管清心趕緊收了臉上的表情,收回目光,扭過身來裝模作樣的擺弄自己手上的槍支。
‘番薯’看見,趕緊把長槍拿在手裡,把膛裡的子彈卸了下來,換上平時練槍的竹筒子,重新裝上保險栓,過後才把槍支再次還給管清心。
管清心看的心裡一愣,稍想即是心裡明了,這是樹上的麻雀已經飛走,用不著真子彈,這才又給自己換上假子彈,用來練習。
想到這裡,管清心的心裡並沒有怨念。
黃麟鎮地處要道,從瑞金縣到雩縣、從雩縣到會昌,就要從黃麟鎮經過,比仙霞貫更接近瑞金,接近蘇維埃政(和)府中(諧)央,練習時用竹筒子代替真槍荷彈,她還是曉得有這麽一回事,畢竟再是有錢,那也要節省,更何況當時的蘇維埃政(和諧)府也不見得富貴,光裕堂這麽做並沒有什麽大不了,不是看清自己,反而是持家生財的要領。
管清心點著頭,手裡端著槍瞄準,剛擺弄幾下,心裡就一股子邪火冒出來。
想著自己剛剛練習,怎麽練估計也打不出朱學休那種效果,就算樹上有鳥自己也未必能打下來,管清心頓時就蔫了,扔了手裡的槍支,轉身就走,幾步就回到了家裡,再不露面。
管清心一走,陳婷婷也走,冷著一張臉,把管清心給到手裡的槍支往‘番薯’手裡一塞,話也不說,扭頭就走,整得‘番薯’一愣一愣,不曉得自己哪裡得罪了對方,滿頭霧水。
管清心回去,並沒有回到大廳裡,而是拐向了一旁的廂房,進去之後再也沒有出來,顯然她也是不想讓家裡的長輩看見她此時的樣子,說不得此時她正躲的裡面生悶氣。
“嘿嘿……”
朱學休笑了,看到管清心生氣,他就笑了。
朱學休剛才只是想著挑釁對方,讓對方對自己沒有好感,畢竟對方要是看上自己了,自己雖然不樂意,但是難保不會生出什麽變化。
將變化扼殺在萌芽狀態,這是最佳的方法,朱學休深得其要領,不過管清心因此生氣,扔了手裡的槍支躲回屋裡生悶氣,顯然是出乎於朱學休的意料之外。
只是想想,這樣更好,正中下懷,朱學休又笑。
“嘿嘿……”
然後轉身就走,越過柚子樹,一直往下。
‘番薯’看見,趕緊的重新背上長槍,屁顛屁顛的跟了上來,等他跑到朱學休的身前時,就看到對方蹲在不遠處的一處池塘邊,手裡拿著一截枯枝,在水面上不停的劃來劃去。
“這池塘不錯,是活水!”朱學休心情不錯,看到‘番薯’過來,難得的主動開口,示意著眼前的水面。
光裕堂幾條村子裡的池塘,總是需要人工注水,絕大多數都是靠天吃飯,趁著雨水多的季節充水,池塘裡的水總是綠油油的,綠的讓人可怕。
朱學休眼前的水面,清水在水面緩緩的流動,泛著淡淡的漣漪,清澈見底。水中幾尾草魚和紅鯉在水底遊來晃去,愜意快活。
舉目看駢,一道彎彎的清水蜿蜒,順著水渠注入到池塘中,另一邊又緩緩從下遊流出,池塘裡種著高筍,青苗又青又結清,想來裡面的茭白定然又嫩又白,肥肥胖胖的會是一道好菜。
賞心悅目!
朱學休難得的一回野趣,流連忘返,一直等到有人來請,這才回到管家的院子裡,原來是初次待客的茶水已過,管父管母留言用飯,所以此時到了中間的休憩,客人可以隨意走走,活動活動。
邦興公派人把孫子找回來,就是想問他的意見,有沒有相中,畢竟管家會留客,留著邦興公祖孫吃中午,這本身代表著對方同意,相中了朱學休;邦興公願意留下來吃飯,就代表了他們也同樣相中了對方了女兒,雙方初步達成了默契。只要以後按照習俗,請媒人上門,補上相應的禮儀,這門親事就成了,算下了婚約。
邦興公兩眼笑眯眯,上下打量著孫子,看到他似乎心情不錯,出言問道:“怎麽樣,景色不錯吧?”
“還行,比我們那邊好些。”朱學休點頭。
“那就好,喜歡就看看。”
邦興公聽見,也是微微點頭。嘴裡說道:“過會兒就吃飯,吃完飯我們就走。回去。”
仙霞貫離黃麟鎮不近,必須早去早回,從仙霞貫來到這裡,雙方又坐著談了許久,早已錯過了普通人家中午用飯的時間,已是下午一點多,只是關乎兩家兒女親事,管父管母才等到現在才準備做飯,並特意留下邦興公。要不然,若是同方不同意,就是正在飯點上,管家也不會留邦興公祖孫用飯。
“好。”朱學休言簡意賅,表示同意。
松弛之際,朱學休根本沒有注意到他說這句話代表什麽,點頭又代表著什麽,稀松平常,畢竟遠道而來,錯過了飯點,主人留客人吃餐飯並不能代表什麽,這在仙霞貫和周邊都很常見,當地人很是好客。
“嗯,那就好,我們走走。”
邦興公領著孫子,拐角就向管家內部走去。
身為客人,初次登門,管家的內部、各個房間不能輕易進去,但是巷子、過道還是可以隨意走走,順便看看對方的家庭情況。
多走幾步並不會掉一塊肉,朱學休也不反對,跟著阿公四處走動。然而走著走著,就聽到過道裡的一間房裡傳出來算盤聲音,顯然是有人在屋裡打算盤算帳。
管家只有幾間榨油廠,顯然是不可能請有單獨帳房,就是有帳房也不可今天請到家裡來做帳。
邦興公站著想了想,看到那房間並沒有像其它臥室一樣關著房門,只是遮著一張深色厚門簾子,於是舉步上前,輕輕撥開了一道縫。
縫隙裡,管清心坐在一張椅子上,坐在長桌前撥弄著手裡的算珠,劈裡啪啦的響,仔細算過,然後又拿起筆墨在帳本裡記著,聚精會神。
“嘿嘿……”
邦興公看到,連連點頭,嘴裡嘿嘿地輕聲笑著,情不自禁。然後轉過頭來看著孫子,壓著聲線低聲說道:“不錯吧?”
“這妹子長的周正吧,不比藍念念差多少。……知書達禮,處世也大氣。”
“你看看,這算盤打的多溜,不比你打的差,要是你娶她,那就撿到寶嘍!”
隔著門簾打量別家的妹子,還說對方的悄悄話,邦興公沒有半點羞臊,反而樂在其中,兩眼之間看不見一道縫,眯著眼喜不自禁。
朱學休看見,忍不住的翻白眼,心想著:你還曉得不比我差,那就代表我比她打的好!
這有什麽好高興的?
朱學休翻著白眼,但是他不得不承認管清心的算盤的確打的不錯,不能抹了良心說不好。
於是他輕輕點頭,道:“還行。”
“嗯,我也覺得是這樣!”邦興公也是點頭。
邦興公很是高興,看著管清心的背影連連點頭,站在門外看了好一會兒,這才意興闌珊的收回目光,放下布簾子,然後領著孫子順著過道往裡走,嘴裡不停的絮叨。
“是個好妹子,十裡八鄉難得一見!”
邦興公拄著拐點著頭,一字一句,走的晃著腦袋,滿意的不得了。
朱學休跟在阿公身後,全程醜著一張臉,就是不想搭話,心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禍從口出、言多必失。邦興公不問,朱學休就不準備說話。
邦興公意興滿滿,看到孫子不說話,於是主動提了起來,開口道:“九山那妹子雖然標致,然而比管家這妹子還是差些,……有些方面甚至差好遠。”
“比如說這打算盤,九山那妹子肯定不會。……這不是能學就會的,還必須經常練,有這個條件才行。不然她就是趕那十條街八條街,那也是趕不上。”
邦興公搖著頭,將藍念念與眼前的管清心進行比較,朱學休聽見,面無表情,他早就抱定主意,不管阿公怎麽說,就是不答應,心裡隻認藍念念。
無論花心不花心,男人總會對一個女人衷情。情竇初開的小夥,對愛正有無數憧憬和期待的時候,初戀情人是他最難以割舍的一段。
朱學休顯然也不另外,多次的試探,多年的相處,心靈手巧、心地善良、而又不失溫柔體貼、美貌絕色的藍念念早就是他的執念。
心裡塞得滿滿的,再也擠不下另外一個女人,更何況朱學休的心裡也從未想過去作出任何的改變,大有一棵樹吊死的情結,正是許多年輕和情竇初開的小夥的夢想,心裡保存著最純真的愛(和諧)戀。
邦興公看到孫子這樣,也不意外,想了想,嘴裡才又說道:“有的時候啊,我覺得你眼光很差,然而有時候我又覺得你眼光挺好,嘿嘿……”
邦興公嘴裡笑著,道:“就好比說藍念念吧,在我眼裡藍念念是很標致,十裡八鄉都算的上是頭一個,性情也過得去,心地善良、心靈手巧……你能挑到她,那是你的運氣,也是你的眼光好。”
“……然而,要是讓我來挑,我寧願挑她妹子,也不要藍念念。”
邦興公高調讚過,轉頭之後就是貶低,搖著頭嘴裡道:“那天看過她之後,我就一直在想,或許有時候她還會不如她妹子,她妹子(PS:這裡說的是重香)雖然年紀小些,但出落的更好。……懂事、有禮、有規矩,說話的時候也是有理有據,……只是模樣要比她姐姐要差些。 ”
邦興公聲音不大,說的斷斷續續,但是就是不停嘴,只是朱學休始終不願意接腔。
看到這樣,邦興公並不多想,他曉得第一個妹子、也就是初戀情人對於每一個男人的重要性和特殊。
邦興公相信只要過些時間,等他的孫子的熱乎勁過了,或者是等朱學休更懂事些,能夠看清管清心和藍念念之間的差距,他肯定會改變他的選擇。
邦興公有這個自信,他相信孫子一定會改變主意。
因為在邦興公的眼裡,管清心就是比藍念念要強,這是明眼可見之事,無論是他,還是他的孫子朱學休都已經認同這一點,而且邦興公還認為她要比藍念念更透合朱學休,他相信孫子也能意識到這一點。
雖說管清心可能容貌上要遜些,但是以杏花眼配上鵝蛋臉,那也是上等姿色,邦興公相信朱學休的心裡不會拒絕,如果再加上能力,朱學休能夠作出改變,分辨出去選擇哪一個,而哪一個又能更適合自己。
只是這個改變,它需要一點點時間。
一個月,二個月,或者是三五個月,甚至是一年兩年,但也有可能只是一念之間。
邦興公覺得他可以等,所以也不著急現在去為難孫子,一切都可以等到離開管家,離開黃麟鎮再說。
想到這裡,邦興公面色愉悅,對著孫子和藹可親
“走吧,吃飯。”
“吃過飯我們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