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學休在山谷裡住了接近一個月,直到三月中旬,就要插秧之際,才打聽到邦興公近來心情不錯。
因此,朱學休辭別了藍念念,打道回府,快馬回了院子。
只是等他到了院子裡,邦興公卻是不在家,領著管家老曾出門到光裕堂名下的各條村子看春耕的準備情況。
院子裡,牛欄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所有的牛都牽了出去,在田裡耕地,犁田、耙田。按照仙霞貫的風俗,普通的田地需要犁耙兩次,這樣才能把田裡的泥打成爛泥,適合插秧。
只有極少的田隻用犁耙一次就能進行插秧,當然,田質較差、像冷面坑那樣像一團冷面一樣的田地,就是犁耙三次,到了插秧的時候,一樣會把手指頭插爛,插的手指生疼。
得知邦興公並沒有走遠,只是去了上面的老蒲坑,朱學休停了馬,跑路奔到了老蒲坑村就看邦興公,田埂上跑不了馬,更跑不了牛車、馬車,朱學休相信阿公肯定也是走路。
大眾廣庭之下,朱學休又特意去討好,相信有理由邦興公不會盛怒,這樣一來,祖孫兩個就能好好的商量。
這是朱學休心裡打的算盤。
時機送到眼前,就必須珍惜,有求於人,哪怕對方是自己的阿公,這樣賣乖的機會也不容錯過。
果然,邦興公看到孫子現身,臉上有些驚訝,看著朱學休特意的討好,面色淡然,無喜無怒,拿眼瞅了幾眼,不再瞧看。
過後,全心全意的在光裕堂幾條村莊轉過,老蒲坑、尾田村、陂下村,一個也有沒落過,春耕及是一年之大計。
足足視察了幾個小時,臨近十一點半,邦興公才領著朱學休、老曾,一前一後進了院門。
朱學休許久不歸家,此次歸來,老曾很有眼色,幫著邦興公倒了一盞茶水,就彎腰走出了小書房。
“老爺,您慢用。”
進了屋,入座以後,邦興公一直打量著眼前的孫子,看到朱學休耷拉著腦袋,低眉順眼的看著自己,不過眼神卻透著堅毅,邦興公心裡暗歎。
道:“怎麽,這次曉得回來了?”
“插秧還要好一陣子呢,要不然,我還以為你是準備回來插秧哩!”邦興公說的不緊不慢,慢騰騰的就如平常的口吻。
院子裡有田,有四個人的田,但是並沒有把它租出去,而是請人耕種,大小事務全部由請的人員處理,邦興公和朱學休兩人,往往只是在有興致或者是農忙的時間到田裡幫忙,比如插秧、割稻子。
一般這樣的正式活汁,有個三天五天肯定能夠忙好,不算太累,就是有些辛苦也是幾天的事情。
邦興公雖不動怒,但這樣冷嘲熱諷,朱學休還是曉得怎麽回事,心裡也不介意,而是湊上前去。
道:“阿公,我,……我想娶藍念念。”
心裡想是一回事,說出口又是一回事,朱學花了好大勇氣才把這句話說出口。說完之後,眼睜睜的看著邦興公。
他這是想和邦興公商議,一味的鬥意、逞強,並不是他的意願。
朱學休相信邦興公會對他的婚事讓步,但是這個時間不知道在哪裡,所以他想著好好商量,盡早解決這件事,這樣做對他、對藍念念、對邦興公,以及院子裡都好。
聽到孫子這般說,邦興公一愣,舉過目光,看了朱學休良久,上上下下再三打量。
朱學休看到阿公望過來,想想心中的事情,趕緊的抬胸挺腹,不願意落了下乘,目光炯炯回看著邦興公。
邦興公看見,眼中閃過一絲讚許,上上下下的再次打量,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道:“學休仔,你有長進了。”
話裡,邦興公有無盡的歡喜,又有隱隱的有幾分無奈。
嘴裡說完,邦興公就覺得心裡慌,趕緊的四處找找,朱學休看見,曉得阿公這是想抽煙,趕緊的出門去找水煙筒,拿回來,幫著邦興公點著。
“咕咕……”
“咕咕……”
邦興公一邊思考,一邊抽煙,連抽三筒,這才讓下手裡的水煙筒,讓孫子拿到房外去。
看到孫子再次回來,邦興公才思慮著,不緊不慢的說話。
道:“你想娶藍念念,這是好事。”
“這說明你重情,有情有義。”
邦興公這樣說,朱學休只是輕輕的點點頭,微不可見。
邦興公這樣說話,那只是說明對方讚許朱學休的行為,但並不是同意他與藍念念的婚事,因此朱學休平心靜心的聽著。
如今這樣阿公和他好商好量,這來之不易,是他抗爭數月的結果。
“藍念念是個好妹子,這我知道。”
邦興公道了一聲,上上下上又打量了朱學休數眼,看著朱學休一身乾乾淨淨,容貌齊整,道:“這麽多個月,你沒有像個鬼一樣、叫花子似的回來,就表示她照顧你照顧的不錯。”
磚廠裡雖有工人,也有一個女廚,但是專不是專用丫鬟,事務繁多,自然不可能照顧的那麽細致,這裡面肯定有藍念念的功勞。
這句話深得朱學休的心思,朱學休聽見,趕緊點點頭,面上卻是沒有笑意,滿臉凝重。
果然, 邦興公說這兩句,轉眼就是搖頭,嘴裡道:“但是她真的不太適合你,……或者是說不太適合做這院子裡的婆大人(PS:當家女主人)。”
藍念念小門小戶,沒有理過這麽多需要當家做主的大事,有所久缺在所難免。朱學休呶了呶嘴,最後還是沒有出聲反對,希望等邦興公說完,他再來求阿公讓步。
兩隻眼眼睜睜的看著阿公。
“她是個好妹子,人好心也好。別說普通人家裡,就是其實時候,當光裕堂的大少奶奶也是足夠的。”邦興公道。
“只是配你,……配這院子,卻是還是差了一點。”
邦興公道:“按理,你這能力接手光裕堂也是足夠了,屋裡的婆大人能夠賢惠、知寒知暖、能夠在必要的時候幫你處理一下族裡的事情也就可以。”
“然而今時不同往日,光裕堂正在風尖浪口上,國難、政府、其他幾家,上下左右都是敵人,一個不慎,他們就會上來把你扒的毛都不剩。”
“你必須有一位能乾、強勢的婆大人,這樣……我才能放心!”
邦興公目光深邃,語重心長。
朱學休能聽見阿公的擔憂,以及款款深情,護贖之情。他左右為難、難割難舍,沉悶了好一會兒,這才咬緊牙關,抬起頭來迎向阿公的目光。
“阿公,我不怕。”
“你讓我娶她吧!”
朱學休告訴阿公,道:“我能應付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