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麻煩你給我些時間,我,我會調整好。”
朱學休點著頭,嘴裡這樣說,說話有些結巴。
那個年代,除了在臥室裡能有些情趣,夫妻之間禮數極多,根本不可能這樣光天化日之外,還有陳婷婷這樣外人在旁邊就表示親熱,做出把妻子的雙手捧在手心裡的舉動,敗壞風俗。
要是現在再讓他來一回,朱學休肯定沒有這樣的膽量,不敢把管清心的小手抓在手心裡,有外人是一回事,感情有沒沒有到位又是另外一回事。
朱學休覺得以目前兩個人的感情,自己還做不出把管清心的雙手抓在手心裡的舉動。
經過這麽一提,朱學休這才想起管清心的手背似乎有些涼,不過手心是熱的,細細的摸過去,柔軟的、軟軟的,握在掌心裡似乎有些不一樣的感覺。
管清心一張俏臉登時更紅,低著頭不敢說放在。
朱學休也不敢讓自己多想,扭過頭,強行扭轉自己的心思,想了想,嘴裡問道:“貼子的事情你怎麽處理的,關掌櫃他怎麽說?”
管清心這時候,心裡已經穩了,曉得朱學休不會輕易責怪自己,只是臉上還紅的像朵桃花,嬌豔欲滴,定了好久,思索過後才開始說話。
她曾經思前想後的想過,覺得自己處理的沒有問題,此時聽到朱學休相詢,於是一五一十、沒有絲毫隱瞞的將自己的處理意見說了出來,並將自己覺得朱學休不宜太早知道此事,於是故意壓下來不告訴他的想法一並說了出來
朱學休聽見,暫不說話,靜著心思想了想,最後點頭,道“這事情我的確不應太早知道,你辦的不錯,這件事就應該這麽辦。”
朱學休點著頭,真誠的看著管清心,嘴裡感謝道:“辛苦你了,這很符合我的心意。”
這事情辦的不賴,是眼下最合適朱學休處境做法,只是符合不符合他的心意,或者說符不符合他是初的心意,管清心並不清楚。只是她清楚的是朱學休說的這番話很符合她的心意。
管清心甚至認為朱學休這話一語雙關,還有其它的意思。
頓時喜上眉梢,羞抑的無地自容,管清心把手從丈夫手心掙脫,嘴裡說道:“風裡來風裡去,還下著小雨,估計你也是凍壞了,小心著涼。”
“我去端些酒來,讓你吃過暖暖身子。”
嘴裡說完,管清心風一樣的離開朱學休,快步出到書房外,貪婪的呼吸著周圍的空氣,再沒有之前在丈夫身邊的壓抑,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只是心裡卻樂開了花,小心思一陣一陣,心裡陶醉。
屋外面下著小雨,還有一些風,從後院裡順著巷道吹過來,頓時讓她清醒了幾分,趕緊的扭頭看看,看看四周沒有他人,於是扭扭脖子挺起身,搬胸闊步,又變成了院子裡、整個仙霞貫、甚至是整個雩北說一不二的婆大人,腳下生風的往後廚去了。
在廚房裡,管清心很快就熱了一壺酒,原汁原味的、沒有勾兌開水的酒釀,端著它,又拿了兩份下酒的小菜,盛在案盤裡端到小書房裡給丈夫下酒。
朱學休愛酒不好茶,愛喝純酒釀不喝水酒,管清心來到院子裡已經半個月的時間,這點細節和常識她還是已經了解。
管清心勤快,把朱學休面前的茶杯、茶盞收拾好,又將書桌上的帳本、算盤收拾好,把小菜和酒壺拿出來,又拿出杯子,給朱學休滿上一杯,端到朱學休的手旁。
“你吃點,……別喝太多,傷身體。”管清心面上發燒,臉上能滴出水來。
朱學休知道管清心這是有意示好,也願意看到她這樣表現自己,所以一直微笑的看著她,兩眼亮晶晶,眼神裡充滿了讚許。
管清心以為朱學休是大白天起了“壞心思”,所以羞的抬不起頭來,兩臉紅的從臉上一直紅到脖子下面,勾著頭,不敢抬頭看丈夫一眼,手裡放下酒菜,然後飛一般的逃出了小書房,再也不敢在朱學休身前現身。
朱學休看見她的女兒模樣,嘴裡不說,面無表情,等妻子出了房門,這才抿著嘴齜起了牙,笑嘻嘻端起酒杯自酌自飲。
管清心出了小書房,頭也不敢回,快步穿過前廳,像老鼠一樣鑽進了後廳,逃到琉璃瓦下面的八仙桌門窗,把手裡的案盤讓在桌面上,捂著臉發燒。
這張八仙桌就是以前院子裡邦興公等人吃飯的飯桌,只是張如玉母子回鄉後,就搬到了後院的屋簷,只是冬天才搬進來,這樣方便一家人在一起用飯,如今這廳落裡只有朱學休和管清心夫妻入住,鮮有外人進來,所以她躲在這裡。
想想朱學休的話語,想想朱學休的眼神,管清心越想越羞,有幾分害怕,又有幾分激動,還隱隱有幾分期盼。
只是想著想著,不想她的身後就傳來他人的說話聲音,一道聲音身影從她身後冒出來。
“姐,這下有好日子過了,大少爺說了會對你好!”陳婷婷鬼鬼祟祟的出現在管清心的身後,把管清心嚇了一跳,陳婷婷也嚇了一跳,拿眼四處看著,看看有沒有外人。
這後廳裡實在是暗了些,如今下著小雨,沒有陽光,廳裡不是能看的太清楚。
聽到是表妹的聲音,管清心趕緊轉過身來,拿眼瞪著陳婷婷,看到對方手裡拿著她剛剛放下的托案,管清心一把搶過,重新放回桌面上,拿著眼上上下下的打著著表妹子。
陳婷婷剛剛說了好話,看到管清心這樣看著自己,絲毫不在意、笑嘻嘻的看著表姐,一副等著稱讚表揚的樣子。
然而,讓陳婷婷預料不到的是管清心看著表妹只是一愣,然後腦筋裡轉了幾個彎,開口便道:“你怎麽還在這裡?還不回去?”
“你都在這裡呆了半個月了,該回去了,不然姨父姨母會擔心。”
這是典型的過河拆橋,有了老公就不要姐妹,朱學休一示好,管清心就想著過兩個人的二人世界,嫌棄表妹礙眼,要把對方逐回老家去。
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
陳婷婷頓時不樂意,在老家也要,在管家也好,父親母親、姨父姨母,家裡面是個人都比她年長,都能管著她,哪比在這院子裡的好,當家女主人是自己的姐妹,忙著也不太管自己,沒時間管她,吃的比管家還好,還能有其它……
“不行,我不回去。”
“我任務還沒有完成哩,姨父姨媽說要看到你好我再回去,我現在哪裡能走。”
陳婷婷跺著腳,眼裡看也不看表姐一眼,嘴裡說道:“我得再住些日子。”
“這我才好意思回去向他們匯報!”
陳婷婷一邊說著話,嘴裡還呼哧呼哧的響,管清心湊前一看,才發現這黃毛丫頭嘴裡不知道在哪裡得到了枇杷,含在嘴巴裡吸的劈裡啪啦的響。
管清心看了一眼,發現那枇杷雖然熟了,但還是有些青,毛皮也沒有處理乾淨,陰暗中管清心似乎看到了枇杷上密密的絨毛。
看到這些,管清心就想發笑。
然而笑歸笑,管清心的臉面上卻沒有任何表情,聽到表妹話後更是板著一張臉,搖頭道:“不行,你都住在這裡半個月了,我不趕你,也會有其他人趕你。曉得的知道你是擔心我,留在這裡照顧我、幫助我;要是不知情的,還會以為你在這裡蹭飯呢,蹭吃蹭喝,一蹭就是半個月!”
“趕緊的,收拾東西,下午我就安排人員送你回去。”管清心一邊說話,一邊推著表妹往外走,要陳婷婷收拾行李回黃麟鎮老家。
仙霞貫離黃麟鎮一百余裡,來的時候陳婷婷是管家派人送來的,回去也得派人送回去,不然會失禮,而且也不放心。
陳婷婷哪裡肯離去,表姐推著她也不願意回去,身子往後傾的讓管清心推著她,一步一個腳印,死纏爛打的不肯挪動步子。“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你是這裡的當家婆大人,你不說話,大少爺不說話,壯嬸也不說話,你們都不說什麽,其他人還能說什麽?”陳婷婷含著枇杷,嘴裡反駁著。
管家老曾因為病重,陳婷婷不小心把他給遺漏了。
姐妹倆推推搡搡的正在推拉,誰也說服不了誰,後廳鄰著前廳的的大門被人打開了,山一樣的影子、礱一樣的身材轉了進來,抬著粗壯的大腿走了進來,聲若洪鍾、中氣十足,道:“大少奶奶、陳家的表妹子,你們是在說我麽?”
“我這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咯咯……”
壯嬸未說先笑,衝著兩姐妹道:“來來來,大少爺的姑婆托人寄了些楊梅來,讓我給你們嘗嘗,說是大少奶奶你們是黃麟人,從來沒有吃過她家的楊梅,必須好好嘗嘗。”
壯嬸滿臉喜色,手裡托著個案盤,案盤上放著幾個碗碟,在社會上碟正中央最大的碟子裡擺著滿滿的一盤楊梅,紅豔豔的,洗的乾乾淨淨。
壯從門口走了進來,把案盤上的碗碟在桌面上一一擺開,一邊擺著,一邊估摸著管清心不曉得朱學休的姑婆是誰,嘴裡又解釋道:“老爺子有五兄妹,三男兩女,最大的沒養活,老爺子行二,老三嫁在石鼓圾,最小的嫁在楊梅口,這楊梅就是她家的。”
“不過不逢年過節,她們很少到這裡來。”
壯嬸絮絮叨叨。“對了,花妹兒家裡是老四,按你的輩分,要稱她母親為四奶奶。”
壯嬸怕管清心聽不懂、或者不習慣仙霞貫的原話,特意將四婆婆換成了四奶奶。
“謝謝壯嬸,您不說我還真不知道,不曉得老爺子有這麽多親戚。”管清心點著頭,笑容滿面,不敢對著壯嬸失禮。
院子裡雖然她是主人,但是朱學休輩分小,隨便出來一個人都是叔叔嬸嬸,年紀稍長的、更長的,說不定更是婆婆(奶奶)、太婆(曾奶奶),眼前這位就正正經經高一個輩分的嬸子。
“還希望你能多多指點。”
管清心道著謝,嘴裡謙虛的說著,她還沒有習慣稱呼邦興公為阿公,所以稱之為老爺子。
壯嬸聽到她這樣稱呼,也不為怪,點著頭,謙遜道:“大少奶奶是城裡上過女專的讀書人,哪裡是我一個婦道人家可以指點的,老爺子當初可是一眼就相中了您。”
“你要是不嫌我囉嗦,要是有些事情或族人不認識,你盡管來找我。”壯嬸大包大攬。
管清心聽見連連點頭,壯嬸看到她們姐妹站著,於是又示意她們上前,道:“來,試試看,看看好吃不,喜歡甜的還是鹹的,我好讓廚房裡再給你們準備準備。”
“年輕的妹子、新媳婦都喜歡它。”
壯嬸招著蒲扇一樣的大手,笑容和藹,示意著管清心和陳婷婷。“大少奶奶,陳家表妹子,來吧。”
“試試看,嘗嘗。”
壯嬸嘴裡說著,腦海裡卻是精彩紛呈,估摸著管清心姐妹怕是怕生,與自己不熟悉,所以不願在自己面前進食,尤其是吃零嘴。
仙霞貫及周邊的女性都有這樣的‘毛病’,矜持,不願意在外面或陌生人面前進食。
想到這裡,壯嬸帶著笑容,不動聲色的離開了後廳。
壯嬸一走,陳婷婷就圍了上來,管清心跟在後頭。就如壯嬸說的,年輕的妹子,大小媳婦都喜歡楊梅這樣酸酸甜甜的東西。
楊梅在雩縣各鄉鎮都有,並不少見,只是有多有少。管清心和陳婷婷兩位只是今年沒有吃過,在這裡不好到外面去摘和尋找,而光裕堂的幾條村子,只有枇杷樹,沒有楊梅,只有在最裡面的蒲坑村與桐木圾交界處,關口附近才有的兩三棵,只是這個半個月來,她們姐妹都沒有去過那裡。
看著碟子裡洗的乾乾淨淨的楊梅,每一顆都顆料飽滿、色澤鮮豔,陳婷婷就知道這是特意挑選出來的結果,食指大動,迅速的把抓了一顆,在旁邊的小碟裡沾了少許白糖,又將嘴巴裡含著的枇杷吞了下去,一口將楊甜塞了進去。
“甜,真甜!”
陳婷婷吃過,還不忘給管清心嘴裡也塞了一顆,道:“來,姐你也試試,嘗嘗,真好吃!”
姐妹倆頓時化身為吃貨,像大吃貨帝國的億萬民眾,抱著碟子吃個不停,嘴裡笑兮兮的一個接一個,手底不停。
眼看著一盤子的楊梅就要見底了,管清心這才停了嘴,拿眼看著陳婷婷,開口問道:“你剛才去哪了?我怎麽沒看見你?你這是從哪來的枇杷,老六帶著你去摘的?”
嘴裡說著,管清心想起早上妹妹表現的異常,嘴裡又‘無心’的問了一句,道:“老六好看麽?”
院子裡除了管清心夫妻倆、老曾、壯嬸,就只有老六能在外面四處走動,張如玉母子雖然也能走動,但是自從朱學休結婚之後並不常來,管清心也就忘記了她們的存在。
“不是,我這是外面的孩子給我的。”
陳婷婷嘟噥著一張嘴。“老六有什麽好看的,臉上爛疤爛的不成樣子,聽說他以前偷吃老虎肉,現在也沒有長好,一塊比一塊黑。”
“活該爛死他,眼晴裡沒吃油,一點眼力勁都沒有!”
陳婷婷沒心沒肺的拿著楊梅吃的不停嘴,臉上長幾顆雀斑,嘴裡長著幾顆小虎牙,張大著嘴巴不停的吃,一副蘿莉的樣子,偏偏生了一個大肚腸,空閑了還把手指頭伸進嘴巴裡吮了幾下,一副貪婪的樣子,臉上卻是滿滿的嫌棄。
要不是她嘴裡在說話,說是的老六,不明白的人或許還以為會是她在嫌棄楊梅,只是看她這樣子卻是怎麽也不像,張大著嘴一口一個,大塊朵頤,紅口白牙,嘴巴裡汁水橫流。
管清心不曉得老六這是哪裡招惹了眼前這個小魔星,只能默默的為他致哀三分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