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念念等人很快就得到了斧頭被抓走的消息。
富坑村的村民告訴她們姐妹和叔叔嬸嬸,昨天晚上有人往九山村方向逃跑,但是沒有跑脫,抓回來的是一位半大的孩子。
聽到消自己,藍念念當場就暈了過去。
接至中午,藍念念在叔叔嬸嬸等人的施救下悠悠醒來,第一件事就是開始湊錢,叔侄兩家、帶上全九山村的人,每家每戶湊起來,也沒有湊足100塊大洋。
包括張如玉前些天送來的20塊大洋,包括前幾年光裕堂送來的以及藍念念積攢下來的,遠遠不夠。
兩人的急得跳腳,想了想,藍念念決定向朱學休求助。
藍念念相信朱學休對她的感情是真感情,她也相信朱學休對斧頭的喜愛是真喜愛,不是簡單的愛屋及烏。藍念念相信朱學休一定會幫助她,也一定會幫助斧頭。
抱著這樣的信心,叔叔臨時給她找了一輛牛車,讓她乘會著趕往仙霞貫,村裡趕集的牛車早就出發了。
緊趕慢趕,近臨近中午飯時間,藍念念趕到了仙霞貫。
在朱學休以前經常出沒的谷米行、棺材鋪、副食店、雜貨鋪守了許久,藍念念也沒有看到朱學休等人的身影。
朱學休沒有,‘番薯’沒有,老六也沒有看見。
在集市上,藍念念沒有看到一位熟悉的光裕堂人,而傳統的端午節賽龍舟,也早就兩年前就因為湊不出足夠的賽龍手而停賽,紫溪河上下兩岸一片冷清清。
時間一分分的過去,眼看著街面上的行人越來越少,藍念念藍得時間已經過了正午,想了想,挪動步子走動她經常光顧的雜食店門口,對著正在收拾攤檔的夥計行禮。
“老表,你有看到大少爺嗎?”
“他今天有沒有來趕集?”藍念念忐忑不安的問著。
還好,藍念念一直很少陪著朱學休出現在九山村之外,夥計並沒有將眼前的妹子與光裕堂大少爺的前戀人結合在一起,也不曉得眼前的妹子會是九山聞名的山歌仙子藍念念,以為她只是普通的顧客,前來打聽大少爺的下落。
“沒有,大少爺沒有來趕集。”
“他這兩天沒空,等著結婚。(喜)貼子都派出去了,婚期就在後天。”
“許多人都回去幫忙了。”店夥計道。
藍念念聽見,頓如雷擊,兩行熱淚當即就流了下來,惹的店夥計大是不解,還以為面前的妹子是不是生病了。
“表妹子,你沒生病吧,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我給你去找郎中?”店夥計道,一雙眼左右的打量著藍念念。
藍念念趕緊的搖頭,拒絕對方的好意。“不,不用,我只是有些難過。”
“挺挺……挺就好!”
藍念念硬咽著,嘴裡說完,轉身就離開了鋪子。
如此行為,惹得店夥計很是驚訝,等藍念念走遠,幾乎消失不見,這才想起對方會不會是大少爺的舊情人,九山村的那位山歌仙子藍念念。
一時之間,店夥計搖頭晃腦,小小年紀,也就二十出頭,就裝模作樣的學著別人連連感慨,一副看透世人的樣子。
“唉……”
藍念念本以為自己放下了,就算再見到對方,心裡也不會太激動,沒想到一擊就擊中了自己最柔軟之處。
藍念念執著,回到牛車,又讓趕車的人把她帶回了九山村。
她不敢回去,到了村口,下了牛車,拐個彎,步行到山谷,希望在這裡找到熟人,讓他們捎信到光裕堂。
只要信捎到了光裕堂,朱學休得知消息,藍念念相信他會出手,哪怕是她沒有當面央求對方。
藍念念收了心裡的悲痛,緊走慢走,走了兩裡多跑,終於到了山谷。
在這裡藍念念有太多的熟人,包括磚廠裡的工作製磚師傅,煉金作坊裡的工作人員,以及燒火做飯的表嫂,她都熟悉。
哪怕是光裕堂有意控制,經常輪班、換防的值守護衛人員,一年多的時間下來,藍念念還是處熟了幾位,而她只需要一位熟人能幫著她捎信就好。
理想是總是豐滿的,然而現實卻是骨感的,藍念念走到磚廠,進了大門,才發現磚廠裡居然沒有一名工人,不要說光裕堂的熟人,哪怕是鬼影子也沒有看見一位。
難道她們都不看守,回去準備朱學休的婚禮了?
藍念念不相信,走到後方,使勁的敲門。
這裡是金庫、這裡是煉金作坊,藍念念相信這裡肯定有人在值守,不可能空無一人。
“咚咚咚……”
“咚咚咚……”
藍念念連敲幾下,門後面終於有人反應,打開了從裡面鎖著的鐵門,打開了一道縫,露出一張俊臉,俊臉側邊,拖著一道長長的傷痕,猙獰可怕。
“怎麽了?”冉茂江問,眼神關切的打量著眼前的藍念念。
“沒,沒什麽。”
藍念念沒有想到會是冉茂江守在作坊裡,看到對方的關切,心裡一陣慌亂,但卻不害怕。
冉茂江喜歡她,也經常這樣看著她,偶有失態,但總體來說表現的極有風度,有著兔子不吃窩邊草的規矩,更不會強迫他人。
“我就是前來找光裕堂的族人,他們有在麽?”藍念念問。
她盡量的平複心情,讓自己的話語聽起來更平和,不露出內心的表情。
“沒有,光裕堂的族人都回去了,忙著呢。這裡都是我們的人。”冉茂江道。
冉茂江是知道朱學休要結婚的,煉金作坊裡的變動瞞不過他,但是他不曉得藍念念是否知曉,所以隻說光裕堂的族人忙著,沒有將朱學休成親的事情告訴她。
冉茂江早就得知了朱學休訂親的事情,也知道他與藍念念情盡之事,心裡擔心,所以幾乎每天都守在這裡,希望能看到藍念念,只是沒有想到的是她今天才到,看著魂不守舍。
看到這個樣子,冉茂江心裡沒來由的一陣心痛,想了想,道:“要不我派人到光裕堂去報訊?”
“要是不放心,我也可以去的,那邊沒多少人認識我,我裹個毛巾肯定沒有人知道。”
“只要大少爺知道了消息,他肯定會同意的,說不定,你們還能見上一面。”冉茂江建議著,他希望自己能幫助到藍念念。
“不,不了。”
藍念念搖著頭,拒絕了冉茂江的好意,退後幾步,接著才說道:“我就在這裡等等,說不定他們忙過了就會回來呢。”
欠人人情最是難還。
藍念念不想欠下對方的人情,更何況對方還是一位土匪,就算冉茂江表現的再是彬彬有禮,藍念念還是不想和對方靠近。
冉茂江身為土匪,普通的百姓和鄉親們都是退避三舍,他早已練就了銅筋鐵骨、‘鐵石心腸’,聽到藍念念的話,看到她退後,他的面上沒有半點表情,不露喜哀。
看到藍念念執意如此,冉茂江也不強求,嘴裡不多說,只是輕輕點頭,回道:“嗯,行,那你就在這裡等著。”
說完,冉茂江重新關上了鐵門。
藍念念離開鐵門附近,心不在焉的四處轉著,在磚廠裡漫無目的遊蕩,遊著遊著,太陽漸漸向西,陽光變絢麗,天地之間一片金黃。
然而,光裕堂的族人依舊不見蹤影。
藍念念心裡悲傷,她多麽的希望朱學休能夠出現在她的眼前,聽她說說話。哪怕是雙方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站著,看到他的臉,藍念念心裡就能夠心安。
但是沒有,朱學休沒有出現。
藍念念回到朱學休昔日曾經教導她學習算盤和處理事務的小房間裡。
桌子依舊存在,桌面上有一堆紙稿,還有那個算盤也依舊擺放在紙稿上面,靜靜的躺著。只是房間裡空無一人!
昔日的多情郎消失不見,正在籌劃著求娶新婦。……藍念念放聲大哭,站在小房間的門外的哭的不能自己,慢慢的蹲到了地上,不停的抽噎。
“嗚嗚嗚……”
“嗚嗚嗚……”
藍念念蒙著臉,一直痛哭,把臉埋在雙手間,埋在兩腿間,蹲在地面上,心裡無限的委屈和悲傷。
不救出斧頭,藍念念無法面對弟弟妹妹、叔叔、嬸嬸,然而,朱學休不露面,藍念念有力無處使。
藍念念不敢回去,蹲在地面上,萬千悲傷,發現人才真的不如草,小草還有人憐惜,路過的時候,看到美麗的花朵和小草,鄉親們總是會故意把腳踩歪,讓到一邊去。
然而,她身為一個人,卻始終看不到有人來關心她,關心她的死活,關心她的喜怒哀樂、生老病死,更沒有人去關心她的弟弟。
她的弟弟馬上就要離開雩縣,從此生死未卜。
她的弟弟是她的命根子,一家人都為他在活著!
“嗚嗚嗚……”
“嗚嗚嗚……”
藍念念不停的哭著。
此時此刻,她是如此的無助、彷徨,感覺到了自己的無力,軟弱,無法幫助自己的家人,無法護佑他們成長,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們一步步的步入絕境。
藍念念傷心欲絕,隻願從此不醒,不願面對這冰涼的世界,或許這樣時間能夠停轉,讓自己的弟弟永遠留在雩縣。
她沉浸在自己編織的夢裡。
然而,世事總是冰冷的,無論藍念念多麽的不願,天色黑暗,冷風吹來,當場就把她吹了一個透心涼。
攤開手,手心手背裡全是淚水,依舊溫潤,兩腿的褲子上,淚水打濕,透著無盡的冰涼,或許還有剛流落的淚水,散著溫熱,但是藍念念感覺不到一絲絲的溫暖。
睜開眼,眼睛裡盡是黑暗。
太陽早已下山,而月亮還偷偷摸摸的躲在雲層後面,看不到它的身影,天空下一片黑暗,五指開外,看不清人影。
藍念念站了起來,舉目望去,周邊一片寂靜,似乎沒有一個人。
定了定心神,藍念念想著回去,或許回到家裡,叔叔嬸嬸他們已經想出了辦法。或許他們會擔心自己。
藍念念拔腳就走。
然而,剛剛準備動身,剛剛抬起腿,沒還沒有來得及邁出腳步,身側突然傳出來聲音。
人的說話聲音。
“你沒事吧?”
冉茂江!
藍念念一下就聽出了對主的聲音,低啞、渾厚,而又富有磁性。這種聲音遠遠不是朱學休及他們這些年紀相近的年輕人所能擁有。
藍念念心裡一跳,尋聲望去,就在黑暗中發現一對眼珠子,黑白分明。就離著藍念念不遠,隻不五六七八步的距離。
“你……”
藍念念是想問的,她想問問對方何時到了這裡。
然而,只是想想,又覺得沒有必要,不管對方是什麽時候到了這裡,對方肯定都將她的失態收在眼裡,問已經沒有必要。
想到這裡,藍念念搖了搖頭,改口說道:“沒,我沒事。”
“謝謝關心。”藍念念轉身就走。
“需要我送你麽?”
“不用,我自己走。”藍念念再次拒絕,停頓一下,舉步就走。
冉茂江聽到,面色一黯,想了想,接著才又有些遲疑的問道:“……或許我可以給你一盞馬燈?”
“這也是可以的。”冉茂江再道,忐忑不安的看著藍念念。
今天的冉茂江有些奇怪,以前雖然經常一起說幾句,但是從來沒有這麽多話。
藍念念轉過頭來,看看。
不曉得是不是眼睛已經適應了夜色,夜色下,藍念念開的很遠,居然能夠看到了黑暗中八九步遠的冉茂江,一雙明亮、黑白的眼珠子,掛在半空中,掛在輪廓不是很清晰的臉上;俊秀的臉龐線條柔和,拖著一條長長的疤痕,猙獰可怕。
冉茂江一直在笑,微微的笑。
“嘿嘿……”
初時笑的有幾分僵硬,但是看到藍念念看過來,頓時更加不自然,然而,他又不肯退讓,強笑著,僵著臉、抬起臉,眼睜睜的對望著她,迎上了她的目光。
坦誠而又希望,眼神裡充滿了關切,還有淡淡的憂衝,對藍念念的憂衝。
這……
藍念念頓時猶如雷擊,除了在朱學休臉上,她還從來沒有在其他人臉上看到了這樣的笑臉,這樣的眼神,乾淨而又清澈,充滿了情緒和溫暖。
藍念念以為自己看花了眼,不敢置信的搖搖頭,閉上眼,然後睜開它,再看。
然而,依舊如此!
藍念念呆呆地看著它,看著那雙眼,看著那張笑臉,還有那張臉龐。此時此刻,再看著那道傷疤,它似乎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可怕,反而透著幾分親切。
藍念念無比的珍惜,生怕它會消失,眼睜睜的看著它,看著那張臉,那雙眼睛,它是那樣的動人心弦,這是她一直所期望的。
她曾經擁有,曾經失去,如今又擁有,就在眼前。
藍念念看了許久,不眨眼。
冉茂江也不退縮, 不換顏,一直這樣笑著。
藍念念笑了,就如黑暗中的百合,嬌弱而又美麗,笑得有幾分淒涼,搖曳生姿。
她幾度陷入幻景,以為對面的是朱學休,那樣深情的目光隻屬於自己的有情郎,光裕堂的大少爺朱學休;然而她如今終於知道,這樣看著自己的居然還有一個人,他就是九山山寨上的土匪——冉茂江。
藍念念心裡有些慌亂,莫名其妙,然後萬千念頭湧上她的心頭。
然而,只是稍作停頓,藍念念咬咬牙,轉身、舉步上前,快步來到冉茂江面前,上上下下的再次打量過對方,身材、臉龐,還有那道長長的疤痕,最後她的目光停留在那雙讓人迷惑、又充滿著柔情的眼睛上面。
對著它,藍念念情不自禁的閉上了雙眼,迷醉在其中,體驗著它的溫暖、酌人的炙熱,又仿佛還有其它,有痛苦,有感動。
在趁著心裡的勇氣和感動沒有完全消失之前,藍念念對著它,對著那雙眼,深呼吸,然後快速的脫口問道:“你,願意娶我嗎?”
“我嫁給你,你把我弟弟救出來!”
藍念念說完,淚水橫流,瞬間布滿了整個臉龐。
ps:寫到這裡,終於寫出一點味來了,各位書友看到,有什麽不一樣?歡迎大家各抒已見!
請別寄刀片,關鍵時刻,快di關門了,當然,也別扔在地上,關鍵時期,希望各位書友保重自己,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