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鉗科的工作並不繁重,加上苦禪師和付文秀兩個關系戶突然與吳三走的很近,吳三的師傅,管鉗科的頭,並沒有太過為難吳三,只要吳三待在管鉗科便行,並不多加要求。
第二日是周六,吳三一早去女工宿舍接來杜笑笑,監督著杜笑笑寫完作業後,已經臨近午時,杜笑笑想回去吃飯,卻被吳三攔住。
“別走啦,就留在這吃。”
管鉗科的其它工人已經去了食堂,杜笑笑環顧四周,入目皆是布滿油汙的工具,疑惑道:“這哪裡有吃的?”
“有!當然有!”
吳三拿寶貝似的從自己腳下的一個挎包裡拿出一個火鍋腳,道:“瞧見沒?火鍋!好吃的很。”
“這大熱天,吃火鍋?”
“別急嘛。”吳三拂去桌子上散亂的撲克牌,放好火鍋腳,又從挎包裡拿出準備好的火鍋底料和一堆紅紅綠綠的食材。
放入火鍋底料,加水,點火,蓋鍋,鍋裡水未沸,尚起白煙,火鍋底料慢慢化開,吳三盯著瞧了一會,道:“這吃東西,人們總說夏天該吃雪糕,冬天該吃火鍋,按著季節來,吃著吃著,就忘了吃只是吃,季節算什麽東西?冬天吃雪糕,夏天吃火鍋,或許別有一番風味呢?”
“你在說教?”火鍋的熱氣在杜笑笑的額頭上逼出一層熱汗,迫使著他忍不住拿課本給自己扇風。
吳三樂了,道:“怎麽?我去過69號,牆上就有水管,你住那不嫌熱,擱這就嫌熱了?”
杜笑笑白了吳三一眼,道:“能一樣嗎?我看過書,水再熱也只有一百攝氏度,火的溫度可高多了。”
“喲,看的書還挺多。那你知道,什麽叫溫水煮青蛙嗎?”
杜笑笑驕傲地挺起胸膛,道:“當然知道。”
“那你說說。”吳三好笑地看著杜笑笑。
“把青蛙丟進沸水裡,青蛙能一下子跳出來,把青蛙丟進冷水,再慢慢加熱冷水,青蛙就會傻傻的不跳出來,會在水裡等著被煮熟。”
杜笑笑一臉驕傲:“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人不能安逸於眼前,要居安思危。”
“不對……”火鍋底料已經燒開,吳三加入食材,再蓋鍋,搖搖頭,“這個故事告訴你們,傻子就是傻子,傻子連青蛙能活著跳出沸水都能信。”
杜笑笑:“……”
食材也燙的差不多,吳三掀鍋蓋,白煙擁擠而出,惹的吳三滿臉大汗。
杜笑笑問道:“青蛙真的不能跳出沸水?”
“要看其他條件,你把青蛙放到一個比海還要大的鍋的最中心,無論它有沒有意識到水溫在升高,它也跑不了。”
“可海水升溫需要時間啊。”
“是啊,海水升溫需要時間,可青蛙只是青蛙,它沒辦法活到遊到岸上的時候。”吳三夾了一塊羊肉給杜笑笑,又給自己夾了一顆蘿卜丸子。
杜笑笑咀嚼著嘴中的肉,含糊不清道:“那青蛙可以不用跑啊,反正等海水能夠殺死它的時候,它也已經老死了,不需要想那麽多,乖乖在海裡活著不好嗎?”
“哈哈,青蛙是淡水生物,它天生不適合在海裡活著。”
杜笑笑伸出舌頭,跟狗一樣呼氣,道:“水!好辣,水!”
吳三也跟狗一樣哈氣伸舌頭,笑道:“忍著,除了燒火鍋的水,我沒準備其他的水,忍著!”
“你!”
“怎麽?男子漢大丈夫,這點事也忍不住嗎?”
“誰說的?”杜笑笑又夾了一筷子青菜,
放進嘴裡,表情猙獰著用力咀嚼。 “好,厲害,男子漢,就不能退縮,哪怕只是青蛙,那也得拚了命的遊,不遊,怎麽知道命運……”
“放你娘的屁,快給我水!”
“哈哈,你和你媽真像。”
“水!!!”
……
食堂。
帶杜笑笑離開的時候,吳三就已和杜小芸說好了杜笑笑中午不回去吃飯,杜小芸便沒回宿舍,只在食堂吃飯。
食堂擁擠,杜小芸沒有座位,又嫌回宿舍太遠,索性蹲在牆角裡吃。
牆邊本是男工發揮紳士風度而待的地方,一排蹲著的男工中,杜小芸顯得很另類。
男工們說著葷話,試圖引杜小芸說話,滿足自己的一些……不可明說的想法。
食堂門口突然一陣喧嘩。
“杜小芸呢?出來!杜小芸,你個賤婊子,快點滾出來!”
說話的是老王的老婆曹娥。
曹娥的身材早已被歲月敗壞,水桶腰,一臉橫肉,瘦的跟竹竿似的老王想攔住自己的老婆,被曹娥一巴掌扇倒在地。
曹娥兩張香腸嘴一上一下,唾沫橫飛:“好你個老王,現在還護著那個狐狸精!我告訴你,那個狐狸精,是個破鞋!是個被男的拖到小巷子裡,還懷了人家種的破鞋!”
語驚四座,一片嘩然。
女工們擠在一起,美的,醜的,胖的,瘦的……都在說著杜小芸。
“什麽意思啊?”
“你可真笨,杜小芸那個孩子,是被人強……那啥後生下來的!”
“什麽?”
“我的天呐,杜小芸幹嘛還要把他生下來?”
“蠢唄。”
“為什麽不報官府啊?”
“估計是杜小芸爽……呵呵,果然是個騷貨!”
“對對,不知廉恥的騷貨。”
“不知廉恥!”
一開始,曹娥所在的位置離杜小芸有點遠,杜小芸並沒聽清楚她在說什麽,等議論聲漸大,聽清楚後,杜小芸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站起來,手裡的飯盒落在地上,米飯灑了一地。
曹娥像隻鬥勝的母雞, 叉著腰走到杜小芸面前,粗厚的手指點著杜小芸臉上的傷口,譏諷道:“行啊,杜小芸,我知道你騷,可我沒想到你能騷成這個樣子!怎麽?離不開男人嗎?”
杜小芸有點頭暈,眼前的曹娥變成了兩個,三個,四個……議論聲越來越大,大到杜小芸聽不清,只是耳朵生疼。
杜小芸搖搖頭,扶住曹娥雙肩膀,道:“不可能,不可能,你怎麽會知道?你怎麽會知道?”
“別碰我!”曹娥嫌棄地抖開杜小芸的手,捂著鼻子,“你別碰我,你這一身騷氣,惡心!呵呵,以前我就看那杜笑笑不順眼,沒想到啊,他竟然是……”
“笑笑沒有錯!”杜小芸突然發瘋,一巴掌甩在曹娥的臉上,目露血絲,狀若惡鬼,“笑笑沒有錯!”
沒有人能看到,杜小芸的背後隱隱有一個全身纏著繃帶的人正目光悲切的看著杜小芸。
每個人的嘴裡都有一絲絲看不見的黑色怨氣彌漫而出,漸漸匯聚到食堂上空。
曹娥急了,醜臉一陣扭曲,尖聲道:“你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我撓死你!”
曹娥扯著杜小芸的頭髮,按著她的頭往牆上撞。
沒人製止。
纏著繃帶的鬼影痛苦的哀嚎,卻無法影響這個時空,只能怨毒地盯著曹娥。
繃帶四射開來,纏住在場的每一個人的脖子上。
“快了,快了。”
聽不到的呢喃聲中,這個時空在漸漸與某個時空重疊,繃帶上的怨氣愈來愈重。
“你們,都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