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心遠信裡的內容很少。
主要是說他看了《百姓旬報》,對於劉信啟抄了衍聖公府很是震驚,不過事已成定局,沒有辦法改變,他只是希望劉信啟不要擅殺那些孔家後裔,否則會在歷史上留下惡名,就如秦始皇“焚書坑儒”一樣。
劉信啟知道秦始皇“焚書”並沒有燒醫學、農牧等技術實用書籍,“坑儒”也只是殺的方術士。
但是這個時代的人並不這麽認為,言路狹隘,被傳授知識的階層掌握,所以在這個時代,秦始皇“焚書坑儒”是絕對的惡。
劉信啟沒有給老丈人回信辯解,馬上就要回蓬萊了,到時候上門拜見,好好聊一聊,自然就能化解了兩人之間的誤會。
秦始皇“焚書坑儒”做到了“車同軌,書同文,行同倫。”,對中華大一統提供了最堅實的基礎。
劉信啟清理孔家也是為了清理特權,做到天下士紳百姓一體納糧,確保政府財政健康。
無論在哪個時代,特權的口子都不能開。
“千丈之堤,以螻蟻之穴潰。”特權的口子但凡開了,今後就很難關閉了。畢竟誰家還沒有個親戚,你特殊、他特殊,特權階層指揮越來越龐大。
周心遠書信後面還預測了劉信啟這次“抄孔”可能會導致的惡果,預估天下讀書人都會反對興漢盟,導致興漢盟無才可用,將會大大的影響興漢盟的發展,甚至會導致興漢盟治理體系的大崩壞。
實際上若是劉信啟沒有系統幫助,周心遠說的這些還真的有可能發生。
可是劉信啟之所以敢一意孤行,就因為他有系統作為金手指。目前招募的武將卡累計已經超過了五千張,有這五千多絕對忠誠與自己的精乾手下,劉信啟一點也不擔心興漢盟的治理體系會崩壞。
最差的情況就是劉信啟給每個村莊、每個街坊都派駐一名戰士,有了戰士作為“定海神針”,興漢盟亂不了,離了誰都亂不了。
……
七月十日,蓬萊縣,君悅酒樓。
二樓窗邊的飯桌上坐著四個人,兩個老人兩個中年人,一邊悠閑的喝酒吃菜,一邊細聲談論。
“伯紀,對於劉信啟的行為你怎麽看?”坐在四方桌子北邊的的老者問道。
“很大膽。”被稱為伯紀的老者回道,繼續看著手中的《百姓旬報》。
新一期的《百姓旬報》因為刊印了劉信啟抄衍聖公府的大新聞,加上一些對於衍聖公府發跡過程介紹的內容,版面增加了許多,整整八大張,三十二頁。一斤糧票的售價,光計算紙張和印刷成本,真的是會到姥姥家,好在目前報紙的廣告收入已經很可觀。
“崧老,這報紙真是好東西啊,比我們江南的小報厲害太多了。”伯紀評價道。
江南的讀書人之間也會有一些小報,都是自費的,給圈子內的人免費發放。
“還是你厲害,真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出了這麽大的事,你竟然還能靜下心來看報紙。”崧老喝了一口酒,就了一口青豆。
“想我李綱沉沉浮浮一輩子,還有什麽看不透的。你還是沒有看明白,在你看來這是大事、大壞事。可在我看來,對於興漢盟來說,這並不算什麽,孔家只是一個大一些的士紳而已。”
伯紀是李綱的字,崧老是許翰的字,另外兩人是他們的家仆。
兩人自二月份就準備啟程前往登州,可是先遇到了江南沿海進入掛台風,接著就是興漢盟西進攻略開始,惹的南趙朝堂大震,許翰不得不返回朝堂,所以原本計劃好的行程一拖再拖,一直未能達成。
近來,許翰看明白,朝堂上根本就爭執不出什麽來,官家對自己也盯得松了,就請假回家,再次邀請李綱北上。兩人乘坐江南商人的海船,用了二十天時間從錢塘江口來到了蓬萊。
七月二日到達,已經在蓬萊停留了八天。
原本計劃在登州各處轉轉,可是李綱進了蓬萊之後,就不想走了。派人想方設法搜集了往期的《百姓旬報》、《工商旬報》和《科學旬報》,找了一家價格適中的客棧住了下來,每天不是在城中閑轉、去碼頭閑轉、去學堂閑轉,就是光顧城裡各家酒樓飯館。
“虧你已經來過登州,到現在還沒有搞明白,劉信啟權利的來源。”李綱道。
“權利的來源?”許翰低頭思量這句話。
來源於民?來源於士?好像都不是。
“軍隊?”許翰小心翼翼的說道,這是他的猜測。
“想明白了?”李綱抬頭喵了一眼許翰,繼續看手中的報紙,好像裡面有什麽絕世寶物一樣。
“我覺得不是軍隊。 當兵的總要吃飯拿餉,這些錢從哪裡來?還不是要文人幫他劉信啟牧民收稅,若是沒有這些文人士子,他劉信啟拿什麽供養手下的軍隊。”許翰搖了搖頭否定了自己的猜測。
這個時代,主流的思想,當官的是代天子管理百姓,也就是“牧民”,“州牧”這個官職中的牧字就是這個意思。
君王自稱天子,代天牧民。因此老子才會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在大多數士子的理念中,百姓是一種“莊稼”,官員管理“莊稼”,收獲“稅收”。只有極少一部分人能夠理解並且認可:“民為貴,君為輕,社稷次之。需知百姓如水,君如舟,水能載舟,亦可覆舟!”
“你認為興漢盟如趙國一樣,是以文禦武?”李綱問道。
許翰想了想,點頭:“是的,總體上來說,還是以文禦武。看政務院羅成就知道,他的權利比丞相的權利都要大。”
興漢盟政務院院長羅成的權利確實非常大,顛覆了這個時代文人的認識,這種“權相”出現在一個勢力的發展初期,是很不可思議的。
作為興漢盟最高統治者的劉信啟,在政務上只會住大方向和立法,其他九成以上的執政權力都下放給了羅成和盧仁。
給人的感覺就是,興漢盟是一個真正的“士大夫於天子共治天下”的政體。
“你錯了。”李綱道。
“我錯在哪裡?”許翰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