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午後陽光暖暖,微風吹的人有些慵懶。孔夫子伸手擋住刺向眼睛的陽光歎道“天氣真不錯。”
“就屬您最會享受”白芷躺在草地上輕笑。
“偷得浮生半日閑,再說人老了就該四處多走走。”夫子笑說。
白芷坐起身,指了指蘆城的方向“夫子,那你就放下蘆城的人不管了?他們近日可是又都回來拜訪您了”
“這種行如流水的人潮,不理也罷,再說了,他們我都不認識。”孔夫子微一撚須道。
白芷輕點頭“我一直都很奇怪,夫子為什麽他們要”話未說完一陣疾風而過。孔夫子閉目微微一笑,胡須隨風而動。白芷因從小的經歷也有所察覺的警惕起來。
孔夫子笑說“每個人來蘆城都有自己的目的,來者呢。”
只見有一人走出,身後跟著五個壯漢。前面為首的人朗聲發話道“孔老頭兒,你以為躲到這裡,就太平了嗎?”
說話的是一四十上下年紀,黑呦呦的一張臉,十分精乾。
白芷看得奇怪,卻也不曾出聲,隻靜靜觀察著。孔夫子凝目瞧著眼前那人,隻覺得甚是熟悉。
身後一個身材魁梧的黑衣漢子道“孔先生,一別二十年,可還記得羅文麽。”
孔夫子豁然一笑“竟是他。”
原來羅文曾是渢睞國一個官員,二十年前因濫殺無辜並且陷害他人,讓孔盛銘知道了。那時的孔夫子可是名盛一時,立即將他判了罪,當時手下留情並未趕盡殺絕。於是羅文自出獄後便受人唾棄,處處飄零,心中怨恨堆積,誓報此仇。此次前來其是奉聞人國王子之命辦事,途徑此處,無意間得知孔盛銘在此,於是背著蘆城內的聞人氏,率領幾人,私自前來欲報此仇。
孔夫子笑說“原來是羅大人啊,二十年不見,竟認不出來了,這幾位是?”
羅文冷哼一聲“不敢當,這幾位嘛,一會兒他們自會與你認識。”
白芷這時已聽出是來尋仇,不過她不知發生在孔夫子身上的事情,不敢做出評判,隻想著如何逃脫,不過她心中的疑慮越來越大。
此時羅文這才看見站在孔夫子身旁的白芷,冷笑道“呦,都有孫女啦,這是一起出來春遊啊,看來是打擾您的雅興了。不過”羅文冷聲說道“當日你害我身敗名裂,我命不該絕活到今日,又再見到你,連老天也希望你我做一了斷。”
孔夫子已心知今日必是要一戰,但他為人深沉,這些年又飽經風霜,處事也變得更加穩重,看了眼四周笑道“沒想到二十年前的事情你還記得如此清楚,真是不容易啊。”
羅文“呸”了一聲,大罵道“死老頭子,你連個女人都守不住,還算什麽男人。”
孔夫子肅穆道“你最好現在閉嘴。”
羅文冷哼道“去你娘的廢話,今日就要你知道後果。”
白芷此時已準備好,可孔夫子卻淡然一笑。
羅文大聲道“今天就取你的老命。”
話剛落,身後一壯漢便持劍向孔夫子刺去,白芷悄悄從袖中取出一瓶藥粉向男子灑去並反手奪劍。自從上次就黎仲遠的經歷,讓白芷私下煉製了傷人眼睛的藥物。
白芷拉開夫子疾走幾步,身形一躍與那幾人展開交戰。白芷武藝並不高強,與這些靠武藝吃飯的人並不能相比,好在常年練習,反應靈敏,一時之間可以招架幾招。
正想著如何盡快與夫子脫身,突然一支鏢向白芷擲去,那鏢速度極快,以至於她並未察覺,眼見那鏢就要刺到她卻突然被人用劍擋住。持劍人將與她惡鬥的兩人踢到,站立。
待看清來人,黎仲遠迎風而立,衣抉飄飄,刺眼的陽光使他的面容難以看清。
羅文見突來一人,大喊道“少多管閑事”
黎仲遠冷眼看著羅文,他被盯得有些悚然,忙推了推身前兩人,兩人相視一眼向黎仲遠奔去,黎仲遠揮劍而上,三兩下便結果了兩人性命。
羅文又連擲兩枚飛鏢,黎仲遠將飛來的鏢反擲回去,刺中一人。將手中劍擲向羅文,直插胸口,當即斃命,另幾人見其形勢匆匆逃離。
黎仲遠拾起長劍向孔夫子執禮“讓夫子受驚了。”
孔夫子笑拍了拍他的肩,原來孔夫子早已發現黎仲遠在附近,而黎仲遠今日正好來蘆城,途中見那幾人來者不善,又恰好看到夫子與白芷,所以藏在暗處,以防不測。
遠處趙宏文也已趕到,將逃遠的兩人結果。
白芷知道原委道“你怎麽不早出現。”
黎仲遠笑道“以你的本事肯定不會那麽快就被製住,再說我不會讓你受傷的。”
白芷聽到最後一句看向黎仲遠,他的眼神變得柔和,如一泓清水,白芷面上又有些發燙。
孔夫子掃了兩人一眼道“唉,這好好的春遊就這麽被破壞了,走吧。”
黎仲遠依舊看著她,嘴角輕輕上揚,風流天成。
白芷紅著臉蹲下身子,從袖中取出絲巾將飛鏢拾起疊好。黎仲遠也從羅文的身上搜出一塊令牌,白芷看著令牌不解“這令牌是?”
夫子與黎仲遠相視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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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茶香在鼻尖氤氳開來,孔夫子呷一口茶道“不知幾位前來是有何事?”
“晚輩是奉聞人國大皇子之命,特來給孔夫子謝罪。”說話的是一個白衣青年,他執晚輩禮節,微笑的掃視在座的各人,儀態出塵。
白芷暗暗讚歎,都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聞人國民風開放,大多都是豪爽的性情中人,可此人在與生俱來的個性中又多了溫潤細致。連手下都如此出色,想那大皇子也必定不凡。
在座的其他客人切切私語,這天下敬佩孔夫子的人多,可想害他的人也不少。但這事兒偏偏落到聞人氏身上,還是一直被人們相傳卻無法相見的名人大皇子聞人少航身上,這更讓人們想要知道後續如何。
“前幾日大皇子差人先行來到蘆城打點,不想走漏風聲,讓不肖之徒偷走令牌冒充我聞人子民,差點傷了夫子,有損我聞人名聲。實在是我們辦事不力,還望夫子見諒。”此人語氣緩和,卻句句將聞人氏撇的乾淨。
孔夫子點點頭示意他就坐“你們能給出理由也就夠了。”眾人似乎有些不滿這件事就這樣過去,可也不敢多置一言。
孔夫子的聲音柔和了些“早聞大皇子之風采,可惜卻未有機會一見,今日見你倒是可以預見大皇子的風范。”
“夫子說笑了,晚輩不過是一個跑腿的,不敢和大皇子相提並論。”清朗的聲音如微風吹過。
孔夫子讚賞的點點頭“交談了這麽久還不知你叫什麽名字?”
“晚輩任舟見過夫子。”任舟道。
白芷在屋外細細打量著任舟,鼻梁高挺,儀表堂堂,一身白衣襯得他更加玉樹臨風。
可是白芷總覺得白色不適合他,他的舉止和林明然很相像,只不過林明然的儒雅帶著些遺世獨立的味道,而任舟卻有著與生俱來的威嚴和淡漠,讓人不敢忽視與靠近。又想到黎仲遠,另一個與眾不同的人,真想知道他們碰到一起會如何。
正想著,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白芷差點叫出聲,回頭看了一眼做壞事的人。
只見黎仲遠笑道“偷聽什麽呢?”
白芷拍拍胸口“你怎麽走路都不出聲的?”
“是你偷聽的太入迷了”
“切!”白芷白了他一眼“你怎麽沒進去啊,哦我知道了,你資格不夠,夫子不準你進。”
黎仲遠笑笑未答話,只聽她繼續說“你說這任舟談吐舉止都絕非等閑之人,怎麽會就願意屈尊於一個皇子之下,我想有很多人應該都很欣賞他。”
黎仲遠道“天下的有志之士都希望可以在聞人少航手下做事,可是又害怕聞人氏。”
“此話怎說?”
黎仲遠沉默了會兒說道“你知道聞人氏大皇子嗎?”
白芷點點頭,緩緩道“知道些但不多,我曾聽聞大皇子的生母是煇帝的結發妻子,但煇帝對這位妻子並不好,一直不受寵,沒過幾年就去世了,因此聞人少航是一直養在別處,直到六年前。”
六年前聞人少航一人智奪一座城,從此名聲大震。
“嗯!”黎仲遠點點頭,眼裡滿是讚賞“他一直默默無聞,恐怕他的父皇都快把他忘了,可六年前,一個剛加冠的少年,可以有如此謀略,他的能耐確實不一般。”
白芷道“可我覺得這聞人少航為人很是低調,這麽多年來除了這件事,人們很少談論到他,而聞人國二皇子到是經常聽說。”
黎仲遠笑說“他也不想,可不得不這樣。作為皇子,上面還有他父皇,你覺得煇帝會允許他有這麽強大的存在麽。”
“也是。”白芷點頭。自古以來皇帝與皇子之間一直是一個微妙的存在,作為父親他希望他的兒子有所作為,成為人中龍鳳。可作為皇帝,他就不得不防著這些有可能繼承他皇位的皇子。不光是煇帝,就連渢帝和瑨帝也會留意每個皇子的勢力。
白芷看向黎仲遠,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論名氣他連聞人少航一半都比不上,若論實力,三國的大將軍每一個都實力非凡。但夫子卻待他極好,經常和他坐而論道。而且那天,究竟是誰要殺他。
黎仲遠看著她迷惑的眼睛笑問“想什麽呢”
白芷搖搖頭“沒什麽。”他的事跟自己無關,不要再管別人的事。白芷對自己說。
黎仲遠笑敲一下她的頭“別瞎想了,帶你去個地方。”說著便拽著白芷胳膊,向外行去。
山野間鳥兒吟唱。和煦的春光照扶著小溪,泥土的氣息,加上草木的芳香,令人陶醉。一切都在回暖,唯白芷,心一點點涼下去。
“帶我來這裡做什麽?”白芷嗓子有些發乾。
“你很喜歡自由,喜歡到處亂跑,有時候一天都找不到你。”黎仲遠微微停頓,看一眼白芷,在心中措辭繼續說“可你卻從來沒有出過蘆城,更沒有看過那三十裡杏花,也不會讓自己像現在這樣離得這麽近。”
白芷看著他冷聲道“我發現, 你真的很閑。”
黎仲遠笑笑“我稍後就要離開,這是忙裡偷閑才有的時間。”
“慢走不送。”白芷轉身便要離去。
“這次是真的要離開了,我在這裡逗留太久了。”
白芷的腳步在聽到這句話生生地頓在那裡。
是啊,該走的終究還是會離開。
黎仲遠走上前說道“我不知道你從前經歷過什麽,為何不敢踏出蘆城,但我希望你可以走出來。”
白芷在他臉上仔細逡巡了一遍,還是看不出他在想什麽,只是拳頭握的更緊了“你到底想說什麽?”
黎仲遠沉默了會道“我希望你可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你還如此年輕,你還有很多東西沒有見過,很多風景沒有欣賞過,很多事沒有經歷過,你甘心嗎?”他輕歎一聲,又道“我們的人生總是背負的太多,未來的路那麽漫長又艱辛,我們不得不放開一些在生命裡無關緊要的事物。我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不願為外人所道的事,可你不能一輩子都陷在過去。如果你想,我願意做你的傾聽者,但你若不願意,那就把它放下,讓自己生活得更好。”
黎仲遠輕輕將她緊握的雙拳攤開“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就讓過去的回憶隨著時光淡去吧。”
白芷第一次有些頭疼的歎口氣“你為什麽就那麽想要改變我。”
“我隻想你真正的快樂!”黎仲遠直視著她的眼睛,那異常堅定的眸中蘊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