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城是渢萊國邊境的小鎮,與冷司國間隻距三十裡,是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雖稱蘆城,卻也只是一個小鎮,這裡常年蘆葦繁茂蓬勃,因而稱之為蘆城。
白芷迷惘的向前跑,不知道要去哪兒,只是想逃離這廝殺,這血腥。
腦海中不時浮現出當年的畫面,莫詢的隱忍,爹爹的絕望,還有那獨屬於馮燁的漠然...
所有的思緒被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刀中斷,還未多想就猛的被揪進叢中。
“你是什麽人,誰派你來的?”一個冰冷的男聲在耳邊響起。
“我”白芷還未明白發生了何事。
“姑娘是蘆城人?”身後的男子突然出聲。
先前問話的男子看了一眼另一個男子,只見那男子點了點頭。
男子將刀從白芷的脖子上移開抱拳道“剛才多有冒犯,還請姑娘恕罪。只是姑娘知道離開這裡的路嗎,我二人在此迷路了。”
白芷見刀被移開松了一口氣,穩定下心神,見這二人就是方才被追殺的。
理智告訴她不要理會這些事,可看到兩人受傷,心想這二人與自己同病相憐,惻隱之心一起,便對二人道“跟我走。”說罷轉身向前走,那二人也緊跟其後。
沒走幾步,眼前突然多出三個蒙面人,白芷倒吸一口氣,該來的還得來。
“這沒多大功夫,又多了個娘們,看來老天對我們不薄,要給咱們額外的賞賜。”其中一蒙面人樂道。
白芷瞪了說話人一眼,身邊的男子將白芷擋在身後眼神冷漠地盯著三人。那三人看到男子的眼神都向後退了幾步,白芷突然覺得自己是否多慮了,這二人雖已負傷,可面臨困境時的氣勢卻絲毫不減,反倒那三個蒙面人退縮不少。
其中一蒙面人看到那男子的嘲諷神情,強裝鎮定道“別逃了,二少爺,有人要你死,今天你們死定了。”
這二人一言未發,手中的劍已漸漸抬起。
三個蒙面人先發製人,向白芷三人進攻,先前救人的男子將白芷向後一推便進入戰鬥,幾人迅速廝殺在一塊兒。
那三人知這兩人不好對付便齊齊尋向白芷,白芷因先前的經歷,這些年一直在練習武術防身,所以想傷到她可不容易。如此,幾人便一直廝殺下去。
這樣並不是辦法,白芷尋思。他二人已然氣力不足支撐不了幾招了,這麽纏下去一定會被困死。白芷想了想,突然掏出懷裡的一個小白瓶,打開向三人揮灑,那三人頓時捂眼,手中一停。白芷立刻與二人向遠處逃去。
在蘆城處處是清湖,不到一刻白芷便將二人帶到另一個岸邊。此時已日上三竿,附近的漁民早已回家吃飯,湖邊隻零丁的剩下幾隻小漁船。白芷倏地跳上漁船拿起船槳對岸上二人喊道“還不快上來。”
春日晌午,鏡子般的水面反射著強烈的陽光,岸上的綠柳和白楊,給湖面投出涼涼的綠影。湖面上一舟三人,緩緩地向遠方行駛。
“多謝姑娘救命之恩。”先前用劍直指白芷的男子道謝。白芷輕點下頭繼續劃船。
“姑娘不怪我們另你深陷危難,反而出手相助,實在感激不盡”另一位男子說道。
白芷聽到抬眼看去,是方才擋在她身前的男子,十七八歲模樣。身姿挺拔如松,眉如墨畫,整個人皎如玉樹臨風前。
男子此刻正緊盯著白芷,嘴角揚起的笑容很是不羈。
他身旁的男子笑道“姑娘的恩情,他日必將重謝。”這男子與那少年年齡相仿,雖不比那少年明目,卻也氣質超脫。
?“不必了,你們要去哪兒?”白芷淡淡說道。
??“我們早已迷了路,只知道這離蘆城不遠,我們想去最近的縣城”男子繼續說道。
??白芷點了點頭。那男子笑說“在下趙宏文,這位是”男子的話還未說完,先前那一直盯著白芷的男子笑言“黎仲遠。”
白芷輕點下頭“我叫白芷。”
?“很特別的名字”黎仲遠品玩著白芷的名字,眼睛一直盯著白芷,白芷轉身繼續劃船。
一時間靜寂無聲,唯有船槳劃過水面的聲音。
行至岸邊,二人跳上岸,黎仲遠伸出手欲拉白芷上岸。白芷擺擺手輕跳上岸,落地無聲,兩人忍不住讚歎“好身法。”
向一片長滿藥草白芷的草地走去,摘了兩朵並碾碎回到兩人面前,將藥草遞與兩人道“敷在傷口上,可暫時止血。”
那二人接過,黎仲遠對她一笑,白芷不自在地別過頭。
趙宏文笑走到白芷跟前“在此謝過姑娘,對了,方才姑娘用的是什麽,竟讓那幾人扔掉兵器。”要知道讓一行武之人扔掉兵器,相當於要了他們的命。
可人總有怕的時候,其實白芷扔的不過是普通的藥粉,而那些人見慣了暗器便下意識地做出了防衛。
白芷笑笑“不過是些普通的藥粉罷了。”黎仲遠看向白芷明顯感到詫異,但很快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稍作休息後,日頭不再那麽重,白芷又往前送了送兩人。三人揮手作別,白芷將漁船贈與二人,趙宏文再三謝過白芷,白芷點點頭轉身離去。
黎仲遠手中拿著一朵藥草白芷花,目送她消失在蘆葦叢中。
白芷走了老遠,方想起自己將漁船留給二人,無奈之下隻好遊回去。好在從小在水邊長大,不過走了那麽久,中間停停歇歇回去也已到了傍晚。
太陽收斂起刺眼的光芒,湖水塗上一層金黃色,格外瑰麗。
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住處,一抹清新的白映入眼簾。雖是黃昏時刻,但那抹白依舊亮眼。那身影,好像是。
白芷有些恍惚。
慢慢接近那襲白,少年聽到有人走近,緩緩轉身,白芷的心提起來,帶著一絲期盼慢慢向他行去。
少年的臉漸漸清晰,白芷也慢慢清醒,臉上存著失落。
不該幻想的。
少年對著白芷微微一笑,白芷的心也從剛才的失落中逐漸平靜下來。
兩人相視,白衣臨風,烏發束著白色絲帶。少年眉目清朗,溫潤如玉,舉止大方有理,笑容溫暖,令白芷的心霎時如春風吹過。
“丫頭,你跑哪兒去了?”一個略顯突兀的聲音從屋內響起。
白芷的眼神忙從少年身上移下,轉身望向少年身後那怒氣衝衝的男子,輕輕吐出兩個字“夫子。”
“還知道回來?”一個面帶怒容,鶴發童顏的老者慢慢走來帶著一絲無奈“你這一天跑哪兒去了。”
“孔夫子”少年輕喚道,似是怕惹怒這位老人。
白芷低頭不語。
“平常能說會道的小丫頭哪去了,知道自個做錯事了,一天上哪兒瘋去了,還弄的如此。”
夫子本想責備,可看到她那低頭嬌滴滴的樣子,反倒好像是自己做錯了一樣,便也不忍心再責備,無奈一笑“還不快去換衣服。”
就知道這招對夫子最管用,以前每次做錯事,只要表現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夫子就一定心軟。白芷嘻嘻一笑,向屋內行去,臨走時回頭看了一眼那立在夕陽下的少年。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白芷托腮坐在台階上聽著孔夫子在屋內給學子講與知識。
那日白芷換了衣裳從屋裡出來便看到了幾個新面孔,這小院子一向只有她和當年就了自己的夫子孔盛銘,還有一個侍候的小夥計阿四,想必那幾人應是跟隨少年而來。問過阿四,說是來請教夫子的。想來也奇怪,自與夫子相識,就從未見過生人,而最近怎麽新面孔如此多。
“與萬物無爭,包容蒼生,的確唯水獨稱。”一個溫柔的聲音打斷了白芷的思緒。
白芷抬頭迎上一雙平靜的眼神,心中所有的問題全然拋開。
“怎麽坐在外面?”少年輕聲道。這是住在這裡第一次與少年對話。
“太悶了”白芷笑笑,轉而指了指屋內問“裡面講的你都知道?”
少年暖暖一笑,說“曾翻過幾頁。”白芷點點頭。
“不過我可不讚同這種想法。”
白芷看向少年,少年在離白芷幾步遠的長廊上坐了下來,淡淡說道“水清澈透明,純靜自然,可一滴墨便能將它染黑。可見,水太過於被動,完全不能保護它的純潔。”
白芷看向少年深深的瞳孔,卻看不穿。突然想到了什麽,冷笑道“沒錯,人的確不能過於善良,至少在面對敵人時,絕不能從善如流。因為這樣,只會讓敵人更加猖狂。”
少年盯著白芷,眼中存著一絲不解,白芷回視少年略帶微笑說“所以不可能有人做到真正的上善若水。”
少年點點頭,帶有幾分讚許,這女孩小小年紀便有如此見解。
“水之種種境界無限,皆要由自己去體會”少年道。
白芷點頭回應。
少年臉上帶有笑意“聽夫子說你叫白芷,是那個白芷嗎?”少年指了指遠處的一片白芷。
白芷點了下頭。
“態度全然逼蘭蕙”少年讚歎“好名字。”
白芷愣了一下,接而笑問“那你叫什麽?”
“林明然”
“林明然”白芷輕聲念了一遍。
林明然淡淡一笑“白姑娘,暫住在這裡叨擾你們了。”
白芷搖搖頭“不會,叫我小芷,阿芷都可以。”白芷看向少年,少年微微一笑示意,白芷繼續說道“蘆城的鄉親對我們很好,但總歸說不了幾句話。一直以來也就只有我和夫子,所以,你們來,我心裡還是挺開心的。”
少年暖暖一笑。
陣陣微風,吹拂著新生的枝芽,發絲和衣梢。
接下來幾天白芷便把來這裡的幾人身份摸了個遍,有三個跟在林明然身邊的男子。分別叫立城,立傑,立博,他們是三兄弟,姓石,在林明然還未出生時便跟著他的父親,後來又效忠林明然,是他的得力助手。不過,他們的身份,白芷始終一無所知。
靜靜地站在門口,看著林明然一人獨自在燈下看書,他的身上總帶著一層暖意。他的到來讓白芷時不時地回憶起兒時的記憶,以前爹爹也是這樣坐在燈下等著自己夜晚回家,莫大哥也會用溫柔的眼神看自己,白芷的眼眶突然有些酸。
?林明然若有所覺,看著站在門外的白芷笑問“怎麽站在門口不進來。”
白芷笑著走進屋,林明然開口“吃飯了嗎?”
白芷搖搖頭“早上吃的多了,中午就未吃,不過也不餓。”
林明然微頷首沒有再說話只是看著手中的書,白芷靜靜坐著。有時候她有種錯覺,自己好像回到了五年前,恍惚中,一個塤呈現在眼前。
“喜歡嗎?”
白芷接過,想著前幾日聽到林明然吹塤,便好奇地問了問,林明然還說如果她有興趣可以教她,沒想到今日就變出塤來,要知道在蘆城還沒有。想著嘴角便揚起來“你怎麽弄來的。”
“喜歡嗎”林明然沒有回答隻繼續問道。
“還不錯”白芷把玩著手中的塤甚是喜愛“多謝你。”
林明然眼中盛滿笑意,看著白芷吹著不成調的曲,從白芷手中拿回塤說道“我來教你。”
人間四月天,桃花開得茂盛,碩大的桃花被春風一吹,紛紛墜落。白芷吹塤的手指停下,一朵花正飄落到她羊脂般的手中,陷入沉思。
“本想等你吹完整首,沒想到你嗚嗚咽咽地吹了這麽久”一個略帶抱怨的男聲在白芷身後響起。
這聲音陌生而又熟悉,一時想不起回頭去看。
黎仲遠望著她,一陣風吹過,桃之夭夭,片片花瓣飛溯而下,白芷立在其中恍若出塵的仙子,黎仲遠眼中閃過一瞬迷離。
看著眼前的男子,一月未見,英姿綽約了不少,白芷一時怔住,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兩人立在原地就這樣看著對方。
良久,黎仲遠依舊一雙星目盯著她看,白芷面上發燙匆匆移開視線。
黎仲遠走上前,嘴角微揚說道“你吹的什麽曲子?怎麽以前未聽過。”
“你沒聽過的可多了,對了,你怎麽會在這兒?”遂緊張地向他身後望。
“放心,有我在你很安全。”黎仲遠笑說。
白芷哼了一聲,還真是夠自信,忙打趣他“正因為你在這我才會不安全,萬一一會兒又從哪兒冒出個黑衣人”白芷好像眼前真的看到一樣,不禁搖搖頭“所以你是個危險人物。”
黎仲遠忽地一笑,又走進幾步“原來想象能力這麽豐富!”
白芷瞥了一眼黎仲遠,欲轉身離去,誰知黎仲遠似知她所想一把握住她的手,含笑盯著她。
白芷倏的雙頰通紅,移開視線一絲羞一絲惱地說“你就這樣報答你的救命恩人。”
“本以為你知道我的名字會來找我,可等了這麽久你都不來,我隻好親自來找你。”黎仲遠自顧自地說“孔夫子真得把你照顧的很好。”說話間已放開了她的手。
白芷一時羞憤全消,略有些不解“什麽意思,你知道夫子?”
黎仲遠隻盯著白芷笑,剛才的羞惱又都回來了,白芷忙揚過頭。
黎仲遠到是滿不在乎的笑道“知道你是我的恩人,才會送禮物給你。”他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隻把背在身後的右手伸出攤開,一朵白芷在他手中悄然綻放“以雅不淺,只有這個方配得上你的名字。 ”
白芷看到這朵與她名字一樣的小花靜靜的躺在黎仲遠的手中。純白的小花羽狀分裂,似要飛翔。
白芷是學醫的,藥草對她來說甚是熟悉,她知道這不是好尋找的一類白芷。又因本就在妙齡,看到美麗的事物忍不住欣喜,心裡頓時感到一陣莫名的溫暖,面上卻還是擺出一份嫌棄“一朵花就算報答了?也太沒誠意了吧。”
黎仲遠劍眉一挑,凝視著白芷的眼睛道“那怎麽樣算有誠意?”
白芷與他對視了一瞬便轉移了視線“讓我好好想想。”說完就轉身離開,忽覺方向不對再次轉身,黎仲遠依舊伸著右手一動不動,他從拿出小花的那一刻便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白芷無奈接過他手中的小花,向前行去。
黎仲遠在她身後笑道“想好了告訴我”
白芷走得更快了。
“喂,你幹嘛老跟著我?”白芷看著這個從一開始就跟著自己的黎仲遠
“路就是用來走的”黎仲遠一臉無辜“再說了我可沒跟著你,我又不是采花賊,就算是,可你”黎仲遠打量了一下白芷搖搖頭。白芷頓時羞憤起來轉身向前走去,嘴裡還不時地小聲咒罵著黎仲遠。
快走到家門前,白芷停了下來回頭去看黎仲遠,沒想到黎仲遠卻越過他徑自向前走去。白芷忙跟上前質問“喂,你幹什麽?”黎仲遠笑而不語,白芷還想要問卻又看到了很多生人,看服飾應該不是林明然的人,正想著那幾人便走來向黎仲遠行禮,白芷不禁向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