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的月光下,一望無際的原野,萬籟俱寂,卻顯出幾分肅殺。遠方,隱隱有馬蹄聲傳來,漸漸的,隱藏在月色中的聲響越來越近,馬蹄隆隆。
夜色下,前方有七人在駕馬疾馳,後面卻有一百多人在追逐。前方的隊伍中有兩人從馬上摔下,被緊跟在後的馬踏在蹄下。為首的中年男子眉頭緊皺,神色冷峻,緊緊地護著身前一個十歲的女孩。眼見著敵人越來越近,中年男子與緊跟在身邊的侍衛交換眼色,隨後便溫柔的對身前的女孩說道“好好活下去,一定要幸福。”女孩驚恐地看著他,中年男子卻在說完這句話後重重地摔下馬,一支白羽箭射向女孩的右肩……
白芷猛地坐起來,撫上臉頰,擦掉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的痕跡。左手慢慢撫上右肩,一道淺淺的疤痕在白嫩的皮膚上顯得不太和諧,卻似乎是在告訴她夢裡的傷痛都是事實,都曾真真切切的發生過。
白芷淡淡一笑,原來還是會痛。
看了看窗外,春日的陽光格外明媚,柳樹舒展開了枝條,在春風中輕柔的擺動,大地恢復了生機。
白芷看著萬物複蘇的春天,暖暖一笑。
春天到了。
“長得真好。”白芷輕笑著伸手去采摘白芷。看向那一朵朵白色翅狀的花朵如一把把美麗的傘,雖不如鮮花般豔麗,卻別有風味。輕撫著白芷,心裡不禁一顫,似乎又想到了什麽微微一笑。其實她以前並不是叫這個名字。那還是五年前吧,在冷司國。
從小她便和她的父親相依為命,很小的時候她和父親來到冷司國,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們要離開家鄉來到冷司。不過那段時間,她過得很開心。在那裡認識了莫詢,阿莉顏。還有,見到了冷司國太子馮燁……
“你確定這樣可以捉到嗎?”阿莉顏一臉的懷疑。
“放心吧,我看莫大哥做過好多次了,一定沒問題。”白芷一邊鼓搗著手裡的竹匾一邊對阿莉顏道。她看莫詢他們捉到過好幾次,自己早就手癢了,今天決定試一試身手。
莫詢是太子太傅的長子,比白芷年長五歲,所以白芷就一直稱呼他為大哥。
用短棒將竹匾支起,撒下秕谷,和阿莉顏坐到一旁等鳥雀來吃食。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她們仍舊坐在一旁,遠處有下人在喚阿莉顏,她是冷司國左禪王的女兒,年歲較白芷小幾月。
“看來今天是捉不到了,姐姐我們回去吧。”阿莉顏皺眉。
也罷,回去再好好研究一下。白芷起身欲走,一隻角雞突然撲倒竹匾,吃下白芷放出的誘餌。兩人臉上明顯有驚喜,放慢了步子悄悄靠近,白芷猛地撲向那隻角雞,角雞似感到危險早已逃開,撲了個空。白芷內心氣惱,憤憤地去逮那隻逃開的雞,就這樣白芷和那隻雞展開了角逐。
阿莉顏一旁看的激動,她想和白芷一樣去抓卻又邁不開步子,隻好立於一旁靜靜觀看。就在此時,一陣談笑聲闖了進來,阿莉顏側頭望去,童真的臉上生出一絲驚喜。
“別跑。”白芷憤憤地喊道,就不信今天抓不到你。
一行人聽到了白芷的喊聲,尋音望去,只見一個九歲的女孩不顧一切地追逐一隻角雞。走在前方的青年男子微怔一下繼而露出一絲微笑,莫詢站在一側不語,臉色卻黑了起來。
身後的一位中年男子看到,眉頭緊皺,眼神卻溫柔又無奈,歎口氣忙對青年男子行禮“在下教女無方,望太子見諒。”遂又急急喊道“瀾兒。”
白芷聽到了父親的聲音像是搬到救兵一樣,高興地向父親招招手“爹爹,我捉到了一隻雞,快來幫我。”回身看到不止父親一人,還有幾位不認識的陌生人似驚奇似好笑地盯著她,讓她渾身不自在,看了眼莫詢,自來到這裡就一直低頭不語。
阿莉顏已跑到他們跟前行禮,為首的男子溫和地抬抬手示意她起身後,看向了白芷,嘴角噙著笑。
“還不快過來。”中年男子道。
聽到爹爹的呼喚,白芷走到父親跟前,看了眼那個青年男子。
“太子見諒。”中年男子道。太子?他就是冷司國的太子?白芷抬起頭打量起眼前這個男子,二十六七的樣子,英俊的面容。雖笑著,身上卻有不怒自威的氣勢,讓人不敢靠近。
男子緩緩道“無妨。”看了一眼白芷輕聲道“你剛才在做什麽?”白芷瞅瞅父親見他沒有說話而是一直看著太子,便說道“在追雞。”莫詢聽後終於抬頭吝嗇的看了眼白芷。
“讓太子見笑了,小女性格有些魯莽。”白芷的父親微一行禮。“先生不必如此多禮,兒時都曾玩兒過這遊戲,孩子們的童真而已。”太子眼睛看著遠處白芷走來的地方微笑道“不過,現在不是捉雞的時候。”白芷父親緊盯太子,莫詢也抬起頭看向白芷。
因白芷那時還小便問了出來“為什麽?我看莫大哥他們都能捉到很多的。”聽到白芷的話馮燁回頭看了眼莫詢,在扭回來看到白芷純真的眼神,馮燁終笑道“須等到雪後,才好抓。”
白芷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父親微笑對馮燁行禮“太子,小女不懂事,實是在下管教不當。”
馮燁搖頭笑說“先生不必如此,令愛很是不同。”隨後看了一眼旁邊的男子又道“本太子還有要是纏身,先行一步。”
白芷父親略一頷首移步相送,白芷望著他們的背影出神,莫詢走到她身邊冷冷道“以後再遇見太子收收你的性子,不要像今天一樣。太子不是一個可以冒犯的人,如果今天不是因為你的父親。”
見白芷不說話,莫詢也不知白芷聽沒聽見瞧了她一眼,拍了拍她的頭。白芷這才回應他,扭頭氣惱地看著他,莫詢看到白芷這副神情不禁扯了扯嘴角“還要不要抓雞。”
白芷聽後終喜笑顏開“要啊”說著對正在走來的阿莉顏道“快來,莫大哥要幫我們抓。”莫詢回身看向阿莉顏,阿莉顏急忙跑過去,嬌小的面容泛起一層紅暈,笑跑過去。
白芷一直不知莫詢那日對她說的那句話究竟是什麽意思,一直到那天,她才明白。如果當日不是因為父親,不是因為父親的價值,馮燁恐怕不會那般溫和。
“快走,相信我,我們一定會再見面。”莫詢一字一句道。
“好好活下去,一定要幸福。”這是爹爹最後的叮囑。
白芷握緊手中的一朵花,深吸幾口氣,望向東方初升的朝陽, 迎著明媚的陽光輕聲道“爹爹,莫大哥你們放心,我一定會好好活著,一定會幸福快樂地活下去。”
現在想來在冷司國的那段時光中,唯一值得回憶的就是兒時的舊相識了,也不知是否有機會再見到。
將白芷放入籃中好回去入藥。這五年,白芷一直待在蘆城,跟隨一位夫子育人行醫,當年正是夫子救下她,自此更名為白芷。在蘆城這位夫子可謂是眾口界碑,而夫子也待她如親人一般,傳授她知識,醫術,照顧她,讓她感覺到溫暖。
向來時的路折返,一切都那麽美好。
猝不及防間,她聽到了兵器掉落的聲音,手中的籃子霎時抖落在地。這聲音距離她不遠,但想要聽見卻也不易,可五年前的經歷讓她對這聲音熟悉的害怕……
尋聲而望,在蘆城外的一片沙地上,這裡常年沒有交戰,一切都那麽突兀。八個黑衣男子圍著幾人,而眼下已有兩人被砍到在地。其中一個男子欲衝出包圍,突然一把大刀砍向男子的腿,那男子腿一軟跌坐在地,眼看著他就要被黑衣男子砍殺。
這時,另一人猛然出現將男子從地上拉起,胳膊卻因此受傷,兩人拚命向前奔去。而此時被包圍的幾人只剩他二人,那八人卻隻倒下兩人,那二人向不遠處的蘆葦從跑去。此處依山傍水,雖是春天,蘆葦已長得極為茂盛。
白芷眼神空茫地望向遠方。這場廝殺,她成了局外人,可她明白,誰也逃不過這場廝殺。白芷突然轉身離開,她不想再見到這場面,她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