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六叔,他們又到了之前的老院子,老童和竹大郎不在家,去給村子裡幫忙收麥子了,牛二因為腿的原因沒去,卻讓他媳婦去了。
家裡就剩下牛二、童貫,竹大郎那個因為失去女兒變得瘋瘋癲癲的婆娘不知道跑哪瘋去了,竹大郎比較放心她,因為每次她知道自己回來。
牛二在家裡瘸著腿打掃衛生,他說他們只是暫住這裡,不能砸塌了房子,必須要乾乾淨淨的。
童貫流著鼻涕幫著牛二潑髒水,掃垃圾,十分乖巧。
方承志專門給童貫和村子裡的小孩子帶來了糖果,而且他特意把分發糖果的任務交給童貫。
童貫瘦小的身子背著一布袋糖走出大門,他的任務就是將糖都分下去,出了門沒幾步他就停下,扭頭看看後面沒人跟著。
他在布袋裡抓出兩把糖裝在自己的兜裡,看到鼓鼓的小荷包他心滿意足,然後背著布袋走上了尋找小朋友的道路。
沒幾步他就遇到了兩個在樹蔭下玩泥巴的孩童,年紀都不大,再大一些的都去和家裡大人撿麥子了,他們這些娃娃就在村子裡玩。
“分糖。”
童貫放下布袋抓出兩把糖攤開手心,兩個孩子一聽是糖扔掉手裡的泥巴,伸出沾滿泥水的小手抓了一塊嘗了嘗,真的好甜,然後幾個孩子把童貫手裡的糖一搶而空。
童貫高興地笑了起來,他覺得好開心,原來把東西分享給別人也這麽快樂,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找到更多小朋友。
背上小布袋蹦蹦跳跳的繼續上路,那兩個嚼著糖的小孩一直跟在他身後,沒走多遠又遇到了幾個小孩子,方家莊一共就這麽幾個同齡的小孩分成了兩幫玩。
童貫拿出糖分給他們,孩子們吃的肯開心,都露出了天真的笑容,童貫也很開心,他覺得認識了很多好朋友他覺得自己融入了小圈子。
他的小布袋裡還有兩把糖,他背上小布袋準備回去告訴方承志糖果分完了。
“他還有糖。”
“他是外來的。”
“打他,搶糖吃。”
“哇!!哇!!我的糖,你們都是壞人。”
童貫鼻青臉腫的拿著破洞的小布袋回來了,他站在門口低著頭不敢進去,就這樣他站在門口好一會兒,最終還是踏過門檻。
“糖被搶了。”
方承志用濕毛巾給他擦擦臉,拍拍他身上的灰塵,然後問道:
“你怎麽分的?”
“就是看到人給他們啊。”
“有沒有偷藏?”
童貫眼神慌亂,小手下意識的抓向已經空無一物的荷包,心裡非常緊張,他帶著哭腔道:
“偷藏的也被搶了。”
“為什麽偷藏?”
“自己吃。”
“偷藏對不對?”
“不對!”
“犯了錯該怎麽辦?”
“挨打!”
“撅屁股!”
“啪”
“哇~~~,疼!嗚嗚嗚~~”
方承志扔掉手裡的木條,看著哇哇大哭的童貫,這小家夥哭了一會累了就不哭了,站在一邊看著他。
“為什麽被搶?”
這一次童貫沒有回答,他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麽被搶,低頭不說話。
“為什麽被搶?”方承志再次發問。
“他們人多我打不過。”童貫覺得他們人多自己打不過。
“下次再這樣怎麽辦?”
“不給他們分糖吃,我自己吃。”童貫找到了最好的辦法。
“糖吃多了牙疼,人不能太貪。”方承志循循善誘。
“嗯...那就放著慢慢吃。”童貫十分認真。
我特麽是這個意思嗎?
“現在再給你一袋糖,你現在再出去分糖,誰要是打你你就打誰。”方承志又扔出一袋糖。
童貫又背上布袋出門了,這一次他在門口找了一根木棍拿在手裡,這一次他沒敢私藏。
村子裡的小孩們還在原地,他們搶了糖正在分贓,有幾個小孩不服氣發生了小小衝突,正好童貫又背著布袋回來了。
“小傻子又來了。”
“你們看,他背著糖。”
“搶他的。”
“他拿著棍子呢。”
“我們人多,也拿棍子。”
童貫害怕的後退幾步,靠在大樹上,急忙道:
“我是來分糖的,不要搶,都有份。”
“嘭嘭嘭!”
“啊,我和你們拚了,打死你,打死你。”
“快跑啊,傻子瘋了。”
童貫身上挨了幾下,孩子力氣小卻也疼的他齜牙咧嘴,他看著懷裡的完好無損的糖果開心的笑了。
他趾高氣昂的回來了,這一次他猶如戰勝的大將軍雄赳赳氣昂昂跨過大門檻。
“糖,沒搶走,他們,我打跑了。”
“糖分了嗎?”
“沒有。”
“糖怎麽辦?”
“自己吃。”童貫毫不猶豫答道。
“撅屁股。”
“啪!”
“哇哇~~,沒有錯也挨打,你不講理。”童貫大哭,還指責方承志欺負小孩。
“我讓你分糖,你卻留下自己吃,你說誰不講理。”
“他們是壞人,為什麽給他們吃。”童貫不服。
“糖是我的,你和他們一樣都是孩子,所有人都要吃糖,你沒有權利留下自己吃。”
“嗚嗚~~,他們不跟我玩。”
“現在你再去分糖,你把糖分的一樣多,他們以後就和你玩了。”
童貫又一次背上布袋出門了,這一次他又將那個木棍撿起來。
“啊,瘋子來了。”
“拿棍子,不怕他。”
童貫看看左手的糖袋,右手的木棍,又覺得屁股火辣辣的疼,最後想到方承志讓自己分糖,還說他們以後會跟自己玩。
童貫扔掉木棍,將糖袋放在地上,對不遠處那幾個小孩叫道:
“不打架,分糖,人人有糖。”
孩子們並不相信,可是童貫在那裡不斷地喊,喊累了他蹲下身將布袋的糖果全都倒出來,絲毫不在乎地上的泥土。
慢慢的有幾個孩子靠上來,童貫抓抓腦袋開始分糖,可是怎麽分?
所有的孩子有蹲下來圍成一圈,這一次沒有人搶,也沒人偷吃,都在等著童貫分糖。
童貫不知道怎麽分才能跟先生說的那樣大家一樣多,他只能按每人面前一堆,然後把每一堆盡量的看起來一樣多。
大家都非常滿意,剛才的不快立刻就被他們拋去雲霄,所有人都吃著帶有泥土的糖果,不斷傳來純真快樂的笑聲。
童貫跟他們玩到了一塊,忘記了剛才還是對立的兩夥人,還忘記了回家跟方承志說分糖的事情。
他剛會跑的時候母親就遇害了,老童好不容易將他養到這麽大,他被所有的小孩子看不起,被所有的小孩子打罵,他從來沒有朋友。
今天他終於收獲了朋友,那種很要好的朋友,和他們玩的好開心。
他沒有多少記憶,只是覺得今天好快樂。
偷糖,被搶,挨打,疼。
不分糖,打架,挨打,疼。
分糖,朋友,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