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載對這次的講學準備十分充分，可以說很早前當朝宰相文彥博和文壇領袖歐陽修就讓他講《易》，或者說這才講學就是專門給他準備的。

　　張載年近不惑，走過了一大半的人生確實有著非常多的感悟，尤其是對天地大道，對宇宙萬物更是有著獨特的理解。

　　“天地之氣，雖聚散、攻取百塗，然其為理也順而不妄。氣之為物，散入無形，適得吾體......”

　　“神，天德﹐化，天道。德﹐其體﹐道，其用﹐一於氣而已。”

　　“虛明照鑒，神之明也;無遠近幽深，利用出入，神之充塞無間也。”

　　“.......”

　　方承志在下面聽得頭腦發暈，一連串的名詞在張載嘴裡吐出來，這種文字不要說現代人，就是古人也要有非常深的文學造詣才能理解，一般古人對於這種引經據典含有大量名詞的文言文也是需要查資料的。

　　這就像古人研究《易經》《道德經》一樣，他們照樣需要調查大量的文學資料，不然他們也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這不，現場不只是方承志，就連大天才蘇軾和蘇轍兩兄弟也是一臉迷糊，倒是一臉儒雅之色的蘇老泉聽得搖頭晃腦，津津有味。

　　蘇老泉時而皺眉思索，時而欣慰點頭，時而搖頭歎息，弄得方承志和二蘇在一旁不知道這老頭到底怎麽了?

　　蘇老泉聽到入神出忍不住開口問道:

　　“太虛，氣，何性?”

　　張載停下對自己理論的講述，對老泉拱手一禮，之後道:

　　“太虛無形，氣之本體，其聚其散，變化之客形爾;至靜無感，性之淵源，有識有知，物交之客感爾。客感客形與無感無形，惟盡性者一之。

　　由太虛，有天之名;由氣化，有道之名;合虛與氣，有性之名;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

　　太虛不能無氣，氣不能不聚而為萬物，萬物不能不散而為太虛。

　　太虛無形，氣之本體，其聚其散，變化之客形爾。”

　　在蘇老泉之後又有大儒名仕出口詢問，張載面對天下大儒的質問朗朗而談，越說他的性質越高。

　　本來是學子之間的交流變成了天下大儒對儒學的爭辯和理解討論會，就連歐陽修這樣的文壇領袖都不能免俗，直接加入了這場盛會。

　　大宋立國一百年，從太祖開始就重視讀書人，重視儒家，可是宋儒卻一直沒有一個明確的道路，他們和漢唐儒家有著明顯的區別。

　　這些年來大宋名儒一直在探索宋儒的道路，現在張載提出來的理論就是全新的一種儒家學說，所以這些大儒才不顧身份親自下場爭辯。

　　在對面樓上的皇帝趙禎聽得津津有味，趙禎皇帝博覽群書，腹有詩書千萬卷。

　　不說他名傳千古的仁義皇帝名聲，就是他本身的學問也是當世頂尖，絲毫不下於當朝的這些名臣，只是皇帝的頭銜蓋過了他的文采，再一個就是他不喜歡跟臣子們爭名。

　　其他學子們一看大佬們親自下場了，他們也還能在一旁乾瞪眼，他們認識到張載這個新科進士竟然可以與文壇大佬們爭辯不落下風，可見在儒學這一方面張載遠超他們。

　　足足大半個時辰張載的這次講學才告結束，毫無疑問他和曾鞏一樣，舌辯群儒，順利晉級。

　　之後章惇、曾布、呂慧卿、程顥、蘇轍、李格非等人全都上台，他們或者想要講學卻被趕了下來，或者和蘇軾一樣放棄講學作詩一首就此作罷。

　　終於輪到了方承志，他此時緊張的手心冒汗，要知道他一會兒說的東西可是和天下人作對，跟刨儒家的祖墳差不多。

　　今天他不指望能夠將所有人辯倒，那是不可能的，他們認定的事情你去改變別人的思維哪有那麽容易，就算你拿出證據人家也不相信。

　　就好似前世你跟別人說世界上有鬼神、能修仙，你看看人家能不能相信?

　　他今天只是當著數萬人的面把這個理論拋出去，之後他還有一系列的後手接憧而至，他就不相信，經過自己的信息轟炸就沒有人覺醒。

　　整理了一下衣衫，他扭頭對一旁的蘇軾、蘇轍兩兄弟道:

　　“兩位蘇兄，若是一會兒我有危險還請出手相助，事後我請蘇兄吃比樊樓好吃百倍的美食。”

　　蘇軾、蘇轍面面相噓，這是怎了?他們也講學了並沒有危險，聽他這話怎麽好像前面是刀山火海?

　　“踏踏！”

　　一身白衣的方承志走到了大雄寶殿門前，虎皮大椅正在等待那個坐上它的人。可惜，方承志知道自己的理論不容於世，其他人是絕對不會讓自己坐上這把交椅的。

　　“官家、娘娘，此人是乙等第十的方承志，他也是這一屆年齡最小的一個士子，年僅十八。據說他家教甚嚴，東華門外唱名被龐相公榜下捉婿，第二天帶著娘子回家的時候發現家中房間全是書籍，連睡覺的地方都沒有。”

　　趙禎和曹皇后第一次聽聞關於方承志的傳聞，覺得新奇，對他年幼好學更是欣賞，大宋是一個喜歡神童的朝代，而仁宗更是一個喜歡神童的皇帝。

　　能以18歲的弱冠之齡就高中乙等，比有神童之稱的曾布、二蘇還要年輕，天下同時出現這麽多身體說明天下文風鼎盛，是天下富足的一種體現。

　　“好。”

　　趙禎稱讚了一句，陳琳小心的瞥了眼皇帝，卻猶豫一下又道:

　　“此人的父親就是王安石高中進士之後所做《傷仲永》之中的神童方仲永，據說方仲永的父親因為不堪相鄰指點而自盡。

　　方仲永無奈帶著妻兒北上開封，剛到開封妻子就病死，父子兩人相依為命，在方承志高中進士之後，方仲永得了失心瘋，還放言讓他兒子方承志報復王安石......”

　　皇帝趙禎和曹皇后聽得一臉懵逼，還有這麽一番曲折的故事?

　　尤其是趙禎嘴角抽搐，他可是記得王安石寫的那篇《傷仲永》，他還禦筆特批，讓禮部傳遍天下，不要讓天下的父母貪圖小利害了神童，哪想到對原主有這麽大的傷害。

　　說起來，方仲永後來的悲劇，好似他趙禎也是幕後的推手。

　　趙禎嘬嘬牙花子，隻覺得命運無常。

　　這小子不會找自己報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