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禁一直持續了一個月之久,在方承志康復的這一天開封府才下令開禁,一直提心吊膽、擔驚受怕的汴京城百姓這才松了一口氣。
由於狄青的死引發的一系列事情,方承志這樣的小事自然被拋在了腦後,現在他病都好了案件自然就成了陽光下的泡沫。
現在那些太學士子一聽方承志沒死,他們又都回來了,還趾高氣昂的揚言下一次一定打死他。
人們對於方承志的起死回生十分有興趣,更多的是對‘銀針聖手’王惟一的吹噓與傳言,王惟一一直在他家想要搞清楚方承志活下來的原因,最終只能歸功於神秘的求生意志。
一個月來上門找王惟一的人不計其數,全都是達官貴族,就連皇宮都派人來請,都被王惟一罵回去了,那些人就是賤,被罵了還老實的跟孫子一樣乖巧。
“王老頭,你在我們家白吃白喝一個月了,什麽時候走啊?我們家都讓你吃窮了。”
“小子,老夫好歹救了你一命,難道就不知道恩重如山、尊敬老人?你真是妄讀聖賢書。”
方承志真想啐他一臉,自己活過來完全是因為強大的求生意志,另一個就是他這一次因禍得福徹底吞噬融合了前身的一切。
可以說之前他只是鳩佔鵲巢,這一次他才真正的成為了方承志,正是因為消化融合了前身的殘留,這才有能量活了過來。
不止如此,也許是他穿越時剩余的能量,原本油盡燈枯的身體竟然枯木逢春、脫胎換骨,重新煥發了生機。
方承志感覺自己的身體真的充滿活力,不再像一個月前那樣疲憊、沉重,他真的回到了十八歲。
王惟一這個老家夥現在外面傳的神乎其神,可是他自己知道絕對沒有什麽起死回生的神通,所以一直躲在他們家不敢離開。
尤其是方承志身體康復的差不多的時候,蘇軾兩兄弟前來拜訪,他沒有忘記承諾,親自下廚做了一大桌美食。
這下子可是捅了馬蜂窩,這老頭第一次就上癮了,就連蘇軾兩兄弟也成了他們家的常客,幾乎天天往他們家跑,美名其曰:關心朋友。實則混飯。
最可恥的就是王惟一這個老頭子,這個老家夥自己吃也就罷了,還經常把他十七八個孫子、重孫子叫來一塊混飯吃。
這下子好了,他們家本來就只有方仲永、方承志、三娘三個主人,這下子一下子多出二十多張嘴,每天的花銷跟流水一樣,嘩嘩的。
今天方承志忍無可忍,終於說出趕他走的話,哪想到這老家夥臉皮竟然如此之厚,趕他都不走,怪不得80歲還活蹦亂跳,就這心態也是沒誰了。
“方兄,方兄。”
得,蘇家兄弟又來了。
蘇軾、蘇轍今天沒有同往日那般喊著吃飯,他們進來抓住方承志的手臂大喜道:
“方兄,大喜啊,據說我們的差遣已經下來了,明天就公布。”
“是啊,等了一個月,終於要大展手腳了。”
方承志也露出開心的笑容,雖然他不知道自己面臨的是什麽,但卻為二蘇開心,派遣進士外出,說明朝廷基本上穩定了政局。
“子瞻、子由你們蘇家父子三人一個月來名震汴京,想來定然是委以重任,造福一方百姓,確實可喜可賀。”
蘇軾謙虛的擺擺手,客氣道:
“方兄取笑了,以前蘇軾自視甚高,直到遇到方兄才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區區名聲在方兄面前不過笑談。
” 蘇轍兩個眼珠子亂轉,發現王惟一的那些孫子們沒來,心中竊喜,今天少了跟自己搶東西吃的一群熊孩子,太好了。
“咳,方兄,我聽聞最近又有人彈劾你,請求陛下廢除你的進士功名,還有人揚言見你一次就打你一次。”
方承志面無表情的點頭,說實話,他這一次確實魯莽了,他遠遠低估了儒家舊勢力的反擊強度,這一次的教訓讓他刻骨銘心。
若不是某些說不清的原因,他此時恐怕墳頭草都鑽出來了,現在更是後患無窮,若是自己失去了進士功名,那在宋朝想要有一番作為,基本上只有上梁山這一條了。
方承志心中雖然擔憂,但臉上卻是一副大義凌然的樣子,正氣道:
“子由放心,真理是不會被埋沒的,時間會證明一切。”
蘇軾、蘇轍被他這種百折不撓的精神感動,他們最近經常和方承志探討學問,深深的被方承志所說的理論所折服。
因為方承志所有理論都是有著大量的數據支撐的,讓他們找不到反駁的理由,同時他們也感覺到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多麽的天真幼稚,不知不覺中,他們的思維方式正在慢慢變化。
孫老漢突然走了過來,他表情有些怪異,好似便秘一般在一邊磨磨蹭蹭的,方承志可是知道,孫老漢不是這樣的人,一定是有什麽事。
“孫老,是不是有什麽事?”
“志哥兒,門外有一個叫王安石的人拜見。”
王安石!
本來輕松活躍的場面一下子就停頓了,現在誰不知道他們家和王安石有仇?
這時候王安石還敢來拜訪?
方承志深吸兩口氣,壓下心中的疑問,問道:
“父親呢?”
“和平常一樣出門逛街了。”
“好,打開大門,請王安石進來,再派人注意父親,不要讓他知道王安石的事情。”
方承志說完,對王惟一、蘇軾、蘇轍三人抱拳,歉意道:
“三位在此稍後,我先去會會王安石。”
方承志來到正廳等待王安石,很快孫老就領著一個標準的儒家中年美男子走了過來。
讓方承志難以置信的是王安石竟然赤裸上身,背著荊條,一來到大廳就跪地不起。
方承志嚇了一跳,這王安石不按常理出牌啊,你可是名傳千古的人物,還是未來權傾一時的大拿,怎麽負荊請罪了?
方承志連忙閃身不敢受他一禮,上前攙扶他,連忙問道:
“王安石?為何如此?”
王安石並沒有順勢起身,雙膝好似生根一般釘在地上,誠懇道:
“王安石今天此來是專程向仲永兄和郎君當面道歉,十五年前在下剛中進士、年輕氣盛作了《傷仲永》卻不知傷害了仲永兄一家,此前驚聞此事心中萬分悔恨,今天前來負荊請罪。”
方承志這下子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了,說實話自己對王安石沒有任何仇恨,相反他還十分尊敬這位激進的改革家,畢竟他不是真的方承志。
可問題是自己繼承了這個身體,那麽在別人看來自己就是方承志,自然就和王安石是天生的敵人。
現在王安石居然親自登門負荊請罪了,這讓自己怎麽決斷?
原諒他?
自己有什麽資格去原諒王安石?
要知道方仲永一家的悲劇確實和王安石有不可分割的因果關系,就連方仲永唯一的兒子方承志也在放榜那天死了。
不要用你的仁慈去寬恕傷害別人的人,沒有體會別人的痛苦你有什麽資格去原諒那個惡人?
這件事自己做不了主,需要真正的苦主方仲永來面對這個問題。
“孫老,你去將父親叫回來。”